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更是在萧家人面前,狠狠打他们的脸。
帝家多薄情,要怪就怪公主自己的皇兄一定要杀她,就是要杀她,不杀她就杀他,他也只是一个奉命行事的人。
“公主,恕臣下多有得罪。”徐异命人扣紧陆戚南。
萧潋忽然察觉不妙,泠玉眼疾手快,转向一旁稍有无措的容晴身后,抽出一把利刃。
“你们——”尖锐声伴随着两声抽搐,甚至是人倒地的声音。
“本来念在公主的份上,想留你们一条贱命。”陆戚南戾眼斜视,费劲似的抽了抽自己抽筋的手腕,胸前、耳后,以及是手上都戴上了各色各异的银饰,此刻一同铃铃作响。
徐异神色一顿,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手中银白碎亮的银饰徒然混沌异化,生出黑蚀之色,随而有细小的黑虫爬出来,无嘴无舌,无穷无尽,犹如蛛丝密网袭来。
浑身上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头晕、目眩、心悸、恶心,骨肉一下像是被烈日灼烧,一下又如同坠入冰窟那般难受。
“你…!”徐异强忍着苦痛,憋出一句话,手中剑早就握不住了,一下瘫倒在地上。
场面一度失控,除了泠玉以外所有人都倒地不起,就连纯阳道体的萧潋也毫不意外。
陆戚南嗤声笑笑,随意玩弄着手中的小蛊,神色戏虐,语气更是肆无忌惮:“我?”
“我们南岭,苗疆,蛊术,就是这么厉害?”
湖波涌起,长荫簌簌,烈阳不再高照,原本清脆嘹亮的银饰响声如今却刺耳尖锐。
少年放声低笑,声色蛊惑、眼瞳里流露出兴奋、危险。
就好似疯魔,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呃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啊!”
“来人,来人啊!”
……
天色忽暗,乌云密布,整个气氛恐怖而窒息,血色模糊了视线,骇人的蛊虫出窍,令所有人都惊恐万分。
“陆戚南!”泠玉叫住他。
“嗯?”他眯起眼过来看她。
铃铃脆响,声音却是那么刺耳。
泠玉一手扶着萧潋,一手又看向容晴,看向场上倒地的人,呜咽、尖叫、叫苦声连连不断,鲜血好似自己身后的骊湖一般侵人耳目,泠玉眼瞳中含着泪意,隐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道:
“停下!停下!”
眼前视线徒然黑的不行,就连他都看不清,明明不是很远的距离,但泠玉此刻还是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轮廓,冷白的脸,黑墨似的发。
陆戚南徒然觉得心间一蚀,有蛊在啃噬的感觉。
他最讨厌的感觉。
“哭什么?”
每次公主哭都会有的感觉。
就因为他碰了这群狗。她都要哭?明明刚才不是还情绪高涨。
“公主心疼了?怎么办呀,我也不是有意的。”他嗤之以鼻。
泠玉瞳孔一缩,本就被这场面吓得不轻,唤着身旁的萧潋又看着容晴,痛苦的神色将他们的脸变形、皱缩,泠玉抓着手中的那把刀,威胁道:
“我叫你停下!”
她将利刃刺向自己的脖颈。
雪白脆弱的脖颈很快刺出一条浅红的红线,陆戚南却只是轻轻瞄一眼,讽道:
“公主又要以死相逼?”
心间开始剧烈疼痛,万蛊蚀心般痛,陆戚南嘴角溢出血,语气却强硬得厉害,像是全然不把泠玉的话放在眼里。
“我只能以死相逼,这一切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泠玉哽咽,隐忍着说出这句话,尾音全是颤的。
她能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陆戚南稍稍挑眉,玩弄着手中的银饰,缓缓走过来,“公主是不是后悔了?后悔那日救我?后悔自己遇上我?”
“公主是不是很后悔,自己这么心软,这么善良,明明知道都是我做的但是却还是要帮我?”
他的唇角勾出一个浅笑,漆瞳很黑,暗如空洞,带着灼人的戾气,语气轻漫而尖锐。
“公主,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陆戚南渗笑,不自觉为自己想到这句话感到讽刺、厌恶。
泠玉蹲着身子,一直抓着萧潋的手,他一直强撑着在告诉她什么,或是想努力护她在身后,陆戚南此次放的蛊毒是毒气,黑暗的气团来袭时他一下便瞬移到了她的身前。
萧潋毫无防备,未曾料到此毒如此强劲,始料未及。
“公主…快…走。”他强撑着,从手里递过玉瓶。
泠玉瞳孔一缩,“我从不是这样想!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我对你…”
后面的尾音被一声箭鞘打断。
“铃铃。”手中银玲掉落下去。
有人刺中了他的左肩,差点儿贯穿心脏。
后援兵总是这样晚到,泠玉却在此刻同样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刺痛。
陆戚南眸眼一瞥。
“咻!咻!咻”十几支箭又如雨般打过来。
泠玉觉察不对,起身一把将他拉到柱子旁,大声唤:“停箭!停箭!我以公主之名命你们停箭!”
