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浓重的血腥味、霉味和尘土气息,混合着皇帝身上传来的龙涎香气,形成一种诡异而窒息的气氛。火把的光在皇帝明黄的龙袍上跳跃,映照着他沉凝如水的面容,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看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足以碾碎灵魂的威压。
武惠妃的指控!祸乱江南!拥兵自重!每一条都是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林晚秋抱着那本泛黄的《感业秘录》,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左臂的伤口因紧张和毒素而阵阵抽痛。她看着入口处那至高无上的身影,看着皇帝身后羽林卫森然的刀锋,看着地上亲卫尚未冷却的尸身,看着浴血挡在她身前的赵宇……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但随即,一股更汹涌的怒火和不屈的意志在她胸中轰然炸开!
她不能死!裴寂还在生死线上挣扎!江南千万百姓还在瘟疫中哀嚎!真相!必须大白于天下!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左臂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挺直了那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脊梁。她没有立刻辩解,而是缓缓地、极其珍重地将那本《感业秘录》放在身前的地上,然后,对着入口处的皇帝,深深叩首。
“臣妇林晚秋,叩见陛下。”她的声音因虚弱和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陛下亲临江南,垂询疫情,臣妇感佩涕零。然,惠妃娘娘所言,句句诛心,字字污蔑!臣妇与裴将军,奉旨防疫,殚精竭虑,九死一生,天地可鉴!江南疫情,非天灾,实乃**!”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扫过地窖内狼藉的尸体和那几个被羽林卫迅速制服的死士,“这些人,也是**?”
“正是!”林晚秋抬起头,目光灼灼,直视皇帝,“此乃惠妃娘娘遣来灭口夺书、阻挠抗疫的死士!陛下手中那本《感业秘录》,便是证据!其中记载,感业寺后山寒潭所生‘紫玉罗兰’,乃克制鼠疫之关键!惠妃娘娘心腹哑婆王氏,正是凭此秘录,配制‘牵机引’毒害江南,更欲嫁祸于臣妇!裴将军所中‘蚀骨散’,亦源于此!”
她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将长安将军府投毒、江南瘟疫源头(草原蜱虫与安禄山)、石勒封锁、史思明播毒(镜花计划)、哑婆王氏与醉仙桃花粉、“牵机引”嫁祸阴谋、裴寂血战坠崖、以及眼前这场地窖截杀……桩桩件件,如同惊涛骇浪般倾泻而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每一个指控都直指武惠妃与安禄山!
“一派胡言!”一个尖利怨毒的女声陡然响起!武惠妃在几名宫女的簇拥下,竟也出现在了地窖入口!她凤目含煞,指着林晚秋,声音因愤怒而扭曲:“陛下!休听这妖妇狡辩!她分明是勾结裴寂,借防疫之名,行割据之实!那秘录定是她伪造,意图栽赃本宫!江南瘟疫横行,皆因她防疫无方,任用邪术(血清疗法),触怒上天!请陛下明鉴,速斩此妖妇,以平民愤,以谢天地!”
“防疫无方?”林晚秋猛地站起身,不顾身体的虚弱和眩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悲愤和质问,响彻地窖,甚至穿透土层,传向外面的世界:“陛下!请移步!看一看这江南大地!看一看临江城外的石灰隔离带!看一看日夜巡逻的羽林卫!看一看隔离营中,那些因臣妇‘邪术’而挣扎求活的百姓!看一看裴将军为夺回被劫药材、为截杀播毒元凶而留下的满身伤痕!陛下!您看看啊!”
她的声音如同杜鹃啼血,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若臣妇防疫无方,这临江府早已是第二个广陵死域!若裴将军拥兵自重,他此刻便不会躺在病榻之上,生死未卜!惠妃娘娘口口声声‘民愤’、‘天怒’,那因安禄山投毒而死的万千冤魂!那被史思明裹挟播毒、惨死异乡的流民!他们的冤屈和愤怒,又该向谁去诉?!向谁去讨?!”
“你……你血口喷人!”武惠妃脸色煞白,尖声叫道,“证据!你有何证据指证安禄山与本宫?!”
“证据?”林晚秋冷笑一声,目光如电射向皇帝身后的陈玄礼,“陈大将军!裴将军浴血夺回的被劫药材中,可有石勒与江南豪强、漕帮勾结,阻挠防疫、劫掠物资的书信?上面可有安禄山的印鉴?!”
陈玄礼神色肃然,踏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叠染血的信件,双手高举:“回陛下!确有铁证在此!石勒与地方势力勾结,受安禄山指使,证据确凿!”
“还有!”林晚秋指向地上被制服的一个死士,“此人乃惠妃娘娘心腹‘千面狐’,潜伏隔离营,伺机刺杀臣妇与裴将军未果!其身上所携毒针、匕首,与长安将军府‘神仙醉’之毒,同出一源!陛下可命尚药局查验!”
“更有!”林晚秋的声音带着最后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太平公主殿下,早已洞察惠妃与安禄山之阴谋!数封密信示警,言明‘牵机引’、‘醉仙桃’及哑婆王氏之事!此等密信,臣妇已交由李淳风李大人保管!陛下!一问便知!”
