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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5

今岁的冬日是个暖冬,早早地下了一场雪后,便日日阳光明媚。

可阿娘还是大病了一场。

我回府时,她正躺在床榻上,听阿爹讲故事。

瞧见我来,责怪我许久也不来看她。

“我这不是来了嘛!”我将肩上的白毛大氅褪去,递给依兰,“我都想阿娘了,昨夜里,还梦到你了呢。”

我陪阿娘聊了许久,在府上用过晚膳后才离去,路过沈府的那片废墟时,又遇到了沈青林。

他穿得倒是干净了些,披着黑色的大氅,孤身一人坐在那,抬头望天。

天上云开见明月,今日还是一轮圆月,可故人早已不在。

“沈青林,又见面了。”

“是呀,又见面了。”他仰着头看我,与我对视,“我要走了。”

像是怕我听不明白,又接着道:“城中的人皆视我为卖国求荣者,在这儿,活不下去了,况且,这儿,没有我的家了。”

前几日,就听三七说,街上闹得沸沸腾腾,说是有人瞧见了叛国贼,喊了许多人去抓,也没抓到。

我想,那人,便是沈青林吧!

“你要去何处?”

“烟草、风絮、梅雨季。”沈青林起身,与我并肩而立,“我也想去看一看。”

是我喜欢的烟雨姑苏城吗?

又忆那年春上,我笑着对沈青林说:“书上说,姑苏城下的糖葫芦可甜了。”

他轻拍我的额头,柔和地笑着:“只听闻,姑苏城内有寒山寺,倒从未听过城下的糖葫芦更甜。”

我没去过姑苏城,却总从书中看到,“姑苏城内繁华热闹,也定如卞京城一般吧?”

他反驳道:“才不是呢,姑苏城内多得是人间烟火,少得是勾心斗角。”

那时的我年少,不明白他的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又道:“姑苏城内的桂花糕、生煎包、油氽团子都是一绝。”

油氽团子是何物?

我没吃过,只听说过,好想尝一尝啊!

“待我长大,我定要往姑苏城内去一趟。”我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声音中尽是雀跃:“去尝一尝那儿的桂花糕、糖葫芦……”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他却又皱起了眉头:“姑苏城内总下雨,一下便是许多日,你待在那儿,会生病。”

我儿时总生病,恰逢雨水连绵、雪花飘飘时,都会染上风寒,每次都要喝许久的汤药才会好。

我不满地说:“可我喜欢烟雨朦胧,也喜欢人间烟火气。”

他垂头思索了片刻,而后扬起嘴角冲我笑,笑容如夏日里的轻风、冬日里的暖阳。

“那我与你一起去吧!”他就这般笑着说:“陪你尝一尝油氽团子,看一看烟雨朦胧,感受一下人间烟火。”

唉!这都是儿时说的胡话了,也只有沈青林这种傻子才会记这么多年。

他想去便去吧,在那儿,他是自由的,也能活下去。

我眼睛愈发酸涩,抬手揉了揉,心中有许多话想说,末了却只道了一句:“路上小心。”

沈青林,烟雨姑苏城,我不能去了,你替我去瞧一瞧,看一看,替我去自由吧。

我与他对视了片刻,相对无言,就转身踏月光而行。

他如先前那般喊我:“阿云。”

我这次没回头,只是停住脚步。

“认识你,便用了我最大的运气,往后,我不陪你了。”他又道:“你要待黑暗散尽,看光明到来,然后活下去。”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

深冬渐冷,阿娘的病明明快好了,又因吹了寒风,变得愈发严重。

太医道,阿娘得了肺痨,是不愈之症。

她日日躺在床榻上,病得迷迷糊糊,阿爹就坐在她一侧,同她讲故事,讲两人相爱时的甜甜密密,讲两人成婚后的平淡日常。

讲着,讲着,阿娘就咳了起来,还咳出了许多鲜血,阿爹在一旁掉眼泪,又偷偷抹掉。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正午,我正坐在院内看话本子。

依兰脚步匆匆地朝我走来,抹着眼泪。

“哭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摇头想着不会的,故作镇定地看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老夫人……她走了。”

“砰。”的一声闷响。

手中的话本子落地,我艰难地起身,迈开腿,就朝应府跑去。

我停住脚步,看眼前白茫茫一片,白幡挂了满门,明白了一切。

我没阿娘了,我没爱我的阿娘了!

