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南只在Z市待三天就走了，他没有回J市，而是飞往国外。奶奶还在国外医院，他打算趁着放假，多陪陪老人家。
后来的假期里，哪怕有着时差，两人依旧保持联系。没有过分亲昵，但也不是冷冷清清，更不是避之不及。
可是，他能一次次编辑语言，确保发出去的文字没有任何问题，却没办法编辑自己的心。
华淳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拿捏两人之间的界限，进一步担心暴露自己，退一步又想起断联那段时间的折磨。至于站在原地，维持现状……他压根做不到。
他一直拖着，好像只要不见面，只要隔着手机，就能一直瞒下去。他就有时间去思考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去调整、去处理这份感情。
楚一弦还有两个月回国，CH国内首店将开在J市，品牌工作重心也会逐渐转移到国内。听她意思，以后是打算定居在J市了。但楚一弦没有多说，因为她的重点完全在另一件事上。
“我就这一年没回去过年，你居然带人回去了？”楚一弦一直在忙CH的事，想着把事情处理完，避免频繁国内国外两头跑，“不是，合着大家都见到了，就我没见到？”
“你怎么也知道这事了。”华淳无奈，“我没有带人回来，他只是来Z市玩。”
“表嫂说特别帅，迷得小侄女现在还惦记着。”楚一弦压根没管华淳说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说外婆也特别喜欢他，原本让王妈去准备土特产的，结果他一来，都开始亲手准备了。”
华淳沉默，他一点都不想说，奶奶都没亲自给他准备东西。
“大过年的，怎么没一个人给我打视频，让我看看他长什么样。”
“不是你自己说的，今年特别忙，让我们不要打扰你。”华淳说。
“这能一样吗，这可是大事。”楚一弦越想越亏，“不行，我回国的时候，你必须带他来接机。”
“表姐，不，姑奶奶，你要我怎么拉他一块去接机？我们只是朋友。”华淳说，“我只能带我亲爱的表弟去接机。”
楚一弦顿时不说话了。
“姑姑过年的时候还说了，一柱最近胖不少，该减肥了。”华淳继续说，“J市机场面积大，到时候就让一柱在机场跑个圈，顺便给你接个机。”
“机场不让狗进。”楚一弦好半天才憋出这一句，接着冷笑一声，“你不会是想玩金屋藏娇，所以在明面上撇开你们之间的关系。”
“你是不是犯罪心理看多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不可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你说的群众，不会仅指我亲爱的妈妈吧？”
被戳穿后，楚一弦又沉默一会儿，“我不管，反正以我多年经验来说，你俩之间绝对有问题。”
“他喜欢女生。”华淳再次说出这句话。现在，他已经能坦然地说出这件事了。
“他亲口说的？”楚一弦接得很快。
“没……”
楚一弦很果断：“那就是你猜错了。”
“我又不可能真的去问他。”华淳喃喃道，只要问出口，一切都会暴露。
“你真是。”楚一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就不能去问问他身边的人？”
问他身边的人……
华淳突然反应过来，他居然没有想过这事。
可他真的要去问吗？
他要问谁？
脑海中浮现一个人。
“你不会从来没进行过确认，只根据那些风言风语，就一直瞎猜吧？”楚一弦说，“华淳，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作为一个法学生，难道不知道凡事讲究证据？”
他脑子好像真的坏掉了，行事作风变得不像自己。
不，或许不是坏掉，是他害怕。
害怕任何风吹草动所带来的不利后果，害怕行错一步便成定局。他惶惶不安，只能想尽办法用碎片拼凑出自己想知道的事，不敢惊扰事件中心的人。
他是个胆小的暗恋者。
“不清不楚就下定论，万一真相不是这样呢。”楚一弦还在继续说。
“我再想想吧。”华淳也不管电话那头的声音，果断挂电话。
三天后才回校，他还有时间好好想想。
可是他忘了，如果真能想明白，作出决定，早在放假前就将事情解决了。只要涉及风南，他就变得畏畏缩缩，犹犹豫豫。
直到坐上飞机，华淳还在翻看联系人列表。又一次点开和风娜的聊天框，打打删删多遍，还是没能发出去。
“不好意思，我的位置在里面，麻烦让一下。”一位女士对华淳说。
华淳立即站起来，给她让位。
再坐下时，发现刚刚未删完的文字已经发送成功。他一愣，立马选中对话框，准备撤回。
然而在撤回同时，风娜的回复出现在对话框中。
风娜：哥哥的朋友？
风娜：哥哥朋友喜欢上一个人，然后呢？
