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节回头一看,是祝惟。
微微潮湿的黑发自然地垂了下来,唇色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满是少年气,像被夏末的风柔软的云。
他在心里高呼:好帅!
而且我们也太有缘分了吧,这都能见面。
(事后窦含章吐槽:有你二大爷的缘分,你们俩住在一个栋楼一个层,见面不是很正常嘛?)
“寝室里太闷了,就出来透透气。你呢?”韵节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看他提着澡筐,又逗他,“去打捞沉船来着?”
“下次捞个海洋之心给你。”祝惟失笑,又问他,“你在干嘛?想家?”
韵节有些惊讶,他是怎么能看出的?
“瞎猜的。”祝惟解释。
“有一点吧,毕竟第一次离家。”韵节靠在阳台上,“你不想吗?”
祝惟的神色迟疑了一下,勉强回答:“嗯。”
韵节见他的样子有些不自然,自顾自地解释道:“也对,你家在市中心,离学校更近,想回去就回去了。”
祝惟笑了笑,没说别的。
气氛有点尴尬。
韵节不允许他们两个这么快就有沉默的时候,于是赶紧搜肠刮肚地找话题。
有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去洗澡?”
“你是在画画吗?”
在韵节开口的同时,祝惟也说话了。
他赶紧献宝似的奉上自己的平板:“就是随便画了几笔。”
他心里有些忐忑,又补充一句:“别笑话我啊。”
祝惟接过来,屏幕上是霓虹闪烁的夜景,线条虽然简单,却透着股潇洒劲儿。
“画得这么好,我笑什么?” 他的语气很真诚,眼睛亮闪闪的。
屏幕散发的微光让祝惟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微微弯起来的眼睛让原本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梁韵节的心跳突然快了两拍,这样的祝惟,想不心动都难。
他赶紧别开眼:“谢…谢谢。”
“刚刚在操场跑了一会儿。”祝惟一边观察着他的画一边说。
他这么冷不丁地说一句,到让韵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祝惟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才这么晚才洗澡。”
“嗷嗷,对哦。”韵节有些不好意思,“你还锻炼?好健康。”
他想起自己高中体测一千米差点跑吐,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就是下课往食堂冲。
正巧对方问 “以后要不要一起”,韵节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我体力不行!”
他虽然喜欢祝惟,但是还没到那种程度。
但是……韵节在心里盘算,但是往后他跑步的时候,我可以去送水啊,这不就是偶遇的机会?
“随你。” 祝惟没在意,“对了,不是说一起玩游戏吗?把你电脑拿到我寝室吧。”
韵节想着自己的电脑包就在桌子上放着,应该不会打扰到宋承明,于是就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大一新生的军训就拉开了序幕。
队列按身高排,梁韵节一米七九的个子站在中间,抬眼望了望队伍前头,祝惟一米九的身影戳在最前面,中间隔了足足十几个人,连看个后脑勺都看得费劲。
他在心里埋怨梁家的身高基因和幼时不爱喝牛奶的自己,害得自己连花痴的机会都没有了。
午休时他跟窦含章打电话吐槽。
听了韵节想法的窦含章在那头笑:“晚上不军训你找他说话啊,还能少块肉?”
“那多打扰人家休息!” 韵节说得义正言辞,可语气却有点虚。
说白了,还是不好意思。
“那发微信啊,他看见自然会回。”
“不行不行!” 他立刻否决,“刚认识没两天就微信聊天,多别扭啊!”
窦含章被他这别扭劲儿气笑:“你不是说他晚上跑步吗?你去操场散步,‘偶遇’啊!”
韵节叹了口气,声音蔫下来:“他说军训太累,这几天不跑了。”
“行吧,那你就守株待兔。” 窦含章懒得管他,“等天上掉馅饼。”
没想到馅饼还真来了——
军训结束后要开开学典礼,每个班得准备军歌合唱。
导员把信息表上填了 “乐器”“音乐” 的倒霉蛋都叫了过去,让他们负责完成这个合唱任务。
祝惟居然也在!
后来韵节才知道,他特长栏填了 “吉他”。
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果然多才多艺!
韵节在心里冒粉红泡泡。
除了祝惟,还有武思漪、一个叫陆婉萍的女生,连宋承明都自告奋勇要当负责人。
晚上练合唱时,别人都在抱怨 “白天站军姿晚上还得唱歌”,梁韵节却偷偷乐,这叫什么来着,曲有误,周郎顾。
“来,咱们早点练完早点散!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宋承明站在前面指挥。
话音刚落,韵节就扯着嗓子唱起来,在大家萎靡不振的哼唧里,声音比谁都亮。
只是调子从素水大学所在的东北黑土,一路拐到了他舅舅支教的青藏高原。
队伍里瞬间爆发出笑声,军训时一起玩得好的同学还故意学他跑调的样子。
韵节脸一热,嘴硬道:“懂什么!这叫半空气唱腔,有艺术感!”
