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贺时颐眼皮都没抬一下：“殉情？”
他这话问得语调微微上扬，听着除了好奇就没其他了。
太监赵徳跟了他那么久，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自然也能察觉出这简单两个字中带着的浓烈不爽与危险，当即磕了两个头，压低了声音：“是。公子还说要见陛下。”
贺时颐笑了一声，像是觉得有趣。
赵徳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片刻后他站起身，强烈的压迫感遍布四周，赵徳即使没有抬头也能想象出他此刻阴寒狠戾的模样。
他说：“那便见吧。”
听不出喜怒的四个字让赵徳替陈川捏了把汗。
……
房间里形成了诡异的场景。
陈川护着池凌，池凌躲在他身后，两个太监瞪着眼睛，用一副你怎么敢的神色看陈川，导致陈川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处于要掉不掉的边缘了。
“池凌跟了我太久，我不能没他。”陈川还妄图解释，“我跟他没什么。”
婢女不信，太监不信。
陈川顿感无力，扶额道：“你们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我跟他真没什么。”
已经到门口的贺时颐抬手阻止了赵徳的通传。
继位一月，他没有见过这位废帝，只听人说病了好几次，身体越来越差，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桀骜样。
现在一看确实和之前大有不同。
他尤为记得前不久这位废帝就坐在高位之上，面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怕，甚至无谓道：“不过区区一皇位，谁坐都一样，拱手让人也不是不行。”
实在愚蠢到令人咬牙切齿。
贺时颐这人素来爱美，无论是人还是物件儿，哪怕不用摆在那里也行，所以他没杀这位废帝，想在以后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
此刻他完全没了前不久的桀骜之气，惨白着脸，长发略微凌乱，脚下没穿鞋，从头到尾都透着病气，但却丝毫没能影响他那张脸，反而还增添了点破碎感。
察觉到目光，陈川扭头，并未在门口看到什么。
他对两个小太监说：“我要见陛下。”
左边小太监：“陛下怎是你想见就能见。”
右边小太监：“就是就是，公子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陈川在心里把这两个阴阳怪气的人骂了个遍，面上一笑：“自然是记得，所以我要见陛下。”
两个小太监干脆不说话了。
“算了。”池凌在身后拍拍陈川的肩膀，“别多费口舌了。”
赵徳显然察觉到这个动作引起了身旁之人的注意。
不过不是不满，至于是什么，他琢磨不出。
贺时颐面无表情地盯着陈川，他笑起来时眉眼间的病弱之气瞬间全无，可也不是当初见到的那般桀骜，而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新帝片刻后转身离开。
赵徳跟上：“陛下，还杀吗？”
贺时颐步伐未停：“暂且放着。”
赵徳应是，和门口的婢女低语了几声。
僵持的氛围有所缓解，一名婢女进来道：“陛下收回旨意了。”
“下旨了还能收回吗？”池凌悄声问陈川。
小命没了威胁，陈川极度放松：“不是正经的旨意，肯定可以。”
池凌仰头盯着房梁：“咱俩咋办啊。”
陈川：“不知道啊。”
他一想到自己后面要经历的事就头疼得厉害，见婢女端药过来，直接一口气给闷了。
口腔里的苦味差点令陈川把药吐出来，他捂着自己的嘴，缓和了好一会儿，坐在床上拍了拍身侧：“坐这儿。”
“算了。”池凌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一太监，你是主子，哪里有太监坐在主子身边的道理。”
他适应得太快，这不是什么好事，代表他也要尽快适应自己的身份了——新帝的男宠。
陈川一阵憋屈。
怎么就不能穿到成为废帝之前呢？他直接把自己和皇位焊死，谁都别想把他们分开。
肚子饿了，陈川看了小翠一眼：“小翠，我饿了。”
小翠立刻传膳。
