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昱本科是在J大读的，对风南也算得上了解。他关上游戏，靠着椅背，一点点和华淳说着。
“J大这么大，自己学院的人都不敢说全了解，哪有时间去注意别的学院。”
“风南不一样，他太出名了。”
“开学时你也应该注意到，学生会在随机抓人采访。他们会做成视频，投放在校门口大屏好几天。每年都这样，也就路过时会看几眼，不过看过也就忘了，没什么人在意。但那年不一样，学生会采访了风南。就他那张脸，跟电视上明星似的，谁路过大屏不得停下来多看两眼。当时都说，学校摄像机都能拍得那么好看，真人肯定更帅。所以，风南开学就小火一把。”
“真正出名是在后来，不只是J大，隔壁几个学校的人都认识他了。”
“后门不是车一向特别多，人行道绿灯时间还特短，有次风南看到一老奶奶在路中间久久过不去，就扶着过马路了。原本是一路过顺手的小事，结果那老奶奶第二天找来学校，说风南偷她口袋里的钱。老奶奶还带了俩儿子，五大三粗的，拉着风南就要他还钱。阵仗挺大，学校老师也来了，老奶奶直接躺地上说犯病了。”
华淳嘴越张越大，最后只剩下一个音节，“哈？”
以风南身上衣服来看，说对方是来讹钱的，他可能还信几分。
何天昱：“也就几百块钱，有人想让风南直接给老奶奶，息事宁人……”
“不可以！”华淳猛地一拍桌子，“本来做好事被诬蔑已经够过分了，凭什么要把钱给她？这样对方不就更觉得是风南偷钱了？再说了，这次是几百，那下次呢？有一就有二，下次别人张口说几千几万也给？ATM机在银行，没改名字，也没换地方。”
何天昱没想到华淳这么激动，连忙说：“没给，风南报警了，还找人查了监控。有监控拍到，老奶奶自己掏口袋的时候钱掉了。最后警察教育了他们，强行带走了。”
华淳这才又坐下，“那就好。”
“不过风南真是够倒霉的，没过几天，又有人来学校闹了。”何天昱啧啧几声，继续说。
“又来？”
“第二次来的人更多，足足五个人。”何天昱伸手比出个五，“他们说风南撞人后送到医院就消失了，让风南赔医药费。”
华淳沉默了，他待会就买本黄历送给风南。
“这次比较麻烦，巷子里没监控，风南那天骑的摩托，也没有行车记录仪。”何天昱说，“他估计也没想到，好心扶个老爷爷，结果又被讹。”
为了自己身体着想，华淳说：“结果呢？要是结果不好，你就别说了，我就当没听过这段。”
何天昱笑：“你咋这么生气。”
“这能不生气吗？”华淳反问。
何天昱也不继续逗华淳，“最后是巷子里的住户证明，风南来之前老爷爷已经倒在那了。那家人在楼上看到老爷爷摔倒，第一反应就是打开手机录像，打算留证再去扶。视频正好拍到风南路过，没有丝毫犹豫弃车去扶，背着人送去医院。”
“这下风南彻底出名了，网上各种帖子在夸，学校也出面表扬。你是不知道，当时那阵仗堪比顶流明星。”何天昱叹道，“人好，长得帅，家世也特好，几乎找不到缺点，可不一堆人追。每次他都是温温柔柔表达感谢，再拒绝，目前为止没听到女生说他一句坏话。唯一有过不好的……就是男生和他表白。大家也才知道，风南其实也有脾气，也会骂人……”
华淳心里那点气愤瞬间被另一股情绪替代。
灰色小人坐在肩头，胖嘟嘟的小手一直戳着他的脸，嘟囔道：知不知道什么叫人生最大错觉。
想到那天的早餐，华淳仍抱有一丝希望，打断何天昱，“他人这么好，会给别人带早餐吗？还是跑好几个食堂那种。”
“他会不会给人带饭我不知道。”何天昱说，“不过听说他对吃的很挑剔，不怎么吃食堂。要吃的话，好像也就几个固定窗口。”
灰色小人身上颜色更淡，嘴里的话也变得更冷：是因为他只吃那几个窗口，不是因为你。你只是顺带的……
华淳甩甩肩，直接把小人甩开。见何天昱有些懵地看着他，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什么？说他对风南很心动，还想追风南？
何天昱看到华淳明显变得低落，迟钝的脑子终于转起来，“你今晚，和谁吃饭？”
“风南。”华淳低声。
“你你你，你不会……”何天昱指着华淳，你了半天，最后拿起桌上的手机，按动好几下，递到华淳面前，“我没别的意思，但是……唉，你自己看吧。”
华淳拿过手机，低头看着。
是J大论坛上的一个帖子，标题十分醒目——知人知面不知心，J大男神原来是这样的人。
帖子里详细描述帖主和风南告白后，风南一反常态，对帖主进行了贬低与羞辱。字里行间充满对风南的失望，以及后悔喜欢风南，还劝说大家不要被表面给迷惑。