宋承明皱着眉喊 “重来”,他神色凝重,祝惟也面无表情。
韵节也不是故意唱的那么难听,他是真的五音不全,只是声音很大而已,以往有班级性质的合唱比赛他都只张嘴不出声。
见祝惟没有反应,韵节心里直呼“完蛋”。
失策了,还是像以前一样滥竽充数吧,韵节想。
可刚想着只张嘴不出声,几个调皮的男生却故意扯着嗓子跑调,比他刚才还夸张。
队伍里又乱成一团,笑声此起彼伏。
韵节偷偷瞟祝惟,他站在旁边,没笑出声,肩膀却轻轻晃着,嘴角压不住地往上勾。
“等等,难道这招有用?” 梁韵节心里荡起一阵涟漪,可再一看祝惟有些疲惫的神情,又有点愧疚。
军训一天大家都够累了,自己还在这儿哗众取宠,还是老实点吧。
可一旁的宋承明突然扯着嗓子喊:“你们几个有意思吗?军训没累着你们是吧!早点练完早点回去不好?非要当跳梁小丑!有没有集体荣誉感!”
这话一出口,不仅没镇住场子,反而炸了锅。
“谁跳梁小丑了?不会唱歌还不让人唱了?”
“你一个负责人狂什么啊?真把自己当领导了?”
“就是,本来就累,笑两句怎么了!”
韵节心里咯噔一下:要不是自己刚才跑调起了头,也不会这样。
他正想着该不该说点什么,这时武思漪站了出来,笑着摆了摆手:“大家别吵别吵!能大声唱就是有集体荣誉感啊,说明咱们班有气势!这样,咱们先歇五分钟,我请大家喝饮料,等会儿好好练,早点敷衍完早点回去休息,怎么样?”
人群里立刻有人喊:“漪哥,我想喝82年的拉菲~”
“边儿去。”武思漪摆手,“想喝等会儿我给你买瓶水晶葡萄。”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总算得到了缓和。
韵节松了口气,偷偷看了眼祝惟,他也在笑,眼神比刚才柔和了不少。
因为觉得过意不去,韵节跟着武思漪一起去超市买饮料,在一顿撕吧下来,赎罪似的支付了买饮料的钱,还买了两盒润喉糖给宋承明赔罪。
还好学校超市物价比外面低,还好批发买更便宜,韵节虽然有点肉疼,但不至于砍到自己资产的大动脉。
当大家喝着饮料休息的时候,祝惟神不知鬼不觉飘到韵节身边:“累不累?”
“什么?”韵节喝了一大口水。
祝惟离他很近,近到韵节已经脸红了。
不过他没发现,只是用他的“伢牙乐”式微笑看着对方:“我有个主意,一会儿你什么都别说,听我安排。”
他话音刚落,宋承明来到他们两个这里,看见韵节便开口道:“怎么不去那边坐着休息一下啊?我的半空气室友。”
韵节赶紧拿出准备好的润喉糖并赔不是:“刚才真是对不起啊,我一会儿就光张嘴不出声。”
“不如这样吧。”一旁的祝惟忽然大手一挥,“一会儿我负责单独教韵节吧。”
韵节不解他为什么这样。
但祝惟心里跟明镜儿一样,他又不是傻子,教韵节一个人练习总比教一班人更轻松,而且名义上是教韵节唱歌,实际上不是他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祝惟当然会选择前者。
不过韵节即使不明白祝惟的意思,但有了单独跟祝惟待在一起的机会,韵节的心里依旧像绽放了漫天的烟火,他呲着牙看向宋承明:“这……能行吗?”
见对面答应,韵节赶紧向两位同学道谢:“谢谢祝同学,谢谢宋同学。”
宋承明伸手拍了拍韵节和祝惟的肩膀,很帅气地离开了。
面上说是回寝室练歌,实际是两人窝在一起打游戏。
只是第二天的时候,韵节玩游戏的时候有些心虚:“别人在那边吭哧吭哧练合唱,咱俩在这儿打游戏,是不是不太公平啊?”