陈川还记得原主不喜欢吃香菜，每次都会挑出来。
但他喜欢，看着盘子里的香菜，迟疑片刻后直接放入嘴中。
还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呢，喜欢的东西再不吃，没机会吃了怎么办。
摆烂也不是不可以。
早就听闻这皇帝昏庸无用，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喜欢那个，整个人活着就透着两个字——随意。
小翠见他吃了香菜也没什么疑惑。
陈川这人看小说不喜欢看太细，这本小说他看是看完了，但小细节不太记得，只记得一些大事件。
比如说原身和新帝第一夜因为不从，还想反过来上了新帝，被新帝折磨到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半月才休养好。
比如说第二次他给了新帝一巴掌，新帝直接下令将他关入大牢。
……
过于细节的他要绞尽脑汁想半天才能想起来——第一次侍寝是在三天后。
想起来这点，陈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瞬间看向池凌，给他疯狂使眼色。
‘我们得跑啊。’
池凌：‘怎么跑？看守的人好多。’
陈川：‘夜里偷着跑。’
确定好后，两人点点头，唯独小翠忧虑道：“公子是眼睛不舒服吗？小翠可以为公子揉揉眼睛。”
陈川立刻拒绝，吃完饭后坐在一边思考着该怎么逃。
直接告诉新帝自己不是那个昏君显然是不行的。
他只能逃出这皇宫，换个身份之后和池凌一起研究该怎么回去。
一盏茶后，池凌揉着肚子进来，见到陈川一声叹息：“谁能想到穿成了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太监啊。”
陈川顿时从怀里拿出两个鸡蛋：“我早有准备。”
池凌瞪大眼睛：“你哪里来的？”
“刚吃饭的时候顺的。”陈川瞥了眼门口站着的小翠，压低了声音，“小说里有写你这个小太监是吃不饱穿不暖，还遭人欺负的。”
不仅如此，他的存在后面还让两位主角误会了十几章才长嘴说清楚。
听见两人在讨论什么，小翠敏锐地扭头。
池凌刚剥好鸡蛋，陈川见状连忙把他的手往前一推，使得鸡蛋塞进了他的嘴里。
面对他瞪大的眼睛，陈川小心翼翼使眼色。
池凌咀嚼几下飞快咽下去。
皇位易主的那一刻，原身身边的人除了这个小太监都被送到别的地方了。
现在的婢女和太监都是那位新帝派来监视原身的，怕他这个说不定以后还能有点用处的花瓶废帝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
陈川很不喜欢被人盯着，所以小翠几次进来问他是否需要什么时，他略微沉了脸色。
小翠当即跪在地上，发抖求饶：“奴婢定是哪里惹公子不快，公子不必顾虑小翠尽心尽力照顾公子这么久，请惩罚小翠。”
陈川被这意有所指的话弄得上不去下不来，挥挥手无奈道：“我累了，需要休息，你们都下去吧。”
小翠应是，叫池凌：“公公也出来吧，公子要休息了。”
不过差一个字，身份却天差地别，不过比起来陈川要发生的事儿，池凌觉得做公公也没什么不好。
他把剩下一个鸡蛋快速吃完，低着头飞快走了出去。
陈川躺在床上盯着房梁发呆，片刻后打开门在门口晃悠了下。
这里是个废弃冷宫，看守的人除了三个婢女和两个太监外就没人了。
如果和池凌联手制造混乱逃出去不是没可能，困难的是逃出去之后怎么离开皇宫。
陈川想得脑袋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给了池凌一个今晚动身的眼神。
池凌立刻点头。
房门关上，门口站着的婢女无聊，目光在眼观鼻鼻观心的池凌脸上转了片刻，小声问：“公公，你和公子真的那什么过吗？”
池凌在想别的事情，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那个呀。”婢女声音更小了。
池凌终于明白，脸色涨红起来：“没有！别胡说。”
“他们都说有。”婢女不信，“公公肯定是不想说罢了。”
知道我不想说你还问什么啊！
池凌不知道这婢女怎么这么大胆，敢问他这样的问题，抬头一看才发现小翠不在。
怪不得敢问。
门内听见他们说话的陈川：“……”
他嘴角略微抽搐，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可能是压力大，直接梦见自己逃走时被那暴戾的新帝抓住，一顿抽皮扒筋，尸体挂起来以儆效尤。