场面乱的不可收拾。
心跳如擂鼓,头昏脑胀之感侵袭全身。
就算是知道没有人会听,但她还是歇斯底里地喊了,心脏一阵跟着一阵,全然料想不到如此普通的一日会发生这样的结果。
一切就好像逼她跳进去的陷阱,都是他们为了逼陆戚南先发制人,暴露本性,她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她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箭如雨过,黑压压的另一批侍卫过来,还有两个穿一绿一白的人过来,远远的,泠玉猜想是萧家的人过来了,这一切,荒诞、血腥。
如果陆戚南没有出手的话,如果陆戚南能够忍住不出手的话。
“公主怎么还是要救我?”他问。
“真的是被我蛊惑太深了吗?”
泠玉本就无措,闻言抬眼,见到他渗着血的笑,就这样任由着她挡在身前,姿势像极了壁咚,可是他的脸色却是有些惨白,应是中箭了的缘故,神色有些痛苦,可是又那么轻蔑。
那只箭很长,被他丢在了地上,方才她放话时他拔掉的。
那么长那么利的箭。
泠玉神色有些惊慌失措,本就哽咽的声音又加了酸涩,可是心中却因为他这样的一句话涌起了像是怨气或是怒意的东西,她反手从手中逼出那把刀,架于他的脖颈之上。
“快…停手。”她吐出三字,明明瞳孔失色,威慑力近乎极微。
“呵呵。”陆戚南睨眼,轻嗤一声。
“公主又…?”他另一只手攀上她的肩,极其不屑。
泠玉却看着他的模样开始哭泣,眼泪如珠,大颗大颗地掉,滚烫、炽热,是他从未想过的温度,更是他们初次见面那样灼人。
他的手忽然开始发软。
肩上的伤开始发疼,骨痛如要裂开,视线里有些发黑、恍惚,陆戚南努力控制着,可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乏力、困倦,瞥眼间见到那把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刀还抹了一层白粉。
公主竟然对他下了药,真是……
定是那羸弱世子给她的药。
“你…”他咧开唇,说不上笑或是咬牙切齿,刚说一字就彻底晕了过去。“啪铛。”刀落在了地上,泠玉差点儿控制不住瘫倒,身前大大一个人靠着她,比她高好几寸、比她重好几成,陆戚南的整个身子都靠着她,需要她来支撑。
“都尉!公主!”
“公主!”
周身的一切都开始变黑变暗,耳畔传来鸣声,可是却顾不所及。
“快救人!”慌措中,泠玉喊出这一句,喉咙已经哽咽得不行。
身后咂耳、聒噪,仅仅剩下点一根弦在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小心将人从身上放下去,扣着他腰上的手好不容易松开,可是抬脚要走时却发现自己的裙尾被他死死拽住,牵一发而动全身。
“怎么还...”眼泪哒的一下掉落下来,泠玉颤颤巍巍想要掰开,可是发现怎么样都是徒劳无功,身后有侍卫过来,泠玉怕耽误事,索性捡起地上的刃将那半边的裙割掉,半空中,那只手终于掉落。
泠玉转过身,努力保持镇定,耳畔很快有一急音传来:
“公主!您可有受伤?”
一袭青衣映入眼帘。
比侍卫和侍女都快了一步,是她意料中的意料之外——萧潋的随从。
泠玉微微眯了眯眼,她记得他叫崔浊。
她没想到,他比他们都快了一步。
或许是因为她身后有陆戚南?或是这波侍厮全是内奸。
还是她叫他们去救人所以忽视了她?算了。
泠玉咳咳,摇头,“我无事,世子他…”
她目移,萧潋已经被人围住,最为首的是一个同他穿着一样的少年,神色比其他人从容,但是又略显慌张。
泠玉看不到萧潋的脸,若是走了身后的陆戚南也无人顾及,嘈杂人声中,她听到有人说都尉毒入骨髓,命在垂危,面前的崔浊叩首问她关于这里发生的前因后果。
他很急,紧皱着眉头声音都发着颤,“公主,世子如今深受奇毒,危在旦夕!公主,还请您告诉阿浊这里发生的一切!”
视线里,金笼里的黑迹消失不见。
崔浊急得想抬起眼,却又想起自家主子和林小天师的话。于是他又道:
“我们是听到动静所以过来的,恕阿浊莽撞,若是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在贵人面前是万万不可无礼无束的,会时刻掉了脑袋。一想到如今世子的脸他都想掉眼泪了,世子又中毒了,他本来在过来路上就急的心都要跳出来,想着若是世子死了他从骊亭跳下去死掉。
“公主!世子的师弟林濁医术了得,但是搞不清楚如今是何状况,我们需要…”
“是黑猫!”泠玉终于蹦出话,眼皮都跟着跳了下,心脏因自己撒谎都刺痛一下,可是没有办法,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为了保全陆戚南她只能这样做。
不是,她知道的,之前也是,他的蛊毒不是一发致命,他这一次也没有一发致命,他享受别人死前在他面前痛苦的呻吟,她不能把他供出去。
因为他才是解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