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骤然爆发的喧嚣。
苏晚挺直的背脊在踏入空旷走廊的瞬间几不可查地松懈了一瞬,高跟鞋踩在柔软地毯上,寂然无声。夜风从尽头的露台灌入,带着庭院里晚香玉的甜腻,冲散了她身上那令人作呕的广藿香尾调。
她需要空气。
露台空旷,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流淌成一条璀璨的河。冰凉的栏杆触感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让她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指尖还在细微地颤抖,不是因为后怕,而是一种近乎失控的亢奋。两千万,买一场当众的反叛,代价昂贵,但……
“值。”她对着虚空,无声地吐出这个字。
手机在掌心中震动,屏幕亮起,是父亲苏明城的来电。不用接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傅晏北的怒火,想必已经以光速传达到了苏家。她直接按了静音,将手机塞回包里。
现在,她需要思考下一步。冲动是魔鬼,但精心计算的冲动,是武器。她赌的,就是傅晏北那极度膨胀的骄傲和自负——他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他眼中的“赝品”失态,更不会当场收回那条被他亲手推上拍卖台的项链。那太难看,不符合他傅氏掌权人的身份。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来得真快。
苏晚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处的灯火。
“苏晚。”
他的声音比夜风更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砸在她的耳膜上。
她缓缓转身,倚着栏杆,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挑衅般的笑意。“傅总,不在里面缅怀你的‘深海之泪’,追出来有何贵干?”
傅晏北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走廊的光线在他身后勾勒出冷硬的剪影。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碎。他一步步走近,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呼吸可闻的距离。
“很好玩?”他薄唇微启,语气危险。
“还不错。”苏晚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至少,比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听别人议论我是个‘赝品’要有趣得多。”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改变什么?”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用苏家最后那点棺材本,买一条死人的项链,就觉得自己赢了?”
“我没想改变什么,傅总。”苏晚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勾起唇角,“我只是在遵守协议。协议里说,要我当好一个‘安静的摆设’。可没说不允许摆设自己长腿走路,更没说不允许摆设……偶尔也有自己的喜好。我恰好,很喜欢那条项链,价高者得,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目光落在他紧抿的薄唇上,那里因为压抑怒火而显得有些苍白。“还是说,傅总输不起?”
傅晏北眼底的风暴骤然凝聚。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冰冷的晚礼服手套阻隔不了那灼热而凶狠的触感。
“苏晚,别挑战我的耐心。”他逼近她,气息喷在她的额头上,带着冷冽的警告,“记住你的身份,和你父亲苏家的处境。我能让你们起死回生,也能让你们……万劫不复。”
又是这一套。
苏晚疼得微微蹙眉,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像一朵开在悬崖边的毒花。“我当然记得。傅太太嘛,一个用家族命运换来的、光鲜亮丽的头衔。至于万劫不复……”
她顿了顿,借着他钳制的力道,反而向前凑近了一分,红唇几乎要贴上他的下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般的恶意:“傅晏北,你说,如果明天头条爆出来,傅氏总裁因求购亡妻遗物不成,对新婚妻子动粗……这条新闻,值不值得让你傅氏的股价,也体验一下什么叫‘万劫不复’?”
傅晏北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女人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晚。过去的三个月,她温顺、安静,甚至有些寡淡无趣,像一杯白开水。而此刻,这杯白开水里被人下了剧毒。
“你威胁我?”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不敢。”苏晚轻笑,“我只是在提醒傅总,协议是双向的。你给了我‘傅太太’的身份,就得承受这个身份可能带来的一切。包括……她偶尔的不听话。”
露台入口处传来细微的动静,似乎有人想过来,又碍于这边明显不对劲的气氛而踌躇不前。
傅晏北猛地甩开她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苏晚顺势后退半步,靠在栏杆上,轻轻揉着发红的手腕,动作优雅,仿佛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
“那条项链,”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但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度,“你不配拥有。”
“配不配,现在它属于我了。”苏晚抬起下巴,“傅总要是实在舍不得,不如……求我?或许我一高兴,会考虑转赠给你。”
她知道自己在玩火。每一句话都在试探他的底线。
傅晏北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用语言形容。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微凛,有愤怒,有审视,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类似于被冒犯了领地的野兽般的凶光。
“很好。”他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挺拔的背影在走廊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孤绝冷硬。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苏晚才允许自己真正松懈下来。后背惊出了一层薄汗,夜风一吹,凉意刺骨。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那一圈清晰的、泛着青紫的指痕,无声地笑了笑。
看,撕破那层温顺的伪装,也不过如此。
她从包里拿出那个装着“深海之泪”的丝绒盒子,打开。幽蓝的钻石在夜色里闪烁着冰冷而神秘的光泽。这项链本身对她毫无意义,但它的象征意义,以及从傅晏北手中夺走它的过程,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掌控自己命运的微光。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傅晏北的助理周谨发来的信息,言简意赅:
「太太,傅总吩咐,请您即刻回麓山公馆。」
没有称呼,没有客套,直接是命令。
苏晚合上首饰盒,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
回?
当然要回。
那场华丽的牢笼,此刻才是真正的战场。而她,已经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姜悦,”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异常坚定,“来接我。另外,帮我找个靠谱的珠宝鉴定师。”
电话那头的女声瞬间拔高:“珠宝鉴定师?你要鉴定什么?等等!你先告诉我,刚才宴会厅里那个两千万拍下‘深海之泪’的勇士,是不是你?!现在圈子里都炸了!”
苏晚看着远处沉沉的夜色,唇角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是我。”她轻声道,“顺便,帮我放点消息出去……就说,傅太太对那条项链爱不释手,打算戴着它,参加下周的傅家老宅家宴。”
既然要搅浑水,那就不妨,搅得更彻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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