“他不是这样的人。”华淳肯定道。
“但他没有解释。”何天昱走到华淳身旁，在屏幕上划动几下，“你看后边，还有别人说和风南告白后，风南直接让他滚。”
华淳自是看到那条评论，一时没说话。
“他们都是男生。”何天昱咬咬牙，点明，“风南只对和他告白的男生这样。”
华淳没说话，继续往下翻看，“风南是不是讨厌同性恋”的评论一闪而过。他手一顿，没再继续看，快速退出帖子。
连退两下，屏幕直接回到最顶端。第一个帖子十分醒目，火热的标志显示不少人在讨论。
学生会双星，俊男美女太好磕了！
标题下是几张照片，华淳一眼就认出小图里的是风南，“这是什么？”
何天昱看了一眼，“学生会迎新活动。”
“什么时候的事？”
“开学第一个星期啊，我记得维持一个星期呢。”何天昱点开照片，余光偷偷看着华淳，音量突然提高，“这不是学生会长嘛，好像和风南走得近的只有她了……”
华淳想到开学一个星期都没碰到风南，还有微信上那句“最近有点忙”，今晚剩余的最后一丝温热也消失不见。
可惜J市少雨，不然他一定出去淋一淋，说不定雨水对于他而言更温暖。
他爬上床，手机正好弹出来风南的消息。
风南：我问到了，城北有一家奶黄包是小粉猪，只不过有点远，我们可以下个周末再去。
华淳打打删删，最后回：再说吧，下周我约了朋友。
随后果断关机，把自己藏进被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幸好幸好，知道得早。
他能趁早掐死心里那株小火苗，把乱动的心压死。
虽然这个过程会有一点点困难，但也好过火势太盛没办法扑灭，好过跳动的心屁颠屁颠跑到别人身上不回来。
他没有被烧得遍体鳞伤，也没有丢掉心脏。
何天昱看着对面床上缩成球的一大坨，犹豫很久，最终还是当作没看到，打算第二天再好好安慰安慰华淳。可接下来，何天昱直接收获一个打了鸡血的舍友，还是卷生卷死，卷到导师都以为华淳已经下定决心要继续读博。
在何天昱看到华淳刚从导师办公室回来就又要出门时，他忍不住了，拽着华淳不让走，“哥，歇会好吗，我已经读研了，不需要保研。”
华淳一脸奇怪地看着何天昱，“有事？不急的话等我回来再说，我朋友在校门口等了。”
在办公室时，他接到岳洱电话，对方嚷嚷着已经到J大门口，让华淳快去接他。
“你不是要去学习啊？”何天昱减轻力度，但还是没松手。
“大周末的，学什么学。”华淳趁机甩开，走向自己位置。
“哦，你是要出去玩啊，出去玩好啊。”何天昱咧开嘴笑，“随便玩多晚，我给你留门。”
华淳拉开抽屉，把里面的帽子拿出来，帽子下的小破机暴露眼前。他看着那台手机好几秒，最终还是没拿出来扔，而是关上抽屉。
刚走出校门，华淳就看到对面街边的岳洱。没办法，一头红发再加上那张脸，实在太引人注目。
岳洱也看到华淳，冲他招手。华淳指了指红绿灯，让对方等他过去。
“你看那边，好漂亮的女生，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了？”一个男生说道。
“是挺漂亮的，要不去问个微信？”另一个男生接道。
等这两人和他一起走向岳洱时，华淳才反应过来——岳洱又被人误以为是女生了。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岳洱眉头一皱，用极具磁性的低音说：“你丫眼瞎？小爷是男的。”
两个男生被吓得话都没说，转头就走。
岳洱完全炸了，继续嚷嚷：“小爷哪里像女生了？你说清楚！跑什么跑，给爷回来！”
华淳赶紧把岳洱拉走。
直到菜上完，岳洱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他们是不是学多了，把脑子学坏了？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女生了？”
华淳指着自己的眼睛，“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这真不怪别人，岳洱长得太具迷惑性。
穿鞋一米七五的身高，清瘦的身材，再加上那张比女生还漂亮的脸，就算穿着男装，也经常被人误以为是穿男装的女生。但如果不看脸，只听声音的话，又是与外表完全相反的成熟青年霸总。
岳洱冷呵一声，倒没对华淳炸毛，“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和小学弟怎么样了？”