陈川吓醒了，一身冷汗。
房间里温度有些低，窗户打开着，仔细听还能听见风呜咽而过的声音。
他起身关闭窗，注意到几个婢女站在门口似睡不睡的样子。
陈川打开门，叫了一声：“池凌，你进来。”
池凌瞌睡顿时没了，下意识就要进去，被刚好过来的小翠拦住了。
“公子有什么事儿吩咐奴婢就行了。”
晚上要逃走，现在不能引起怀疑，陈川目光落在别处：“我饿了。”
“奴婢刚好已经叫人去膳房了。”小翠微笑道。
陈川返回房间等了一会儿，小翠端着饭菜进来。
原身是皇帝，用膳时菜从来没有少过一桌，被废关在这里后，每次吃饭都要嫌弃菜少，菜不好吃。
陈川和他不一样，觉得一个人最多一菜一汤就够了，所以看见小翠端出五菜一汤，觉得多了。
中午也才三菜一汤，晚上怎么还加餐了。
小翠拿着食盒退下，房门关上，只剩下陈川一个人。
他根本不饿，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从身上翻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把旁边的糕点包好藏在身上，避免和池凌逃跑的路上没有东西吃。
做完后他又等了一会儿，才叫小翠进来收拾。
房门关上前，他和池凌对望一眼。
半个时辰后，小翠推开门，身后是两个太监抬着浴桶放在房间里。
小翠走到陈川面前，抬手要给他脱衣服。
盯着镜子发呆的陈川吓了一大跳，看着那浴桶差点以为自己现在就要去侍寝了，连忙避开小翠的手：“怎么了？”
“公子不沐浴吗？”小翠反而比他还要不解。
浴桶里飘着玫瑰花瓣，陈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洗澡的时候放玫瑰花瓣，也就原身做得出来了。
他想起来原身每次都要这个时候沐浴，遣散人后脱光坐进去。
水温刚好，陈川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手撑着额头，直接睡了过去。
直到池凌推门进来把他晃醒：“陈川，他们都睡了，好机会。”
陈川登时醒了，眼神还有些迷糊：“几点了？”
“快子时了。”池凌背过身催促，“你快起来穿衣服，我出去看了，外面一个人都没，咱们逃出去比较容易。”
陈川连忙起来擦拭干净身体，穿上衣服，头发也来不及弄了，直接披散着跟着池凌偷偷打开门。
外面的婢女和太监果然坐在地上睡着了。
池凌蹑手蹑脚地走出去，示意陈川赶紧跟上。
两人猫着腰，都快走出大门了，陈川想起来什么，说：“不对，小翠呢？”
“我问他们了，小翠晚上不在这里，放心。”池凌低声说，“宫门离这里有点远，走过去估计得三个小时。咱们没地图，天亮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宫门。”
“我知道怎么去。”陈川说。
他当时看小说时原身也是想跑，作者特意写了详细的避开人去宫门路线，陈川当时因为一眼看过去没看懂，觉得有bug，过去仔细研究了五分钟才看明白，所以现在记忆犹新。
“那就好。”池凌松一口气，“快走，你在前面带路，我跟着你。”
陈川凭着记忆带着池凌左拐右拐，一开始还好，根本碰不到人，半个时辰后就能碰到人了。
他和池凌穿的不一样，有些引人注目，不过好在碰到的都是一些宫女太监，走出都是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他。
陈川走得更快了，碰到人就赶紧躲一下，人走后接着往前走。
等看到大量侍卫时，他抓住池凌提醒：“这么多侍卫，离宫门应该不远了，不过我这样肯定没办法过去，得想办法换身衣服。”
陈川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独自一人的小太监身上，和池凌对望一眼，顿时走过去对着小太监后脑勺狠狠一劈。
“你干嘛啊？”池凌急忙捂住小太监的嘴，阻止他发出尖叫，震惊地看着陈川，不明白他怎么做了个这样奇怪的动作。
“不是这样一劈都会直接晕倒吗？”陈川紧张无比，被他这么一问也觉得自己好呆，窘迫地跟着捂住小太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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