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凡敏锐地捕捉到卫暄的表情变化。只见这位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道长，此刻面色忽青忽白，薄唇微微颤抖，那双总是凌厉的凤眼此刻瞪得溜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系过红线的手腕，指尖微微发颤。
"道爷～"苏以凡的鬼影突然飘到卫暄面前，半透明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你这表情...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卫暄的耳尖"唰"地红了。他猛地别过脸去，却掩不住脖颈处泛起的红晕："胡、胡说什么！"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苏以凡得寸进尺地绕着卫暄转圈，鬼影故意在他耳边吹凉气："那你怎么不敢看我？道爷脸红了诶～"
"滚！"卫暄抬手就要画符，却因为手抖画歪了，符咒"噗"地变成一团青烟。
客厅里，沈小白已经掏出手机开始录像，王官宝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秦沐含则一脸复杂地看着这出闹剧。
"啧啧啧，"苏以凡的鬼影贱兮兮地飘到卫暄背后，半透明的胳膊虚虚环住他的肩膀，"道爷，你心跳好快啊，我都听见了～"
卫暄猛地转身，却因为苏以凡是灵体直接穿了过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恼羞成怒地掏出一张定魂符："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定在墙上！"
"来呀来呀～"苏以凡故意把鬼脸凑近，"定住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
"你！"卫暄气得手抖，符纸"啪"地贴在了自己额头上。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客厅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沈小白笑得从沙发上滚了下来，王官宝捶着茶几直喊"救命"，连秦伯伯都笑得直咳嗽。
苏以凡的鬼影笑得直打跌，在半空中翻来滚去："道爷你这是要自尽吗？哈哈哈哈......"
卫暄一把扯下额头的符纸，整张脸涨得通红。他咬牙切齿地瞪着苏以凡，却在看到对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时，莫名心头一软。
"......白痴。"他低声嘟囔着，转身就往楼上走，脚步却比平时慌乱了许多。
苏以凡的鬼影停在原地，望着卫暄逃也似的背影，粉色的鬼影渐渐变成了温柔的浅金色。他轻轻摸了摸自己手腕上已经看不见的红线痕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鬼影轻飘飘地跟着上了楼，穿过紧闭的房门，看见卫暄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几缕凌乱的黑发。他悄悄飘到床边，发现卫暄正盯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发呆——那是道观后院那棵老柿子树，金秋时节挂满了红灯笼似的果实。
"道爷......"苏以凡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想家了？"
卫暄猛地锁屏，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谁让你进来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鼻音。
苏以凡的鬼影在床边蜷成一团，像只乖巧的大猫："那棵柿子树，要不要先种到我的鬼蜮里来，要不然拆迁后变成电视台信号塔可就没喽。"
"什么？"卫暄掀开被子一角。
苏以凡的鬼影突然膨胀开来，在半空中幻化出一片朦胧的景象——那正是道观后院的模样，老柿子树郁郁葱葱地矗立其中，枝头还挂着几个红彤彤的柿子。
"我的鬼蜮，"苏以凡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虽然比不上真实世界，但保存一棵树还是没问题的。"
卫暄怔怔地望着这片幻象，手指不自觉地向前探去，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穿过了虚影。他的眼神黯了黯："假的终究是假的。"
"才不是呢！"苏以凡的鬼影突然凑近，冰凉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卫暄的眉心，"你看——"
一股奇异的灵力波动传来，卫暄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时，自己竟站在了幻象中的柿子树下。粗糙的树皮触感真实，连枝头柿子的甜香都清晰可闻。
"这......"卫暄震惊地环顾四周。
"厉害吧？"苏以凡的鬼影在一旁得意洋洋，"我们鬼魂的'鬼蜮'可是能储存真实物品的。只要把那棵树的精魄引进来......"
卫暄突然抓住苏以凡的手腕："真的吗！"此时的卫暄只觉得没有死过真是一大遗憾。
楼下突然传来秦沐含清脆的喊声："卫哥！过年记得给你卫伯伯烧纸啊！"
这一嗓子如同惊雷，把沉浸在鬼蜮幻象中的卫暄猛地拉回现实。他手一抖，直接穿过了苏以凡的鬼影，整个人往前一栽，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哎哟！"苏以凡的鬼影赶紧飘过去接住他，"道爷你悠着点！"
卫暄却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卫......卫承冬？"
"对啊，"苏以凡不明所以地歪着头，"卫承冬，道爷你的养父兼第一个师父，我现在的师父，白云真人的师弟......"
