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别墅区位于J市郊区，面积极大，占据整个山头。每一个住户都有自己的专属区域，同时距离其他住户区域很远，真正做到了远离喧嚣，且极具私密性。
但身为外地人的华淳不知道清山别墅区的具体情况，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被带进了荒无人烟的山里，一路上没看到一个人。
车子在盘山路行驶好一会儿，才到一栋别墅面前。风南一言不发地打开门，走进房子里。华淳犹豫几秒，最终只能跟着进去。其他人在目送他们进去后，便连同原本在房子里的佣人，一块离开了。
一眼看去，房子里东西很少，更没什么人气，像是刚装修到一半，还没正式入住。
“小黑呢？”华淳问。
“在家睡觉。”风南说。
果然是骗人的，小猫每天除了吃就是玩，哪可能做噩梦。
风南打开茶几下的抽屉，拿出一个药箱，低声叫华淳过去。
华淳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风南从药箱里拿出喷雾，还有一瓶药酒。明白对方是要给他上药后，他开口：“我自己来吧。”
“你看不见。”风南一手挡住华淳眼睛，一手拿着喷雾对准他的额头喷。
额头瞬间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驱散大半痛感。
风南放下喷雾，又拿起那瓶药酒，倒在棉花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中药味，不太好闻。他依旧是什么都没说，拿着棉花触碰华淳额头。
动作已经十分小心，但华淳还是感觉到疼，下意识往后躲。动作间，无意对上风南沉黑的眼睛，身体顿时僵在原地，不再动弹。嘴里那句“好痛”也硬生生憋回去，不敢发出一个音节。
他害怕风南会问怎么受伤的。
他不敢说。
额上的棉花变得更轻，一点点擦拭那块凸起。
沉默在两人之间环绕一圈又一圈，始终无人再开口。
直到擦完药，华淳都没想明白，风南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眼神不断往正在收拾药箱的风南身上瞄，却没能得到任何答案。
刚刚的棉花可能残留一些在额头，棉絮轻飘飘地挠着那块皮肤，让他有些难受。
他从未觉得风南如此陌生，看不出任何情绪，也猜不出任何心思。
风南放好药箱，就提出去做饭。华淳想说刚吃饱，不饿，却在又一次对上风南眼睛后，再度憋回去。
风南太平静了，平静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疯感，像是被逼到绝路的狂徒，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华淳只能小声说好，乖巧地看着风南往厨房去。等听到厨房传来动静，他才松懈下来，靠在沙发背长吁一口气。
他拿出手机，打算告诉岳洱别等他了，以这地方的偏僻程度，他估计得半夜才能到岳洱家了。
嘟——提示音过后，电话直接挂断。华淳咦了一声，盯着屏幕寻找原因。
“这里居然没信号。”华淳惊讶，高举起手机，“连一格都没有。”
他打开wifi，连接列表也是空空荡荡，一个都没有。
真是奇怪，这年头都能在沙漠打游戏了，J市居然存在没信号的地方。
华淳在客厅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固定电话，或是类似路由器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加油，随后走向厨房。
厨房里放着好几个打包袋，风南正在加热。华淳先是轻轻敲门，再开口：“那个，这里有没有WIFI啊，我想和朋友说一声，但是手机没信号。”
风南没回头，“没有。”
“啊……那这里的人怎么联系外边？”
“让人出去找有网的地方。”风南回答得很简短。
“可是这里这么偏……”话说到一半，华淳猛地意识到不对。
深山老林，无人无信号。这就意味着，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比如，抛尸。
来的路上他就注意到了，四处都是高耸的树木，长得极好，一看就是肥料充足。
该不会……
华淳浑身一哆嗦，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赶出去，“我得和朋友说一声，不然他会担心。”
风南转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华淳后，走向冰箱，“之前提过的小粉猪奶黄包我买回来了，试试味道怎么样。”
话题转变得太过生硬，明显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没赶走的想法彻底在脑海中爆发，华淳突然觉得腿有点软，立即扶住门框，小声喃喃道：“最后的晚餐？”
抱着这样的想法，华淳这顿饭吃得战战兢兢。他刚刚在店里没吃什么，现在的确饿了，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偷瞄风南，试图感知自己现在究竟是安全，还是危险。
风南刚刚应该去洗过脸了，鬓角残留的妆已消失不见。桃花眼半垂着看向桌面饭菜，让本就清冷的五官更显冷意。他依旧很平静，静得像一滩极深的死水，看不见底，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只有一点能确定，水潭里藏着很危险的东西，光是站在岸边，就能感受到其传来的压迫感。
严格来说，华淳不觉得风南会对他做什么，也找不到风南要对他做什么的理由。可从见到风南起，一切都太过诡异，像是陷入某种规则怪诞内，平和之下处处皆是危险。如果无法破解，他便永远陷在里面。
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不知何时落下，更不知会因何落下。
“今天的饭不好吃？”风南冷不丁开口。
“好吃，很好吃。”几乎是求生欲促使华淳秒接话。不过这话是真的，他没有骗人。小粉猪奶黄包的奶味很足，皮薄馅多，一口下去十足的满足感。
“那学长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一直看我？”
完了，被发现了。
华淳抿了抿嘴，他以为做得很隐蔽来着。既然被戳穿，他索性直视风南，“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风南对上华淳目光，语气中隐隐带着逼问的意味。
华淳咽了咽口水，“我就是担心这里离学校这么远，待会不好回去。”
闻言，风南淡淡道：“那就不回了，今晚在这睡。”
叮铃铃——脑海中的警铃开始疯狂响动，华淳声音都提高几分：“不行！”气势刚上来，看到风南眼神一沉，又缩了回去，含糊不清道：“何天昱没带校园卡，我还得给他开门。”
“那，学长带校园卡了吗？”风南问。
……
完了。
这下是真完了。
“学长是不记得在哪了吗？”风南继续逼问，