“觉得不公平可以去联合国申诉。”祝惟眼皮都没抬。
韵节一脸黑线。
不过他说得对,就因为在特长栏写了“吉他”,就得牺牲休息时间带着一群不熟的人唱歌,对祝惟来说也不公平。
那边祝惟的吐槽还没完:“学校本来就有病,美名其曰丰富学生的课业生活,但根本不问学生的意见,每天军训够累的了,还要用休息时间练合唱,而且又不给奖学金,又不加学分,就发一破奖状。”
韵节听得走神,一个操作失误,屏幕灰了。
“怎么了?”祝惟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
“没有…对不起。”韵节下意识道歉,也不知道在对不起什么。
祝惟被他这傻样逗笑了:“笨蛋,和你嘶——”
他倒抽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左下嘴角。
“怎么了?”
“没事,上火,起个泡。”祝惟浑不在意,指了指屏幕,“复活了,快放技能。”
次日军训结束,韵节跟祝惟打招呼:“我有点事,晚点再找你‘单独训练’。”
祝惟正低头回消息:“要帮忙吗?”
“不用,小事儿!”韵节心里暗爽,他要主动帮我,这是不是说明他俩关系近了?
几小时后,他抱着个保温杯来到祝惟寝室,却发现只有胖哥在。
“胖哥,今晚不练了?”
“托惟哥的福,免了!”胖哥笑得神秘兮兮。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祝惟大剌剌走进来:“谁在呼唤我?”
胖哥立刻化身小弟,拍拍椅子:“大哥请坐!”
祝惟默契摆手说“客气”,转向韵节:“吃了没?”
“吃过了。”韵节一头雾水,“你刚说托他的福,什么意思?”
胖哥立刻眉飞色舞地解释:“惟哥跟宋承明他们商量,都觉得练合唱纯属浪费时间,不如让大家‘回寝室自学’,既能休息又能攒人缘,他俩还想竞选班长呢。”
“那比赛怎么办?”
“凉拌呗。”祝惟往椅子上一瘫,“反正又没发奖金,大家也都不在乎。”
胖哥补充:“就是欺负咱们大一新生听话,服从性测试呗。”
祝惟抬头看韵节,眼睛亮亮的:“这下你没心理负担了吧?”
韵节一愣,原来他是因为自己昨天的话……脸腾地热了起来。
“哎,这啥?”胖哥注意到韵节怀里的保温杯。
韵节这才想起正事,给两人各倒一杯:“尝尝我自创的‘梁茶’。”
胖哥还在犹豫,祝惟已经渴得端起来就喝。
一股混合花香的茶味率先涌上,没有工业茶料的甜腻或者涩气,随即强烈的清凉感漫溢口腔,燥热顿消。
“好凉快!这是什么?”祝惟又灌了一口。
胖哥半信半疑尝了尝,也嚷着要续杯。
“我小时候上火,我妈就给我灌薄荷金银花水,太难喝,我就偷偷兑我爷爷的茶,后来慢慢试出比例,加了茉莉、菊花,冰镇最好。”韵节乖巧解释。
祝惟挑了挑眉:“专门回家拿的?”
韵节脸一热,含糊道:“嗯,顺路。”
胖哥在旁边拆台:“你不说家离学校一小时地铁,顺哪门子路?”
韵节瞪他,祝惟却笑了,没再追问,又喝了一大口。
后来武思漪和宋承明也回来了,韵节分了茶给他们。
武思漪喝了两口就忍不住抱怨:“刚才去实验楼分书,宋承明非要帮二班分,干到现在!”
“为同学服务嘛。” 宋承明看起来也十分疲惫,但语气慢悠悠的。
武思漪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你俩吃了吗?”胖哥问,“我俩还没呢。”
“点了外卖,”武思漪有气无力,“待会我就跟老师说中暑了。”
“太阳下山才中暑?”胖哥无情拆台,“还不如说脚崴了。”
“好主意!明天军训也省了!”
几人笑闹间,祝惟凑到韵节耳边,低声说:“谢谢。”
温热气息拂过,韵节耳根发烫。
平时并肩打游戏看侧脸,此刻离正脸这么近,他心跳都快了。
“那个,剩下的够你明天喝。”韵节计算着,“周末我妹过来,我让她再带点,喝三天应该就好了。”
祝惟没说话,只是伸手从他发间拈下一片小落叶。
“嗯,”他眼底有笑,“都听你的。”
韵节后知后觉地摸头,感觉脸上热得可以煎鸡蛋了:“谢谢。”
往后几天,虽然“自学合唱”的提议让游戏小队壮大了,韵节少了和祝惟独处的时间。
但看着他嘴角的水泡很快消退,韵节觉得,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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