华淳和岳洱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因此在一开始发现对风南动心时，他就和岳洱说了。只不过后来岳洱忙，他也不想提，两人关于风南的话题还停留在那顿晚饭。
“没了。”
“什么叫没了？”岳洱不解，“他不喜欢你？”
华淳点头，晃动茶杯，盯着杯子里转成小漩涡的茶叶看，同时把后来宿舍的事告诉岳洱，“他不喜欢我，我还能努努力。可人压根就不是同性恋，我总不可能掰弯他吧。”
更别提风南还很讨厌同性恋。
“为什么不能？”岳洱问，“你要是真喜欢他，我今晚就去套麻袋……”
“别。”华淳打断，“有这兴致，你还不如去给你家保镖套麻袋。”
岳洱喜欢他们乐队的鼓手，特喜欢，和人拉拉扯扯好多年。鼓手寸头，身高一米九，还健身，华淳一直觉得那人站在岳洱身边，就像保镖一样。
“我套过，没用。”岳洱回，“他直接徒手把麻袋撕了。”
华淳刚夹上来的肉掉到桌面，“你还真套麻袋啊。”
岳洱一副不然你以为的模样，“喜欢就上，套麻袋不行就换别的方法。我打算把我家保镖骗到Z市，到时候在自己的地盘上，可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可以一块把小学弟骗过去……”
为了自己今后的事业，华淳拿出帽子，塞到岳洱手里，同时打断对方，“大夏天的戴帽子，还让我从Z市带过来，你不嫌热，我还嫌麻烦。”
“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这个帽子，它完全不热。”岳洱像是在证明自己的话，直接戴上帽子，“你看，根本不热。”
“又不是我戴，我怎么知道热不热。”华淳像看傻子一样看岳洱，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他伸手抓住岳洱正在整理帽子的手，仔细一看，“好啊，楚一弦果然又给你做了个同款！”
岳洱手上赫然是华淳同款戒指。
“那可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姐。”岳洱得意，还刻意在华淳面前晃，“我这枚比你的精致。”
华淳直接把眼前的手挥开，“烦不烦。”
岳洱心情明显变得非常好，连吃两大碗饭。在和服务员加了几个菜后，他敲敲桌子，对华淳说：“J大原来还有这么帅的男生啊，要不你换个人喜欢吧，我看那边那个就很不错。”
“什么？”华淳说着就要转头看。
岳洱拦住华淳，“别转过去，他在看这边。”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华淳身后，“前面我就注意到了，还老是和他对上眼。”
华淳知道岳洱眼光高，有些好奇身后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咔嚓——
餐厅音乐正好切换下一曲，中间的停顿显得拍照声异常明显。
岳洱光速把手机藏到桌下，“我靠，这么远应该听不到吧。”
华淳忍住想要逃跑的心，咬牙切齿道：“我不知道那边听不听得到，但是——你偷拍怎么不关闪光灯啊！”
把岳洱送上车后，华淳提着打包好的菜往宿舍走。因为偷拍事件，弄得他俩都不好意思继续吃，让服务员把刚上的菜打包好，直接蒙头就溜。
“也不知道何天昱饿不饿。”华淳嘀咕道。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身后跟了人。虽心知校园里很安全，但看着路边只有微弱灯光，还不断闪烁的路灯，他不自觉加快脚步。
可他并没有摆脱，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
在思索打包盒里的水煮肉够不够辣，能不能一招制敌时，华淳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众所周知，就算剧本写得再好，也没有用。按照刚刚脑海里的计划，他应该转身把东西砸到对方脸上，随后快速跑开。
可事实是，在华淳扭动身体那一刹那，他踩到石头，脚一滑，整个人向后摔。打滑的那只脚向前抬起，手里的东西同时飞了出去，
就像古早偶像剧里，女主角和男主角的相遇。
可现实不是偶像剧，他也不是女主角。
华淳下意识闭上眼，迎接落地。可疼痛没有来临，腰上蓦地多出一只手，托住他整个身体，止住下落。
