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那些人说出,喻辛眠眼珠子往上翻一翻就迈步走开了。
巷子里的人应该动了起来,她刚过那个巷子,就听见归枕的声音在着急:“什么喻辛眠?她不是,你们干吗?诶……”
“滚开。”
邻桌男孩被骂了?
喻辛眠的双腿一停,从他们的对话里察觉出异样来。
一个转身,再走了几小步,喻辛眠冷着脸重新出现在巷子口。
巷子不宽,归枕张开手臂就可以挡住里面扎堆的男生。
喻辛眠记不住那些与她无关的人和事,所以还没认出来这一群在她身边跟过好几次的校外混子。
罗药对喻辛眠勾了半边的嘴角,手上的烟往墙上一按,就灭掉了火星。
“听见哥哥叫你,就舍不得走了?”
归枕回过头,很是不省心地看着莫名又回来的喻辛眠。
罗药吐出一口烟雾,小弟上前拖开了归枕。
小弟力气不大,归枕挣脱后抓住了往喻辛眠那边去的罗药。
“喻同学,你快走。”
喻辛眠一言不发,只是站着。
她不明白归枕在为她拼些什么命?
罗药一个转身,拳头就砸到了归枕脸上。
邻桌男孩脸摔到了水泥砖砌的墙上,捂着嘴角很快再拉住了罗药。
“你在这挡什么路?”罗药怒着吼了一句,将归枕推到身后的小弟那。
喻辛眠平生最讨厌只会使用武力的暴躁男,五官就猛地皱紧,直盯着眼前这个染了黄色头发的男生。
罗药显然对她的目光很满意,伸手撩几下自己的头发,嘴角的笑愈发得意,脚步迈得更是张狂。
喻辛眠略微偏头,见归枕奋力挣扎开了那些男生的束缚,朝她这边奔了几下。
刚好罗药的手触到她的下巴,她猛一个抬脚落脚,狠狠踹到了罗药的下.体。
罗药捂住裆部连连后退,疼意掐着他的喉咙,让他叫都叫不出来。
归枕愣了一下,忽然就笑了。
他将罗药的身体往那些男生身上一推,自己跑到了巷子口,拉住喻辛眠就狂跑。
冲过了好几条街,在放学的人潮里撞来撞去,归枕的手越来越收紧,拽着喻辛眠的手腕牢牢不放。
在一个转角,归枕停下,两个人喘气喘得腰都直不起来。
“在那!”
那群黏人的狗皮膏药又追了上来,归枕咬一咬牙,不由分说拉了喻辛眠再跑起来。
这一次,他握住的是喻辛眠的手掌。
黄昏没有那么快到来,阳光还是明媚。常花市的路边栽了好多树,一路上都是茂盛的绿色。
奔跑着的两个少年从树荫下穿梭而过,他们的耳边尽是风声,弄得喻辛眠以为全世界都在起风。
她的眼前,归枕的头发往后摆动,他的脸偶尔转过来确认后边的追兵是否还在。他的校服衣角飘在风里,书包一上一下地跳动。
他整个人都被阳光吞没,显得是那么朦胧。就好像他们在进行一场背离全世界的逃亡,就好像是一场盛大的梦。
喻辛眠彻底失了判断方向的能力,她只记得不断地跑。直到归枕带她躲进一条小巷,他们的逃跑才告了停止。
男孩把她往里推了推,自己则小心地探头出去看那些人有没有追过来。
这条巷子更是小,归枕回头对喻辛眠放心地笑时,他们两个的距离很近,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就占满了这一整个天地。
“放心,他们,他们没追上来。”归枕一边喘气,一边安慰着开口。
喻辛眠飘开自己看他的眼睛,点了一下脑袋。
他们同时往下看去,四只眼睛定到彼此牵着没放开的手上,都触电一般猛地抽回了。
归枕挠挠脑袋,脸上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刚刚太着急了,只是想拉着你快点跑,才拉你手了,你不要介意。”
胸部还在剧烈起伏的喻辛眠垂着头,她白嫩嫩的面皮上大概因为跑得太快太急而被施了粉色腮红。
把手揣到口袋里,喻辛眠的声音依旧冷冽:“没事。”
逼仄的空间里,氛围尴尬起来,归枕只好靠笑来缓解,却不想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忍不住就吸了几口冷气。
喻辛眠抬起头,目光抚过他的嘴角、眼角和脸颊,四下看了看,实在没有给他上药的条件。
“出去吧。”女孩开了淡淡的嗓子说话。
“好,你早点回家。”归枕听话地转身,退出了这条窄巷。
他用手背试探性地碰上自己的嘴角,“嘶”了几声,确认没有出血后又喜笑颜开了。
“这边。”
归枕听到喻辛眠的话,扭头看她,瞥到旁边的石凳,虽然不理解她要做什么,但还是跟了过去。
两人拘谨地坐下,一时间无话。
喻辛眠开了书包,在里面翻找,拿出了她常带着的药。
还能塞下一个人的距离太远,不方便上药,喻辛眠不自觉地凑近到归枕身前。
女孩身上的气息一瞬间侵袭过来,打得归枕一个措手不及。
看着眼前这张忽然放大的脸,归枕眨眨眼,咽咽口水,在喻辛眠的湿巾碰到他的脸之前,偏过了头去。
身侧几乎没有距离的女孩一皱眉,“啧”了一声后,是她的催促:“转过来。”
归枕僵硬着脑袋,像卡壳的机器人一样将脸朝回了喻辛眠。
湿巾凉凉的,贴到了他的眼角和脸颊,那两处是他磕到墙上时破的皮出的血。
清洗过伤口,棉签就蘸了酒精来消毒了。
喻辛眠的眼睛紧跟着手上的物品,仔细地擦着归枕的脸。
棉签点到他眼角的伤,恰好在那颗泪痣边。喻辛眠不自觉地放慢了动作,那团棉花偏移到了泪痣上擦着。好像这样能替代她的手,去摸摸这一颗黑色小点。
破了相的男孩僵着身体,双手在膝盖上攥拳,分不清耳边清晰响着的是自己的呼吸声还是身边那个女孩子的。
他的眼睛放到女孩的双眸上,只是得到了一秒的回应,它们就吓得闪开到女孩的脸上去了。
上下眼皮闭合几下,他像个心虚的小偷,看着喻辛眠这张没有任何瑕疵的面容。
归枕忽然想问喻辛眠是不是常用牛奶洗脸,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好的皮肤?但眼前的这双眼睛里还是结冰了的湖面一样平静,他就把话咽到肚子里去了。
头顶有小鸟飞过,叽叽喳喳唱着歌,是天色要晚了,它们得快点回家去。
他们跑到了市里最大的一个湖边坐着,湖面有风,带起湖水极细微的搅动声。这浪声混在风声里传到他们耳边时,已经听不大见了。
有行人在不远处走着,但是行人很安静,他们身边就只剩了被湖风吹得相撞的树叶声。
女孩的高马尾在脑后顺风动了起来,归枕莫名就察觉不到疼痛了。
喻辛眠给归枕处理嘴角的伤口时,为了看得清楚而低下了点头。归枕注视了她的眼睛好一会儿,再看到她手里的棉签这一类东西,脑海突然闪过了一个灵光——
“辛眠,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和一个男生一起救了一只猫啊?”
