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震耳欲聋的起哄声中，华淳才注意到裤子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大腿上。冰凉的酒水早已被体温暖热，还有些黏腻。
很糟糕的一个突发状况。
他立即去寻找纸巾，打算简单处理一下。
纸巾盒放在桌子两端，拿纸巾的时候，他看到左边几个女生，正在起哄一个身穿碎花裙子，很漂亮的女生。碎花裙子女生有点眼熟，华淳多看好几眼，认出来是学生会会长。
那个学生会双星中的另一星，和风南站在一起的学生会会长。
在周围人的起哄下，会长缓缓站起身，走到风南身边。她弯下腰，双眼也弯得像月牙。会长不知在风南耳边说了什么，风南跟着她离开了。
“是要告白了吧？”
“一定是啊！”
“可是风南不是……”有人指了指华淳。
“你怎么也和论坛那些人一样了，别瞎说好吧，风南是直的。”
“就是，而且风南和会长多般配啊，郎才女貌。”
“可是，我觉得风南学长对会长没什么特别的啊……”
“我也是，我感觉他俩之间没有任何火花。”
华淳能感觉到，不少人正在偷偷看他。但他都当没看到，继续低头擦拭裤子。
一旁的学妹注意到华淳裤子，“啊，是不小心洒了吗？学长你要不去卫生间洗洗，感觉擦不干净了，湿得太多了。”
“也是，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华淳像是逃跑一样，大步逃离。他早就想走了，也早就该走了。可他害怕有人注意到他，更害怕在那样的情况下贸然离开，会引起旁人猜测。幸好，有学妹替他开了口。
他刚刚就去过卫生间，十分清楚卫生间的位置。可走着走着，脚不受控地往相反的方向走。
风南和会长。
这两人占据脑子所有空间，让他分不出任何地方去思考，现在究竟该怎么做。
在避开风南的这段日子里，他自虐般地反复翻看论坛里那个帖子，一次又一次警告自己，逼着自己压下那份喜欢。如果再向前一步，如果被风南发现，这就是他的下场。
他还按照帖子里说的那样，在论坛里搜索风南，翻出了当初让风南出名的视频。
视频里的风南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只是更冷淡一些。迷彩服穿在他身上好似高定，衬得他肤色更白。采访内容大同小异，几乎每个人都一样。最后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会选择来J大。
风南的回答和视频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说：“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J大，所以我跟着来了。”
一个很重要的人。
联想到今晚种种，华淳心里逐渐有了答案。可他还是固执地想要去看一眼，去求证。
既然心脏已经不属于自己，那就让它变得千疮百孔，让它疼到极点。这样，心脏就会拖着一身伤，灰溜溜地回到真正属于它的地方，好好疗伤。
华淳在酒吧门口发现了那两人。
他没有靠过去，而是躲在角落，远远看着。
风南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但会长面上洋溢着的笑容，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真的是会长。
风南是因为她来的J大。
他一定很喜欢会长吧，听说当初家里是要安排他出国的，结果他选择留在国内，读了J大。
回去之前，华淳还是去卫生间把裤子处理了。可他不论用了多少水，沾湿多少次裤子，上边依旧黏黏腻腻，根本洗不掉。
他只能把手洗干净，留下那些污渍。
回去之后，把这条裤子扔了吧。
华淳回去时，风南和会长已经坐在原先的位置上了。风南神色淡淡，正在听一旁的宋清则说话。会长身边的女生一直拉着会长，不知道在问什么，会长则是笑着回话。
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还和刚才一样。
只有华淳知道，他不一样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真心话大冒险还在继续，瓶子转向会长。
“我选真心话。”会长说。
一旁的学弟兴致极高，好奇地问：“会长有没有男朋友？”
“哇喔——”意料中的起哄声。
“这还要问吗？”
“你这不是浪费问题。”
提问的学弟嘿嘿笑几声，“难道你们不想知道？”
“想啊，在座的谁不想。”
“会长说说啊，现在还是不是单身啊？”
在嘈杂声中，会长一脸无奈，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提问的学弟愣住几秒，在看向某个方向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会长也太见外了，大家都这么熟了，还瞒着我们。不过也是，人都不齐，不适合说这种事。”
华淳顺着看去，发现对面只坐着宋清则，风南不知道去哪了。
宋清则很快注意到华淳，举起手中的杯子，隔空向他碰了一下。
华淳不想喝酒，只是微微点头。
“瞎说什么呢。”会长依旧笑着，把酒杯倒满，“游戏继续吧。”
瓶子又开始在桌面上转动，瓶口指向宋清则。
宋清则十分干脆，“问吧，问什么都行。”
华淳还没听清问了什么，肩膀上突然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拿着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白毛巾，放到华淳面前。
“学长，毛巾。”风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华淳不受控地偏头。
风南离他很近，转头时，他碰到了风南的头发。
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风南已经直起身子，“裤子，用这个擦应该会好擦一点。”
华淳拿起那条毛巾时，毛巾还是热的。
他不明白，风南为什么会知道他裤子脏了。
拿着毛巾的手不自觉用力，等反应过来时，粗糙的毛巾摩擦得手心有些疼。他立即用毛巾擦裤子，试图掩饰刚刚的异常。
热毛巾的确比清水有用，但依旧留下些微顽固的污渍，不过整体没那么黏腻了。
“谢谢，很有用。”华淳说。
风南看了一眼那块被泅湿的地方，拿走华淳手里的毛巾说：“等我。”
