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萧娅娅正式交往了一个月之后,安晏还是觉得他和萧娅娅相处不来,他打算尽快断绝二人之间的恋爱关系,但晏夫人突然打来的一个电话,搅乱了他的计划。晏夫人在电话里告诉安晏,她正饱受痛风的折磨,如今无法行走也无法工作,她希望安晏能够尽快赶回英国,协助她处理公司和商会的事务。
安晏并不想去英国,也不想见母亲,但终究母命难违,他答应母亲自己会在春节前赶去英国。当办理好出国手续,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情了,等他赶回英国,已经是二月的中旬,再过四五天就是春节了。
分别多年,在伦敦西北郊区的一栋别墅里,安晏和母亲团聚了,7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再相见时,他突然觉得坐在轮椅上的母亲确实老了许多,看着母亲,他的内心竟然毫无触动,最让他感到诧异的是,他的脑海里尽然浮现出他父亲的形象,一个手持猎--枪却已经倒在血泊中的父亲那可怕的死去了的形象。那种形象并不是他亲眼所见的,而是他凭空想象并不断在脑海中加工完善的形象。
晏夫人看着儿子,被病痛折磨得无比憔悴的脸上竟露出慈爱欣慰的笑容,她关切地问:“怎么样?一路上还顺利吗?快过来,到我跟前来。”
安晏向母亲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在离着母亲四五步远的距离停住了,他迟疑片刻,轻声说道:“路上很顺利,您的身体好吗?”
“不太好,但是看见你,我的心情立刻就变好了,而且感觉病痛也减轻了,我甚至感觉自己能起来走两步,真是神奇,呵呵。”
“那么,这几天就让我多陪陪你,多和您说说话。”
“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帮我处理公司和商会的事情,我生病的这段时间,商会里那些人就开始嚷嚷着要重新选一名会长,他们来找我,让我推荐个人出来,这些人打的什么算盘,我还不清楚?其实就是想让我主动让位,商会是我一手办起来的,我不可能把它交给一个外人!再说公司这边,最近也乱了套,几个股东也是小动作不断,他们是看我老了,觉得我不中用了!所以,现在是你出面的最好时机,你是我的儿子,曼彻斯特大学商业管理研究专业的硕士高材生,只要你出面,他们一定闭嘴。”
安晏一脸的难为情,问道:“我能帮您做什么呢?我对公司和商会的事务生得很!”
“这个你别操心,我的助理sherri会协助你,你明天只要到公司里露个面,至于做什么,怎么做,她会告诉你的。”
“我觉得我做不好……”
“不要对没做过的事情下结论,你先去休息吧,倒倒时差,明天你就去上班。”
晏夫人擅作主张的安排让安晏心中十分郁闷和恼火,但他毫无办法,想到这只是一份临时的工作,于是,他只盼着这种日子能赶快过去。
2.
安晏到英国的第三天,晏夫人便安排他马不停蹄地出席各类会议、活动、应酬,接受媒体采访,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春节假期没有休息。他全权代表晏夫人,所有和他见面的人,都在潜意识中把他当做公司和商会未来的接班人。果然不出晏夫人所料,一场危机很快就平息了,但安晏感觉自己就像个牵线木偶,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母亲和她的助理Sherri操控着。
Sherri是个中英混血,中文名叫谢蕊,三十二岁,仍然单身,她相貌平平,却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很受晏夫人器重。安晏对Sherri表面客气,内心却充满厌恶和排斥,她的言谈举止,活脱脱是晏夫人的翻版,在他眼里,她就是母亲派来监视和限制他的眼线,因为,他一天的工作刚刚结束,他还在回家的路上,晏夫人就已经知道了他一天的所作所为。
春节过后的一个周末,安晏和母亲说他要去曼彻斯特拜访几位大学的老师和同学,晏夫人同意了,但是,安晏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派Sherri暗地里跟着安晏,到了上午的9点钟,她得到sherri反馈回来的信息,说安晏并没有去曼彻斯特,而是搭乘了一趟飞往爱丁堡的航班。
安晏去爱丁堡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这让晏夫人大为恼火,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儿子还是对那个夏如雪念念不忘,痴心不改。
3.