风娜：［猫猫好奇.jpg］
看到消息被撤回，风娜的消息继续发送过来：哥哥怎么撤回了，是不想告诉我了吗？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哥哥放心，我嘴很严的，一定不会把哥哥朋友的事说出去！
算了，破罐子破摔。
华淳回复：我朋友喜欢上一个人，但是他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原本想说对方已经有喜欢的人，可仔细想想，还是把情况模糊一点，避免猜出是谁。
风娜：那怎么不去问问喜欢的那个人？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如果不方便问，哥哥可以告诉我是谁，我去帮忙问问。
华淳：不用，你不认识。
风娜：哥哥的朋友很喜欢那个人吗？
华淳打字的手变慢，但每一个字都敲打得认真：嗯，很喜欢。
风娜：那个人很好？
华淳：很好。
像是为了证明有多好，华淳继续打字：那个人很有爱心，很温柔，和我朋友很聊得来，也帮过我朋友不少。可能就类似于灵魂上的共鸣吧，我朋友一直被那个人吸引，把那个人当很重要的朋友。
风娜这次回得很慢：那个人知道吗？
华淳：不知道，我朋友不敢说，害怕说出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或者说，如果有一个你只当朋友的人喜欢你，你会怎么想？
不对，这么问不对。他真是给急晕了，明明是要打探风南的想法，怎么为了模糊关键信息，越说越乱。
空姐走过来，提醒华淳打开飞行模式，飞机马上就要起飞。
华淳只能给风娜发语音：“我原本是问你堂哥的，但是他没回我。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或者帮问问他。飞机要起飞了，先不说了。”
说完，快速打开飞行模式，给风南发去类似的消息。
过年时他问起风南，风娜立即帮他去问了，想必这次也会一样。他想过了，如果风南问起来，他就说手机没信号，没发出去。
那两兄妹总不能拿着放大镜，检查他发消息的时间吧。
想着以风娜的行动力，等落地就该收到消息，华淳一路都紧张得要死。连着问空姐要好多杯水，不停跑厕所。早知道会这样，他直接坐飞机后面的位置了。
可落地时，华淳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
风娜：哥哥，晚上一块吃饭吧，宋清则去机场接你。
他看着屏幕有些懵，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走向，只觉得风娜是不是发错了。但他给风娜发去消息，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复。
直到他看到宋清则在候机大厅等他，才从对方嘴里得知，风娜已经在店里等他。
还是他和风南去过的那家店，也是他推荐给何天昱那家。
华淳和宋清则不熟，一路上对方只聊些有的没的。每当他想问明白时，宋清则就会糊弄过去。
到地方后，宋清则没有一块过去，只说风娜在顶楼等他。
华淳坐着电梯上顶层。
从电梯出来，入目便是无数鲜花和粉色气球铺成的路。路的尽头是一张铺着白布的桌子，桌上烛台燃着蜡烛。风娜身穿白色小洋裙，漂亮的脸庞在红色大波浪衬托下，愈发显得白皙。她坐在桌边，笑盈盈地看华淳。
走出室外，华淳才意识到电梯门口只是冰山一角。
整个顶层变成一片花海，遍布各种颜色的玫瑰。花丛上还点缀着小彩灯，一闪一闪，像是花朵正在发光一样。婉转的琴声悠悠响起，欢迎着华淳的到来。
这场景……怎么这么像求婚场景？
华淳越想越觉得怪异，难道这里白天刚有人求完婚，东西还没来得及撤，就被风娜定下了？
“哥哥！”风娜的声音越来越甜美，与初时听到的声线相距甚远，“你好慢呀。”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华淳走过去，在风娜对面坐下。
风娜往外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服务生立即向外走，“哥哥饿不饿？”
“还行，在飞机上吃了点心。”还喝了特别多水。
“很快就能吃饭了。”风娜说，“我都点的哥哥喜欢的菜。”
“好。”
不知为何，风娜很高兴，眼底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华淳面前。华淳只当她太久没出门，于是不断分享假期里的事，哪怕有些事早就在微信上聊过。
风娜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和华淳评价几句。