华淳还来不及问要做什么，就只看到风南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没办法和风南见面。风南太好了，每一次碰面他都会更喜欢他一点。这样下去，就再也瞒不住了。也会彻底一发不可收拾，走向最糟糕的结局。
更何况，风南喜欢会长，他俩或许已经在一起了。
“学长？”一旁的学妹碰了碰正在发呆的华淳。
“什么？”
“轮到你了。”学妹指了指桌上的酒瓶。
华淳这才看到，瓶口正对着自己。
“学长，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学弟问。
“大冒险。”华淳回答得很果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说不出任何真心话。
“大冒险好啊。”学弟拿出手机，点开专门的app，开始转轮盘，“去别的桌找人喝一杯交杯酒。”
念出大冒险内容后，又是一阵哄闹声。
华淳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大冒险，他不是玩不起的人，如果是平时他就去了。可现在的心情太糟糕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社交能力还在不在。
“为什么是别的桌？”宋清则说，“同一桌的人不是才更好玩吗？”
听到这话，学弟挠了挠头，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决定。
就在这时，华淳的手机震了一下。
岳洱：你怎么也在这个酒吧？
岳洱：我在最靠近驻唱这桌，要不要过来玩？
华淳关上手机，拿起面前的酒杯，“没事，别的桌就别的桌吧。”
看到华淳同意，学弟立即接话：“不愧是学长，加油，我看好你！”
“是啊，学长长得这么好看，随便去哪桌，对方一定同意。”
“学长可别喝完酒就不回来了啊。”
华淳勉强笑笑，环顾四周，找到岳洱的位置就准备过去。
可他没想到，宋清则会拦下他。
“其实大冒险不是非要完成，可以用喝酒代替。”宋清则说，明显不愿让华淳去，“你要是不想喝，风……我可以替你喝。”
“不用了，谢谢。”华淳说，“游戏而已，没什么。”
说完，他就径直往岳洱那桌走。
岳洱早就注意到华淳，这时看到对方过来，并不意外，但他没想到会拿着酒过来，“你怎么还拿着酒过来，不会是觉得我这没酒喝吧？”
华淳已经挤不出任何表情，淡淡道：“拿酒，交杯。”
“交杯？”岳洱诧异，随后看了一眼华淳所在的桌，见不少人都在看这边，“大冒险？”
“嗯。”
岳洱配合地拿起杯子，和华淳喝了一杯交杯酒。
岳洱今天戴着华淳之前帮他拿过来的帽子，在喝交杯酒的时候，帽子被华淳蹭了一下，差点掉下去。他立即伸手扯了扯帽子，“小心点，我现在短头发太丑了，不能见人。”
华淳又是嗯一声。
“你怎么了？”岳洱自然察觉到不对劲。
“我先回去放杯子。”华淳说。
岳洱听出华淳的意思，“我在门口等你。”
回去时，众人都在谈论华淳刚刚的大冒险。
“不愧是学长，完成得这么简单。”
“学长，你是怎么和她说的啊，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你也不看看学长的脸，就这样的一张脸，能不同意吗？”
“不过，学长的眼光可真好，直接挑中一个最漂亮的。”
“是啊，她真的好漂亮啊，像明星一样。”
在一群八卦的人中，宋清则异常突兀。他看向华淳的眼神很奇怪，手里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似乎有人在给他打电话。
华淳挤出一丝笑容，简单应付几句后，提出离开。
到门口时，岳洱已经蹲在门口数蚂蚁了。看到华淳出来，他才起身走来。
“你怎么大老远来这边？”华淳问。
“今天驻唱是我朋友，来给他捧场。”岳洱说，“没事吧？”
华淳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酒精上头后，人的情绪也会放大无数倍，尤其是在多年朋友的关心下。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岳洱说，岳洱却突然慌了。
“你，你别哭啊。”岳洱手足无措，下意识抬手想给华淳擦眼泪。指尖将碰到华淳眼下，又发觉手有些脏，开始翻找身上口袋。最后他摸向自己的帽子，“要不，你拿我帽子将就一下？”
“不用。”华淳抬手摸了摸眼睛，泪水顺着手指滑出眼眶。他深吸一口气，有气无力道：“岳洱，喜欢一个人真的好累啊。”
岳洱心疼地看着华淳，“没事，不喜欢他了，我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不，找七个，周一到周日正好一天一个。”
华淳被这拙劣的劝慰逗笑，无奈道：“我又不是你。”
“我什么，我可专一了。”岳洱想了想，“要不我先跟保镖分个手，和你一起失恋？”
“如果我不会挨揍的话，我没意见。”华淳说。
岳洱立即拿出手机，给保镖发消息。
见他真的要发，华淳一把拿过他的手机，“行了。”
岳洱有些懵地看着华淳，“我认真的，不就是陪你难过一段时间而已。”
华淳把对话框里的字删除后，才把手机还给岳洱，“别拿感情开玩笑。”
“保镖会理解的。”岳洱小声嘀咕。
华淳这时也没心思去管别人的感情，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我不能再喜欢他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没什么的。”岳洱说，“但不是你不能，而是他不配。”
“这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很大。”
“算了，怎么说都行。”华淳不想和岳洱争，反正结果都是他不会再喜欢风南了。
“不过，在你不喜欢他之前，你要不先去和他说一声？”岳洱说，“他在那站很久了，不知道想做什么，弄得我心里毛毛的。”
华淳一愣，“什么？”
岳洱指向他身后。
华淳转身看去。
风南站在路口，手里拎着某衣服品牌的袋子，上边完好地贴着封口贴。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冷意，浑身被一股低气压笼罩，有些吓人。
像是一只被惹怒的狮子，正无声怒吼着，随时准备冲上来撕碎对方。
而华淳，就是将要被撕碎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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