“他收不到烧的纸钱。”卫暄冲着楼下回话，“可以不用烧了。”
卫暄的话让苏以凡的鬼影瞬间凝固。他飘到卫暄面前，半透明的脸上满是困惑："道爷......什么意思？收不到纸钱？"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卫暄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上还显示着那张老柿子树的照片。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落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因为......"卫暄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三界除名了。"
苏以凡的鬼影"啪"地炸成一团烟雾，又迅速重组："什么？！"
苏以凡的鬼影一晃，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席卷整个房间。还没等卫暄反应过来，他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拽入了一片灰蒙蒙的空间——苏以凡的鬼蜮。
"你干什么！"卫暄踉跄几步才站稳，怒视着面前几乎凝成实体的苏以凡。
鬼蜮中的苏以凡与平时截然不同，周身缠绕着漆黑的阴气，双眼泛着幽幽绿光。他一把揪住卫暄的衣领，声音低沉得可怕："什么叫'三界除名'？到底怎么了？"
卫暄挣了一下没挣脱，反而被拽得更近。两人鼻尖几乎相碰，呼吸交错——如果鬼魂也有呼吸的话。
"放手。"卫暄咬牙道。
"不说清楚就别想出去。"苏以凡的手又收紧了几分，鬼气森森，"你知道在我的鬼蜮里，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卫暄瞳孔微缩，显然没想到平时嬉皮笑脸的苏以凡还有这样一面。他沉默片刻，突然冷笑："那你想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卫暄指尖突然迸出一道金光，直刺苏以凡眉心。苏以凡侧头避开，却不想那金光在半空拐了个弯，化作锁链缠住了他的手腕。
"你！"苏以凡惊怒交加，鬼气暴涨。
两人在鬼蜮中缠斗起来，金光与黑气交织碰撞，震得整个空间都在颤动。卫暄的道袍被鬼气撕开几道口子，苏以凡的灵体也被符咒灼烧得滋滋作响。
"够了！"卫暄突然大喝一声，一道血符凌空画出，"你再闹下去，魂飞魄散别怪我！"
苏以凡的鬼影停在半空，胸口剧烈起伏。他盯着卫暄手中的血符，突然笑了："好啊，那你灭了我啊。"说着竟主动朝符咒撞去。
卫暄的手猛地一抖，血符险险擦过苏以凡的衣角。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
"所以，"苏以凡飘到他面前，轻轻捧起他的脸，"告诉我，卫伯伯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被'三界除名'？"
窗外，新年的钟声隐约传来。鬼蜮中的时间仿佛静止，只剩下一人一鬼无声的对峙。
“他想要飞升当神仙。”卫暄淡淡道。
苏以凡的鬼影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身的阴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飘到卫暄面前，歪着头打量对方："道爷，那你呢？你也想飞升当神仙吗？"
卫暄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随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不稀罕。"
"可是......"苏以凡的鬼影绕着卫暄转圈，"每个道士不都梦想着羽化登仙吗？"
卫暄突然伸手，精准地捏住了苏以凡的鬼耳朵——虽然只是团阴气，但苏以凡还是夸张地"哎哟"一声。
"听着，"卫暄咬牙切齿，"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安安稳稳睡到自然醒，不用半夜被你这只蠢鬼吵醒去捉妖！"
苏以凡的鬼影顿时笑成一团，在半空中打滚："哈哈哈......道爷你的梦想好朴实啊！"
卫暄看着笑疯了的苏以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随手一挥，鬼蜮的空间开始崩塌："走了，睡觉吧。让我趁着过年放假实现一下梦想。"
两人回到现实世界，苏以凡的鬼影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所以道爷你真的不想成仙啊？那长生不老呢？点石成金呢？"
卫暄一边整理被弄乱的道袍，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长生不老有什么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走？"
苏以凡的鬼影突然泪眼汪汪："道爷......你是在暗示不想看着我消失吗？"
"我！"卫暄气得语塞，一把拉开房门，"滚出去！"
"等等我呀～"苏以凡的鬼影欢快地追上去，"道爷～不要我陪着睡觉了吗？"
窗外，雪停了。新年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一人一鬼追逐的身影上。或许，这样平凡的日子，比当神仙更让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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