华淳吃不下东西，但他很期待等会的甜品。之前来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这家的布丁。
可等到上甜品的时候，服务生并没有端上来布丁，而是一块粉色心形蛋糕。
隐藏在花海中的钢琴同时变换曲子，扬起甜蜜的恋爱气息。
哪怕华淳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
他看向风娜，“是不是弄错，订成情侣套餐了？”
“不是弄错。”风娜推着轮椅来到华淳面前，含羞隐媚，“哥哥，我喜欢你很久了……”
华淳猛地站起，桌子被撞得晃了一下。烛台倒落地面，烛火也消失不见。他顾不上桌子，“你……”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风娜会和他告白？
他下意识想拒绝，可对上那双桃花眼，心底顿时浮现不忍。
不想让风娜伤心。
“哥哥？”风娜微微歪头，眼底清晰地印着华淳的脸。
“你怎么会突然……”
风娜笑了笑，“不是突然，我喜欢哥哥很久了，早在哥哥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喜欢哥哥了。”
华淳避开风娜的视线，“你，认真的？”
“嗯，很认真。”
“对不起。”脑海闪过多种话术后，华淳还是说出这句话。他没办法敷衍一个认真对待感情的姑娘。
从开始便充斥在眼底的喜悦消失得一干二净，风娜面上的表情也逐渐散去，浑身笼罩着一股浓重低压，压得人喘不上气。
他分不清那双桃花眼里的情绪，只能捕捉到一丝悲伤。
“为什么？”风娜声音很低，偏向中性。
“我，有喜欢的人了。”华淳说。既然不能接受，就不该拖泥带水，给对方留下任何念想。
“是谁？”风娜冷声道。
华淳从来没在风娜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一时有些懵，支支吾吾道：“你不认识。”
“哥哥。”风娜说，“她不好，不值得你喜欢。”
“什么？”
“哥哥那么好，她配不上哥哥。”
听着这话，华淳想到了一种可能——风娜是觉得有人想和她抢自己，所以占有欲作祟，误以为是喜欢。
华淳蹲在风娜面前，“不管哥哥喜欢谁，你对哥哥来说都很重要，是朋友，也是妹妹。”
风娜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软化，撒着娇说以后哥哥要多陪自己。她静静地看着华淳，眼底晦暗不明，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冲破牢笼。
许是一时没办法接受吧。
华淳又和风娜说了许多，但对方都没怎么回应。他只能提出离开，给双方一些冷静思考的空间，等过几天再找风娜好好谈一谈。
在路边等车时，他都没能消化风娜和他告白这件事。
手机震动一下，弹出来何天昱的消息，说他今晚不回宿舍，让华淳记得锁门。华淳简单回复一个好，收回手机。
手在口袋里抓了抓，什么都没有。
完了，校园卡呢？
回忆着收拾东西的过程，他好像担心校园卡遗失，放进了行李箱。而行李箱……走得太急，他忘记拿了。
华淳叹了一口气，取消叫好的车，往回走。没有校园卡，他进不去宿舍楼，更打不开宿舍门。
希望风娜已经离开，不要碰上。
顶层的电梯再次打开，鲜花气球仍在，他却无心欣赏。
“看你这表情……不顺利？”宋清则的声音传来。
华淳下意识躲起来，没走出去。所幸通道里的气球很多，足以遮挡住。他悄悄探出头，观察外边情况。
风娜脸色很差，抬手抓住红色大波浪卷发，用力一扯。红发被甩到地上，露出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
华淳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的画面却没有半分改变。他又使劲掐着自己胳膊，企图从梦中醒来。
可不论怎么用力，他还是站在原地，风娜的眉眼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拒绝我了。”风娜开口，声音与甜美丝毫不沾边，反而是熟悉到不行的男声，“一定是因为还喜欢那个人。”
华淳愣愣地站在原地，为什么是风南的声音？
今晚九点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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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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