谢央拿着大氅跑来追我,皱着俊眉:“夫人,节哀。”

我垂着头落泪,“谢央,我的阿娘死了,她再也不会给我编花环了,再也不会给我讲故事了……”

他将我拉进他的怀抱,抱着我,一下一下地在我后背轻拍,如儿时阿娘哄我那般:“那以后,我给你编花环,讲故事。”

可他不是我的阿娘,这世间,谁也没办法代替谁。

我穿着丧服,为阿娘守灵,侧头去看阿爹。

他苍老了许多,白发多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他自阿娘死后,一句话也不说,可他明明是个很健谈的人。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阿娘的棺木,眼神混浊,不知在想什么。

我突然想起那年,我陪阿娘归宁,回京时山路多崎岖,马儿又受了惊,朝沟里翻去。

阿娘挡在我面前,为我挡去了伤害,自己却被一旁的树枝扎进了胳膊,流了好多血。

一路上,她牵着我,走走停停,没掉一滴眼泪,却在瞧见我阿爹时,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阿爹甚是心疼,对我阿娘说:“你若是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他那日承诺,日后阿娘每次出远门,他都要陪同,他不是口说无凭,他做到了。

后来,阿娘每次出门,身侧都会有阿爹相伴。

可今日以后,阿爹的身旁再也没了阿娘的身影。

我怕他想不开,侧头喊他:“爹爹。”

他似乎没听见,我的声音又大了几分:“爹爹。”

这次,他听到了,侧头看我。

没一会儿,他就落泪,或许是因我与阿娘长得太像了吧。

我又道:“爹爹可以陪我许久、许久吗?”

“云儿,放心吧,爹爹不会做傻事。”他似乎听出了我的意思,对我说:“我死了,就真的没人陪你了。”

是呀,沈青林走了,阿娘死了,就快要没人陪我了……

***

今岁的新年,也因阿娘的去世,过得清清冷冷的。

我收到了沈青林的来信,信中说,他已到了姑苏城,他还替我尝了糖葫芦,确实比卞京城中的甜。

这大概是我这几个月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吧!

可没过几日,谢央就道出了真相!

谢央说,沈青林没去姑苏城。

沈青林,被城中百姓抓到了。

那日,三七路过十八街时,看到了沈青林。

他躺在将军府后的小巷子里,身下是大片的血迹,他没死,就奄奄一息地蜷缩在那儿,躺了许久。

又不知被何人带走,失了踪迹。

近几日,府外传的沸沸扬扬,皆知沈府留下的余孽还活着,我却没听得一点儿风声。

依兰知道,没告诉我;三七知道,也没告诉我。

最不会撒谎的沈青林竟学会了骗我,骗我说,他到了那烟雨姑苏城。

他替父出征前,曾来府上与我说:阿云,等我回来,我娶你。

他说他不喜战乱,可抗旨是死意,他不想让他父亲为难,也不想让他父亲冒险,他就必须提剑上战场。

但战乱总会死人,他说,若他活着回来,就娶我,若是死了,那就下辈子再娶我。

我说他傻,人怎么会有下辈子呢,就算是有,他又怎会记得我。

我才不要下辈子,我要他这辈子,就娶我。

后来,我又改了主意,他娶别的女子,我也愿意,只要他活着回来就好。

可他真的活着回来了,却成了千古罪人。

我瞧地上那片干了的血迹,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我想,他一定很痛吧!

“谢央,那些人对他做了什么?”

谢央站在我身旁,捂住了我的眼眸,不言语。

“我总该面对,不是吗?”

总该面对命运的不公,面对心怀大义的少年被冤,面对身边之人去了又一个。

“他来府上……”谢央思索了片刻,还是开口:“是来看你的,却被人羞辱,被人殴打,被人挑了脚筋。”

我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是不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沈青林,这卞京城真脏啊,我理解你了。

空中突然落了雪,纷纷扬扬地洒下,我闭上了双眸,朝后倒去,被谢央伸手接住……

***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个少年站在雪中冲我摆手。

漫天飞雪自上而下,落在他的头上,也落在沈夫人种的梅花树上。

我笑着告诉他:“沈青林,我想看梅花飘雪。”

他搬来了梯子,手里摇着树枝,喊道:“小云儿,瞧好了。”

只见,漫天红花与白花混为一谈,飘飘洒洒散散,最终落了地,也落在了他的头上,白了少年头。

他站在那儿冲我笑,梅花落在他肩上,又被风轻抚了去,似远行的蝴蝶。

他骄傲地瞧着我,问我:“阿云,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是最美的雪,也是最好的少年郎。

那日的雪很冷,打在我的脸颊上,冻得通红,我却只觉得脸颊发热。

那时的我不知,少年于我而言,早已是不可缺少的。

隔日,沈青林便被罚了,沈伯母罚他在树下站上三日,不准吃饭,他却偷偷唤我去,又让我看了一场漫天梅花飘雪。

梅花树被彻底毁掉,只剩下枯枝伸在半空中,连片雪花也没有了。

***

我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而后便日日待在府上,甚是无趣。

谢央近日也有公务在身,很少陪我。

天气渐暖,那日落的雪也化了个干净。

这时,谢婉就来府上找我了,她总是这般,在我无趣时,就来找我了。

可她非要我陪她去扬州城,寻一寻萧砚。

我道,萧砚他死了,谢婉却不信。

谢央听闻后,不许我去,说路上多山贼,危险至极,还派了三七和依兰日日盯着我。

于是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谢婉带着我偷偷溜了去,也不知她从哪弄来的马车,瞧着就显富贵。

马车行了许久的路,从漆黑一片到天光大亮,当它稳稳行至山下,一伙马贼从四面八方来,将我与谢婉围得水泄不通。

外头传来了粗犷地喊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要想过此处,留下钱财来。”