记得，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他压根不敢说校园卡在哪。
华淳避开风南视线，低头看着面前的碗。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风南会问这件事啊！难道……他知道发现他女装的事了？可要是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难道是在试探？可他为什么要试探啊，不是应该直接问吗……难道是因为这件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安静得太久，风南已经没心思吃，于是放下手中的碗。双手受到情绪影响，有些不稳，致使碗提前落下。
瓷碗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声响，惊得华淳抖了一下。
“学长想离开这里，是因为不想看到我吗？”风南轻声问。
“什么？”
“你都看到了，不是吗？”风南一字一句，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不让任何颤音露出来。
担心受怕那么久，终于得到确切答案，华淳心里的石头落地，同时又悬起一块更大的巨石。
风南果然是知道了。
“嗯，我看到了。”华淳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回去拿东西，不小心看到了。”
风南笑了一下，自嘲道：“行李都不要了，只想着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学长呢。”
“我……”华淳摸不准风南的意思，只能尽力顺着对方，“你要是介意这件事被人知道，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的……”
“装作不知道？”风南右手不断握紧，压制着内心喷薄的情绪与想法，“是装作不知道女装的事，还是我和你告白的事？”
华淳一懵，“如果你都介意，那我……”
风南猛地站起，双手撑在桌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华淳，“学长是打算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如，如果你希望的话……”华淳声音越来越小。
室内很暖和，风南早就脱掉外套，只穿着白衬衫。此时袖口挽至小臂，凸起的青筋明晃晃露在华淳面前。
直觉告诉他，他说错话了。
可华淳不明白，风南此时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又该怎么做。他把滑落桌面的筷子重新横放在碗上，“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件事，如果可以，我们好好聊一聊。当然，我肯定是尊重你的想法，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
“学长这是在问我的想法？”
华淳点点头，女装的又不是他，肯定不能按照他的想法来。
风南跌坐回椅子上，苦笑着看向华淳，“所以，学长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嗯。”华淳再次点点头。风南明明已经收回手，但却好像拽住了他的心脏，跟随着风南身上的悲伤一起难过着。华淳慌了，“对不起，我……”下意识道歉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害怕再次说错话。
“对不起吗。”风南重复着，“学长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可是，你在难过不是吗？”华淳自责道，“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学长，这个时候就不要考虑我的情绪了，不然我又该误会了。”风南看着华淳，“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忍不住。”
“误会？”华淳不知道误会什么，但他总觉得这个时候一定要问清楚，“误会什么？”
“误会你……”风南说不出那几个字，他清楚地知道，一切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痴心妄想。他扯了扯嘴角，像是等待判决的罪徒，逼着法官宣告他的罪行，“嘴上说不歧视，但其实知道是我……一定觉得很恶心吧。”不然也不会落荒而逃，甚至脑袋撞成那样都没有停留。
“我……啊？”华淳茫然道，“为什么会觉得恶心？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女装，但如果你喜欢这样，也没什么啊。这世上每个人的爱好都不一样，我可以理解。”
“女装？”风南愣愣地看向华淳，有些没反应过来，“你在说女装这件事？”
“对啊。”华淳眨眨眼，回忆着刚才的话题，“我们不是在讨论你女装这件事吗？”
风南突然闷声笑了，接连笑好几声。待笑声过去，面上苦涩却没有完全散去，他收拾好情绪，认真问华淳：“那，我喜欢你这件事呢？”
一道蜂鸣声伴着喜欢二字闯进华淳耳朵里，四周一切事物好似被按下暂停键，包括他的心脏。
以风南的身份说出这两个字，和顶着风娜的身份说出来，完全不一样。
他感觉心脏里那头鹿快要撞死了。
“我……”
咚咚咚——大门传来巨大砸门声，打断华淳的话。
他往大门方向看去。
风南只是瞥了一眼大门，并不打算理会。再看向华淳时，只见对方双颊泛着微红，耳朵尖更是红得不行。华淳此时的状态，明显与他用风娜身份告白时不一样，眼神不断闪躲，但他还是从中捕获到一丝羞涩。
心底渐渐冒出一个猜测，风南大步走到华淳面前，柔声诱哄对方：“学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可华淳根本来不及回答，在砸门声后，门外立即传来电器运作的声音。他和风南对视一眼，达成共识，一块往大门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入户门轰然倒塌，落在两人面前。
宋清则抬手挥开空气中的尘土，冲了进来，“风南你他妈居然真把人往这带了，我和你说过多少遍，这样只会把人越推越远！你就算得到人了，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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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错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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