当天夜里十点多钟,安晏满身疲惫地回到家中,他换了衣服,准备睡觉,母亲却打电话来,让他到她的房间里,说有事要和他谈。他心中一阵惊慌,想到爱丁堡之行可能已被母亲知晓,且深知母亲对夏如雪的成见,他害怕母亲会对他大发雷霆。他忐忑地走到母亲房前,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听到母亲说了一句:“请进。”安晏才推门走了进去。
晏夫人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直到安晏走到她的跟前,她才抬头看了一眼,愉快地说道:“你来啦,你过来看看,这是sherri今天给我发来的邮件,你这几天做的非常好,很多事情处理得恰到好处,公司和商会的流言都没有了,各项运营也回到了正轨。安晏,这都是你的功劳,我没有看错你。”
“谢谢您的认可。”看到母亲和颜悦色的神情,他紧张的心情才渐渐松弛下来。
晏夫人合上了电脑,欣然说道:“公司和商会的危机过去了,我现在想和你聊聊工作以外的事。”
“您想和我说什么就说吧。”
“不是我想说,而是,我想听你说。”
“听我说什么?”安晏的心开始怦怦直跳。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畅所欲言嘛。比如,你今天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她见安晏半天没有回答,于是说道:“我不和你绕弯子了,我知道你没有去曼城,你去的是爱丁堡,你说实话,你去爱丁堡干什么去了?”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还用问吗?除了那件事,还能是什么呢?”
“你见到她了?”
“没有。”
“那......你见到她父母了?”
“也没有。”
“哦?那你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任何收获。”
安晏说的都是实话,他今天到了爱丁堡,只去了两个地方,一是夏如雪父亲的公司,二是夏如雪的家,但是,夏如雪父亲的公司已处于停业的状态,夏如雪的家也是人去楼空,一家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连他们的左邻右舍都不知道这一家人去了哪里。安晏在爱丁堡一无所获,但是,他总觉得他的母亲应该知道夏如雪一家的去向,但是,就算他的母亲真的知道,会告诉他吗?肯定不会。
晏夫人一脸不屑地说道:“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可你从来就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撒谎说自己要去曼城?我最不喜欢别人撒谎了。”
安晏颤抖着嗓音说道:“您怎么能跟踪我监视我呢?我有我的人身自由,您却一点儿都不尊重我……”
晏夫人不耐烦地打断道:“好啦好啦,我尊重你,我请你也尊重一下我,我不喜欢那个夏如雪,我也不希望你和她再有什么瓜葛。”
安晏看着母亲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冷冷地说道:“那好吧,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是关于我父亲的,这个您总该告诉吧!?”
晏夫人用错愕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安晏,说道:“你怎么想起他了?”
“我是他儿子,想起他,难道不应该吗?”
“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死因。”
晏夫人面色突然阴沉下来,她回答道:“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他参加了登山队,在攀登珠峰的时候发生了山难。”
“我想听听细节。”
“没有细节。”
“怎么可能没有细节?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没有细节?而且,您之前和我说的,父亲是一个人去登珠峰的,今天您又说他参加了一支登山队,我该相信您哪一句呢?”
“时间太久了,我哪儿能记得那么清楚?好像是参加了登山队吧!”
“真遗憾,我查了所有关于珠峰遇难者的信息,尤其是我父亲遇难的那一年,攀登珠峰的所有新闻报道和资料,唯独查不到和我父亲有关的任何线索。您回忆回忆,到底是哪个登山队?领队是谁?都有哪些国家的人?队里还有谁?”
晏夫人用冷峻的目光看着安晏,对于晏夫人而言,安晏父亲的死因,将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她永远不会将那段黑暗的充满罪恶的历史告诉她的儿子,尽管她为此忏悔过很多次,但是,她永远不会在儿子的面前忏悔。她咬了咬牙,最后低声说道:“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你爸爸的死,我比谁都难过,我比谁都希望这不是真的,但事实就是如此,他死了,已经三十年了,你知道我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我是怎么到今天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他,我之所以不愿意在你面前再谈这件事,是因为我不想把那种难过的情绪传递给你。”晏夫人说着,竟然动情地落下泪来。
安晏也神情黯然,其实,他早已知道了父亲的真正死因,就在7年前,那个将他从小带到大的祖父突然病逝,他从英国赶回中国为祖父操办后事,整理祖父遗物的时候,他在一本封皮破旧的英国小说《名利场》里发现了一页纸,那是一张整齐对折保存完好的“犯罪死亡通知单”,上面写着罪犯的姓名,就是他父亲的名字,还有死亡时间,所犯罪名等,上面有公安机关的签章。今天,他明明知道母亲在说谎,却不能揭穿,甚至还要附和她,宽慰她,他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件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您还会这么伤心。”
“是的,谁不伤心谁不难过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眼下,我更担心你,你还在那个登山队吗?你最近没有去登山吧?”晏夫人非常巧妙地改变了话题。
安晏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已经很多年没去登山了。”
晏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就好,安晏,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您想让我留在英国?”