谢婉抱着我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我掀开帘幕,朝外望去。

光秃秃的山路上,少说也得有三十余人,他们骑着马,背着弓,脸颊上皆戴着面具。

我想,这便是谢央口中那无恶不作的马贼吧,个个都凶悍至极。

又有人开口道:“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我挽着谢婉,磨磨蹭蹭地下了马车。

我故作镇定,语调却是颤抖的:“我有钱,我把钱全给你们。”

我将银子全丢了出去,而后与谢婉缩在角落,却没能拦住他们的脚步。

有一人,下了马,朝我与谢婉走来。

“哟,这妞长得不错呀。”他抬手,朝谢婉的脸颊伸去,却被她挡开。

“等一下。”他的声音温润儒雅,与他的身份不符。

我循声抬头望去,是个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可他却一头白发,尽显张扬。

瞧着就像是他们的领头人。

我听他的声音耳熟至极,却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反正他也不是好人。

他又开口:“不如,我们赌一吧。”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他:“赌什么?”

“我射出的箭乃是天下最准的箭。”他仰天大笑,笑得疯狂,“我于百里之外,朝你射出一箭。若射中,你死,她也死;若未中,放你们一条生路,可好?”

我只觉,这人是个疯子,可如今,已经毫无选择,只能答应与他赌,况且,再准的箭法也总有失误的时候。

那便赌上一次吧!

我点头答应:“好,那便堵上一次。”

他骑马行至百里之外,拿起弓箭,朝我射出。

利箭逆风而来,发出簌簌的声响,让我甚是紧张,我闭上了眼眸,握紧了双手,静待着疼痛的到来。

眼前突然笼罩了层阴影,我睁开眼,就瞧见谢婉挡在了我面前,张开手臂,将我护住。

儿时的我身体不好,跑两步便喘得厉害,大概很少有人喜欢与我这种人玩吧,他们总觉得我是个累赘,与我玩不尽兴。

甚至还有人将我堵在角落,喊我病秧子,唯有谢婉不嫌弃我,那日的她也这般伸开双臂,将我护在身后。

她是这样说的:“她才不是病秧子,她是我最最好的朋友。”

那日阳光明媚,斑驳的树影打在了她身上,竟有光圈浮现,她周身皆是光,是记忆中最有意义的存在。

我掉着眼泪,想要推开她:“谢婉,你让开,你还不能死。”

是呀,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成婚,还没去瞧一瞧外面的风景,她那么喜欢自由,那么无拘无束。

可她无论怎样都不让开,她回头笑着瞧我,对我说:“小云儿,你又欠我一次。”

我瞬间急了,加大了力道,想推开她,“只要你活着,欠你一百次,我也愿意。”

话落,箭就射了过来,直直地射进我身侧的石壁上,箭尾还在来回摆动着,摩擦着我的胳膊。

“偏了。”我心中大喜,流着泪笑了起来:“箭偏了。”

偏得刚刚好,再往左一寸,谢婉就没命了。

我有那么一瞬间,认为射箭之人是故意的,故意放过我与谢婉,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只认为是谢婉运气顶顶好!

“看来,是我赌输了。”白发男子骑着马赶来,依旧疯狂大笑,“愿赌服输,你们走吧。”

真是不知道他为何笑,笑得又不好听。

我与谢婉艰难地站起身来,腿都软了,又差点儿跌回去,扶住了一旁的石壁,才将将稳住。

谢婉儿也不嚷着要去扬州城了,而是拉着我要回京,连马车都不要了。

走了许久,在半道上,遇见了谢央派了寻我们的三七。

听三七说,谢央生气了,发了好大的脾气,将院中的八仙桌都掀了,摔了个稀碎。

回到府上时,我悄摸摸地瞧了一圈,没瞧见他。

就大着胆子进了门,却没料到他正坐在亭子下喝茶,亭中当真没了八仙桌。

我讨好般地笑着与他说话:“谢央,喝茶呢?”

他不理我,装作听不见。

我又开口道:“谢小将军,你生气了?”

他依旧不理我,从头至尾,都没用正眼瞧我一下。

我不死心地撒娇道:“谢央,你理理人家嘛!”

这次,他竟直接起身离开了,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我有些生气了,掀翻了他的茶盏,见四下无人,又偷偷捡了回来,还真是没出息啊。

或许是我这次做的过分了,也或许是谢央近日心情不好,他五日都没理我了。

这五日里,我为他斟茶,他转头就倒掉了;为他夹菜,他却说吃饱了;我让他早点休息,他整晚都没睡。

我终是忍不住了,哭着大喊:“谢央,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乱跑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理我了。

“路途遥远,也很危险。”他轻轻地将我脸颊上的泪珠抹去,耐心轻哄着:“下次想去哪,告诉我,我派人跟着你,好不好?”

我掉着眼泪点头,不知是因这次的意外而害怕,还是因谢央许多天没理我而委屈。

我哭得愈来愈凶。

他倒是心胸宽广,认真地与我认错:“对不住,我不该不理你的……”

谢央,小气鬼,明明是我有错在先,你说什么对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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