擦了药膏的棉签在男孩的嘴角停留了一会,抓着它的人才重新把药涂到男孩的皮肤上:“是。”
“那就是我和辛眠一起救的腿腿诶!你还记得我吗?”
喻辛眠扫过他的满含期待的眼睛,再看回到他的嘴角。
她不想回答他肯定的答案,可她又不能说假话。
实在头疼,喻辛眠只好含糊地回:“嗯。”
归枕更是开心起来,嘴角往上一提,棉签的药就擦过了他的下嘴唇:“那个时候你带着口罩,我都没有认出你来,原来那个人是辛眠啊。太巧了,没想到我们还成了邻桌。”
翻出纸巾,喻辛眠擦掉归枕嘴唇上多余的药膏。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男孩的喜悦,所以很快地收回棉签之后“嗯”了一声,抓了垃圾到旁边的垃圾桶去了。
男孩起身,到她身边站着,嘴里还在说长段的话:“那天之后,怎么没见你来看看猫?我给它取名叫腿腿,它现在恢复得很好了,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它?它就在我家的店里。”
喻辛眠心里知道,自己是不应该去的,但她的身体居然点了点头。
得了肯定的回应,归枕的脸上满是笑意:“那跟我来吧!”
走了没几步路,他一拍脑袋,叫了起来:“完蛋了,我的单车和吃的还在校门口。”
扭头看着随他一起停了步子的喻辛眠,他抱歉道:“也不知道那群人还在不在那里,我得回去骑车,辛眠你要不先回家,我们下次约吧?”
这儿的确离家里很近了,喻辛眠的理智渐渐找了回来,心就又变成一块冰。
“嗯。”
她以为,归枕是客套地说“下次见”,没想到他在分别前就问:“辛眠,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我明早要补雅思课,下午可以和你一起看腿腿。”
雅思——看来他家里是做了让他出国留学的准备了。
那就难怪他的英语会好过她。
喻辛眠静静地想了想,周末的她向来有空。
可她应该拒绝,应该和别人离得远远的。
可她的嘴巴说:“有空。”
“好啊,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到店里就发信息告诉你。”
点开那个绿色泡泡,列表空荡荡的只有空白格网名的自己、“闻觉晓”、“妈妈”、“高一a班班群”躺在屏幕上。
顶着张金毛头像的“睡个好觉”发来了好友申请。
喻辛眠点下添加之后,归枕从屏幕里抬起头来笑笑:“收到了,那我们明天见。”
手机被抓在他手里,他的手臂挥了几下,喻辛眠没犹豫也没回头地转身往家的方向去了。
开了家里的灯,辛夷和喻仕民还没回家。
往锅里敲下一个鸡蛋,热油滋滋作响。
喻辛眠握着锅铲,一手抓紧了灶台的角,安静地等着鸡蛋的煎好。
手机里外放着的音乐是平静深沉的,她的心却像这锅里的鸡蛋的边边一样,被油烹得七上八下在跳动。
从没有赴过同学的约,对象又是归枕,她又懊悔又害怕。
懊恼自己应下他的邀约,害怕喻仕民满身酒气地回来。
她很想失约,但又不想失约。
喻辛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总在矛盾的一个人。这感觉太难受,对上闻觉晓的时候是这样,对上归枕的时候更是。
两个意见相悖的小人在心里打架,不停撕扯着她的心,几乎想让她靠转学来逃避。
厨房里响起一声轻叹,再就是煤气被打灭的声音。
端了鸡蛋面到餐桌上坐下,手中的筷子划开蛋黄,黄色流心一点一点游下来。喻辛眠再一动筷子,把完整的鸡蛋切开成了两半。
把两半鸡蛋捡了吃了,面条和汤水都滚下胃里的时候,有车灯照到了院子里。
妈妈和喻仕民回来了。
喻辛眠吞了吞口水,双手下意识地攥紧,石像一样挺立在餐椅上不动。
幸好,推门进来的男人放她安全地把碗洗净后入睡了。
躺在床上感受黑暗时,喻辛眠想,妈妈说人要做一个守信的人,所以她明天没有放归枕鸽子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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