“是的!这些年,你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想做的事情也做了,你回中国的这几年,我都顺着你,可是现在,我也该顾及一下我的感受了吧?”
“我……当然。”
4.
晏夫人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说道:“你同意了?”
“我……我再想想。”
“可以,给你一两个月的时间,把中国的事情都处理一下,然后回来正式接班,有sherri协助你,你肯定没问题的。”安晏沉默着没有回应,晏夫人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你觉得sherri怎么样?”
安晏一怔:“您说什么?”
“sherri,我的助理,也是你的助理,她是伦敦大学毕业的,跟了我5年啦,她很出色,在公司任劳任怨。可是,她就是对工作太投入了,结果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耽搁了,呵呵。”晏夫人一边笑一边说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安晏,继续说道:“今天下午你不在,我和她提起你的事,她对你的印象很好,很满意,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虽然她的长相不算漂亮,但是,我觉得可以了,你看到了,她很聪明,干练,也通情达理。”
安晏听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他立刻打断母亲的话,说道:“等一下,我想再重申一遍我早已重申了无数遍的观点,我是个中国人,我并不想永久地留在英国,我也不想永远呆在您的公司,还有那个什么商会,我不感兴趣,我对那个sherri同样不感兴趣,这是我的自由,请你不要干涉我的自由。”
晏夫人愤怒地说道:“我不勉强你,也不指望你为公司为我做任何事情,但是,我要为你们安家考虑,你也要为你死去的爸爸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给安家传宗接代吗?”
“是的,传宗接代,你不是中国人吗?应该明白传宗接代的意义!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和sherri以及sherri的父母打过招呼了,我会尽快安排两家见个面,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安晏强忍着胸中的怒火,说道:“您怎么不和我商量就……您太霸道了,我是您的儿子,不是您豢养的狗!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啪!’晏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居然离开了座位,站了起来:“你觉得,你还是我的儿子吗?你今天用质问的口气和我说话,在你心里,你把我当你的母亲了吗?如果你想和我断绝关系,可以,你现在就走,立刻从这里滚出去,滚回中国去。”
看着盛气凌人的母亲,安晏低下了头,一动不动,晏夫人感到自己的双腿疼痛难支,又坐下了,看着默不作声的安晏,她以为安晏屈服了,因此,她又缓和了语气,说道:“我承认,对于你来说,我不是那个最尽责的母亲,可是,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差的母亲吗?好吧!在你心里哪怕我十恶不赦,我还是要这么做,你和sherri的事我说了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安晏本来不想和母亲提萧娅娅的事,但是,事情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如果不说,他不知道该怎样全身而退,他急忙说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晏夫人微微一愣,接着,她冷冷一笑,说道:“呵呵!你在给我画饼吗?”
安晏十分认真地回答道:“我说的是真的。她叫萧娅娅,是我在青城认识的。”
“好,你告诉我,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我们刚开始谈。”
晏夫人从始至终都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安晏,最后,她还是认为安晏在说谎,于是,她不耐烦地说道:“你带她来见我,如果能尽快结婚,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安晏听到结婚二字,也不耐烦地说道:“可是,总要有一个过程的吧?”
“你想和她谈恋爱,我不反对,但我只看结果。”
“但请您尊重一下我,尊重一下事实!”
“你又来了,这是只是我对你提出的一个小小的要求,哪里不尊重你了?”
“我们刚刚开始谈,八字都没一撇儿,您就让我和对方提结婚?当然,我没问题,结婚这种事我早有准备。但是,当年的事您忘了吗?被退婚的丑事,您还要再经历一次吗?”
“哦?你认为,当年夏如雪退婚,主要责任在我喽,是我把夏如雪逼走的?”
“我没那么说!”
“好好好,我不逼你,我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以后,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最起码,你得带她来见我,让我知道,确实有这么个人!”
“一个月?如果对方不答应呢?”
“连见一面都不答应的话,你们也没必要谈这个恋爱了,你乖乖地听我的话,和sherri结婚吧。”
安晏默默退出房间,心中充满沮丧和无处发泄的愤怒。面对母亲对他婚姻和未来的肆意摆布,他决定再次祭出惯用的法宝:能拖一天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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