周初夏回忆了一下，刚刚做得专心，但能听到王桂珍的脚步声，只在进来那会响起，之后并没有听到，他点点头，说：“应该是，我没听到她走来走去的声音，乐哥儿，怎么了？有问题么？”难不成有什么大问题？周初夏心里一慌，自责道：“都怪我没有注意到她……”
周小乐安抚道：“没事，我是在想她进来有什么目的，不过现在看来，王桂珍应该只是想看肠粉的制作过程。”
听到这个，周初夏松口气，肠粉的制作过程只要吃过的人都见过，这没有什么可保密的。
“没事，你继续做吧。”周小乐转身要出门，余光看到一旁的架子上有一本书，他走过去，拿起书翻了两页，这本书图文并茂，语句生动，图画写实，他想到许关书架那一堆书，拿着书朝许关晃晃，笑说：“这书怎么跑这来了？”
《小生惭愧之狐妖你往哪里跑！》
许关握拳干咳一声，掩面抢过周小乐手里的书，“我我……我热饼的时候闲着看的，忘了拿走了……乐哥儿你别笑了……”
周小乐乐得不行，心想那书架上应该还有不少好书。
等周初夏把肠粉炊好，所有的菜都上齐了，一般这种宴席都是边上菜边吃，不过也会顾着时间不会一下子吃光，等全部菜上完，周小乐跟许关开始拿着碗一桌一桌敬过去，敬酒的过程，相熟的人还会拿菜哄新人吃，全是那些一点瘦肉都没有的肥油肉，一口下去，能把人腻死，但肥肉却是人们表示好意的时候才会夹，在这个人人只够温饱的异世，大部分人都瘦得抽条，平时能吃一口肥肉，那是顶顶好的事儿了。
“肥肉吃这么多了，到我们这桌就不吃肥肉了，来来许关吃这个！”说话的人是周通才，自从下聘那日来帮忙，之后跟许关倒是混熟了。
许关没有犹豫，一口吃了，周小乐怕他噎着，连忙把手里的酒递给他，等许关喝完把碗给回他，他才想起这碗是他自己敬酒的碗。
“好好好！”许关干脆地吃了获得众人的掌声，气氛来到了最高点。
村里的新人宴席一般是吃中午这一餐，方便众人吃完之后不用抹黑回家，新人也有时间打扫收尾。宴席上没有吃完的菜肉都分成好几份，让来的人带回去吃，不然剩下太多，周小乐跟许关也吃不完，除了亲近的几个婶子夫郎留下了帮着收拾好，其他人都拿着菜肉先行回去，王桂珍也趁着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顺了一份带回去，走时也没管周永在哪，端着碗悄悄回家，等周小乐想到她时已不见了她的身影。而周永走前跟周小乐打个招呼，结果打完招呼就不见她娘的身影，再看桌上少了一大碗肉，哪里还想不出来，他娘真是最后一点体面都不要了……
周永面带愧色，说：“乐哥儿，都怪我……”
周小乐抢了他的话，说：“不怪你，二永哥不要自责，没事，一碗肉而已。”
他娘做了这么多事，被周小乐归结成一碗肉，这不过是在给他留面子罢了，周永心里念着周小乐的好意，也收了周小乐给的台阶，他笑说：“知道了，乐哥儿跟许关你俩儿好好过日子，我回了。”
众人陆续离开，赵尚留到了最后，吃完席，他的任务也完成了，看许关跟周小乐默契的样子也不像是假成亲，既如此，他也好上报给主人知晓，现在回去还能赶得及将信件送出去，思及此，他起身向二人告辞。
赵尚抱拳拱手道：“许公子，许夫郎，我还有事，也不久留了，若是日后得闲，定会来千柳村找二位续杯。”
许关说：“好。”
人多时，感叹院子足够大，能容下这么多人，人一走，只有许关跟他两个人的时候，倒显得院子过分得安静。
许关在原地踌躇了一会，说：“我，我先去烧水，天黑了不好沐浴。”
但他说完没有立刻走，等周小乐笑着应了才走去厨房。厨房已不复下午时乱糟糟的模样，婶子夫郎们走前收拾得很干净，许关在灶炉里搭了个小木堆，然后用小柴引火，火刚起，就见周小乐提了两个木桶进来，说道：“我去澡间把木桶拿来了。”
许关连忙起身接过木桶，说：“你先进房歇着，水好了我喊你。”
周小乐没有立即回答，他用脚拖了张矮椅到旁边坐下，才说：“没事，我在这就行。”
许关犹豫了一会也过去跟他并排坐着，两人对着灶火一时没有说话。周小乐是在心里纠结，而许关则是不知该怎么说，要说赵尚，就得说到他的从前，可这些事情从今之后都与他都不再有任何关系，说了也不过是平添忧虑罢了。
“你那本志怪好看么？说的什么故事啊？”周小乐问。
许关说：“嗯……好像是在说一个书生小时候过得很不好，长大了听人说要给他做一个大官，做了大官就可以把小时候欺负过他的人都报复回去，”许关突然笑了一下，说不上是什么意思的一个笑，就这么突兀地笑了，一会，他继续说：“结果没想到大官没做成，还被罚再也不能参加科举。”
“后来呢？”
“后来，他遇上了一只狐妖，两人相爱，从此幸福一生。”
周小乐哈哈笑起来，说：“没想到全天下的话本都是一样的结局。”
“确实。”
周小乐单手托腮看向许关，笑问：“狐妖好看么？”
不知道怎么的，许关有些紧张，他喉间一紧，小声说：“书生说很好看。”
这回周小乐笑得更厉害了。
没一会，他笑声渐歇，许关的嘴角却扬起一个浅笑。