忽明忽暗的路灯骤然大亮，光束直直打在对方身上，耀眼得他差点没办法看清对方的脸。
果然是男主角。
只不过不是他的男主角。
风南收拾完洒落地面的饭菜，又一次向华淳道歉，“抱歉，学长。”
“没事，是我没站稳。”华淳倒是不介意，只是可惜了那些菜。他从口袋里翻出最后一张纸巾，递给风南，“擦擦汗吧。”
刚刚就看到风南额上挂着汗，现在收拾完残局，汗珠变得更多。
风南擦完汗，把垃圾一起扔进垃圾桶，“菜……我赔你。”
“不用。”华淳接得很快。
路灯又坏了，灯光变弱，昏暗的四周显得风南嘴角笑意都减淡几分。
“我……”
“学长……”
两人同时开口，华淳停顿一下，让风南先说。
风南：“学长要不要和我去喂猫？”
“喂猫？”华淳有些懵，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
“我本来是要去喂猫的，学校的流浪猫。”风南解释，“感觉饭菜洒了，你心情不太好，所以就问问你。”
华淳的确心情不好，但并不全是因为菜洒了。他拿出手机，看到才八点，“好啊。”
他跟着风南走到小树林里，在一个简易的棚子下看到七八只猫。华淳很喜欢猫，他小时候养过一只，但因为华母过敏太严重，最终只能送走。
风南熟练地从一旁的箱子中取出猫粮，倒在碗里，“学生会给它们都建档了，每天也会定时投喂。”
猫猫们都很亲人，在华淳脚边蹭着，还有两只直接倒下翻肚皮。他深吸一口气，忍住猛吸的冲动，问：“能摸吗？”
“能。”风南看了一眼才回答，“这几只都很乖，可以随便摸。不过有一只不行，它比较凶，还不喜欢被人摸。”
华淳在听到能的时候就已经上手了，毛茸茸的触感从手心传到全身，根本听不进去剩下的话。
摸了很久，他才意识到猫猫们始终围在两人身边，“它们怎么不吃饭？”
他看向风南，在转头的一瞬间便和对方对视上，就好像对方一直在看他一样。
风南想了一下，“可能是想吃猫条了。”说完，风南又去箱子里翻猫条。
华淳看着身边的猫，莫名有种古代皇帝坐拥三千佳丽的感觉。
许是太晚了，又有猫回到猫窝。
华淳秉承着雨露均沾的理念，手伸向刚回来的猫。
“猫条没了。”风南翻找很久，都没找到猫条，“明天我再……别摸它！”
“嘶——”
华淳还没听清风南劝阻，手已经被抓出一道血口。他有些懵地看着发疼的手，回忆刚刚是哪里做得不对。
下一秒，手被人抓住，“去医院。”
风南声音很冷，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直到打完针，风南不放心，独自去找医生再次确认一遍注意事项和后续打针时，华淳才松一口气。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风南，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笑意。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压迫感十足。
华淳一度想开口缓和气氛，可他看着风南，担忧中似乎还混杂别的情绪，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那晦涩幽深的眼眸，莫名令人有些害怕。
难不成，风南知道了什么？
脑海中闪过帖子里关于风南生气时的形容，华淳浑身一抖。
如果告白后会面对这样的风南，真的很可怕。
这时候的风南，感觉能打十个他。
不，不对，可能不会对他动手，而是暗地里让他生不如死。就像宫斗剧里温润如玉、人畜无害的皇子，表面上和颜悦色，实际上运筹帷幄，牢牢掌控大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决定敌人生死……
正想着，手机弹出消息。
岳洱：[照片]刚刚那个男生。
岳洱：是不是很帅。
岳洱：心动吧，心动不如行动，别想小学弟了。
华淳把照片放大缩小好几遍，最后发了个：？
岳洱：偶像剧不是都这么演，失恋后才会碰到真正的男主角，之前都是配角。
是这么演没错，可是……
华淳看着照片上的人正在问医生注意事项，打字：你偷拍的人就是小学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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