周小乐单手扶着许关的肩膀站起来，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低头问道：“话说，咱们今晚怎么睡？你那个厢房连张床都没有，你这几日如何睡的？”
说到这个，许关不好意思起来，“……铺了些枯草睡了，枯草如今在你身后。”
“……”周小乐回头看，果然看到有一捆草堆在角落，草明显少了一半，大概是今日做菜时引火用了不少，他嘴角抽搐两下，说：“嗯……这床被烧了一半。”
许关歉然道：“抱歉，我之前在镇上订了床，原本前几日就能到了，但是那店铺推迟了时间说昨日能到，结果昨夜差人过来说床出了些意外……”这话好像在推卸责任，许关又补充了一句：“无妨，乐哥儿今夜到正房歇着就好，厢房那边还有木板，搭一搭也能睡，过几日床过来了就好了。”
之前睡厢房的时候不搭木板却睡在枯草上，就知道这个木板要么无中生有，要么只有一两块，压根不能睡，周小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心想，这时回家把自家的床搬过来的后果是不是引得整个村子排队看戏？什么？新婚夫夫宴席刚办完，晚上就分房睡？这种戏码不得写成话本？而且，别说村子里，就单单他阿姐那关就过不了，异世成亲的人多的是洞房花烛夜当晚掀了盖头才知对方是圆是扁，他与许关这亲事虽说前面被荒唐牵线，可既然牵了，在这里的人看来，都会认为他们之间的亲事是认真的，做不得假。
思及此，周小乐一愣，他心想，许关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可他却能顾及自己的想法，提出了若是自己有了心爱的人，可放自由的约定。
周小乐话到嘴边溜了一圈，还是说了出来：“不用那么麻烦，我看房间的床也挺大，就……就睡正房吧。”说完没等许关回答，周小乐又丢了句“我去整理一下嫁妆。”这嫁妆一词出来，周小乐半红的脸整个烧起，他不敢看许关的表情，连忙快步走出厨房。
他自言自语道：“以后说话不能在灶前说，热得慌。”
带来的嫁妆就三箱，也没啥可收拾的，衣服本来就放在箱子里不用拿出来，被子是棉被，这炎炎夏日乡下再冷也不至于盖棉被，所以这箱棉被又被盖上了，还剩一箱是些带着吉利寓意的吃食，下午那会就已尸骨无存，所以周小乐进了正房，溜了一圈也没找到要干的事，但没事也找点事做做。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心里刚平复，许关就过来说水好了，许关面色平静，他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拿了衣物去澡间沐浴。
月色已至，黑幕笼罩，整个村子最后一丝动静落下，轮到蟋蟀上场，叫声此起彼伏，叫得越凶，夜愈静。
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周小乐望着床顶的帘子，脑子里一边数着外面的蟋蟀叫了几声，一边又估算他的手如果动一下会不会碰到另一只手，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想到前世他就是喜欢男人的，但是也不曾跟人睡在一张床上，又想到前世满脑子要做全国第一号的肠粉连锁店，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怎么可能会跟别人一块睡？
又想许关这样好看的人前世也不曾遇见到过，怎么就跟他睡一张床了？
“咕噜。”心绪翻飞的他喉咙滑动了一下，动静很小，但夜里太静，这小声都能把外边蟋蟀的叽喳盖过去，本来就轻的呼吸，直接憋回去了。
“乐哥儿……”许关低声说：“乐哥儿睡了么？”
“没……我，我往常睡得晚……”他撒了个慌，每天卯时就起了的人，这时候早就跟周公下棋了。
“是么？”许关轻轻说。
一阵窸窣响起，许关翻了个身，面对着周小乐，他低声说：“乐哥儿……若是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乐哥儿会嫌弃我么？”他的语调很奇怪，特别是说到嫌弃的时候。
周小乐一怔，翻身面对着他，也同样低声问道：“那你是么？”
“是吧……”许关皱眉想了一会，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大概是吧。”
“你杀了人？”
“没有。”
“放了火？”
“没有。”
“你不杀伯仁？”
“是。”
“那人如何？”
“死了，”声音很轻很轻：“都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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