太平公主!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在皇帝心中炸响!他深沉的目光剧烈波动起来。
武惠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怨毒!她没想到,林晚秋竟然将太平公主也拖下了水!更没想到,所有的铁证,竟在裴寂和林晚秋九死一生中,被一件件挖了出来,摆在了皇帝面前!
“陛下!陛下明鉴啊!”武惠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臣妾……臣妾是被冤枉的!是太平……是她们勾结起来陷害臣妾!陛下!您要相信臣妾啊!”
皇帝李隆基沉默着。地窖内死寂无声,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武惠妃压抑的啜泣。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林晚秋苍白却倔强的脸,扫过地上染血的证据,扫过武惠妃梨花带雨却难掩怨毒的眼,扫过这阴暗地窖所见证的阴谋与杀戮,扫过外面那个被瘟疫和死亡笼罩的江南。
良久,他缓缓抬起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疲惫与决断:
“来人。”
“将武氏……暂且看押。一应人等,押回行辕,待朕……亲审。”
“陈玄礼。”
“臣在!”
“持朕金牌,调动江南所有驻军!封锁所有通往范阳、平卢之要道!安禄山麾下将领,凡有异动者……先斩后奏!”
“李淳风、林晚秋。”
“老臣(臣妇)在!”
“江南防疫……朕,全权托付于尔等!凡所需人员、物资,江南诸道,任尔调遣!务必……肃清瘟疫!救民于水火!”
“至于紫玉罗兰……”皇帝的目光落在林晚秋身前那本《秘录》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感业寺后山……朕……亲自去寻。”
皇帝的旨意,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平息了地窖内外的惊涛骇浪。武惠妃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被羽林卫毫不留情地拖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绝望。笼罩在江南上空那无形的、来自最高权力的绞索,终于被斩断。
林晚秋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伤痛瞬间将她淹没。她身体一晃,向后倒去。
“夫人!”赵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解药……紫玉罗兰……救江南……救将军……”林晚秋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的《秘录》塞到赵宇手中,喃喃低语。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在燃烧的灰烬中寻找生机。皇帝亲自下令,感业寺后山被列为禁地,羽林卫精锐入山搜寻。数日后,终于在寒潭深处的峭壁缝隙中,找到了几株奄奄一息的紫玉罗兰!其根茎被小心挖掘,火速送回临江。
林晚秋在昏迷一天一夜后,强撑着醒来。她以《秘录》所载古方为基础,结合自己对瘟疫的理解,以紫玉罗兰根茎为主药,辅以犀角、黄连、生石膏等大寒大凉之品,熬制出“清瘟化毒汤”。此药药性极为猛烈霸道,她再次以身试药,确认无误后,立刻在隔离营中推广。
奇迹,在绝望的深渊中悄然萌发。
服下“清瘟化毒汤”的鼠疫患者,那恐怖的高热如同被冰水浇灭,开始缓缓下降。肿痛溃烂的淋巴结,在紫玉罗兰药泥的外敷下,炎症逐渐消退,脓液减少。虽然依旧有死亡,但死亡率开始断崖式下降!希望,如同星星之火,在隔离营中重新点燃,并迅速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裴寂在连续注射血清和服用紫玉罗兰汤剂后,体内蚀骨散的毒素被一点点拔除、中和。虽然伤势依旧沉重,元气大伤,但在林晚秋寸步不离的精心调理下,他挺过了最凶险的排异反应和感染期,高烧退去,脉象渐渐平稳有力。当他终于在半个月后一个阳光微熹的清晨,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时,映入眼帘的,是伏在他床边、累极而眠的林晚秋那张苍白消瘦、却无比安宁的睡颜。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伸出虚弱的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开了她额前被汗水粘住的一缕碎发。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让他那颗在鬼门关徘徊了无数次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三个月后。
肆虐江南近半载的恐怖瘟疫,在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后,终于被遏制、肃清。临江府衙署内,皇帝李隆基看着李淳风呈上的最终疫报,久久无言。那上面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无数家庭的破碎,是千里沃野的凋敝。
“裴寂,林晚秋。”皇帝的声音带着沉沉的疲惫和一丝复杂的感慨,“江南……辛苦你们了。”
裴寂伤势未愈,脸色依旧苍白,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拱手道:“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林晚秋站在裴寂身侧,清瘦了许多,眼神却更加沉静深邃,如同历经风霜的古井:“陛下,瘟疫虽平,然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后续赈济、重建、防疫章程之完善,尤需朝廷大力。”
“朕知道。”皇帝摆摆手,目光落在林晚秋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深意,“林氏,你医术通神,更兼忠勇果决,挽狂澜于既倒。朕,欲召你入主尚药局,为天下医者之表率,你意下如何?”
入主尚药局?位极医官?这是无数医者梦寐以求的荣耀。
林晚秋微微一怔,随即与裴寂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看到了裴寂眼中深藏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挽留。她心中了然,缓缓跪下,声音清晰而坚定:
“陛下隆恩,臣妇感激涕零。然,臣妇本心,只在治病救人。庙堂之高,非吾所愿。江南之疫,虽暂平,然元气大伤,疫病之根未绝(指卫生环境及防疫体系)。臣妇恳请陛下,允臣夫妇暂留江南,协助地方,重建家园,完善防疫之策,以绝后患。待江南重现生机,臣妇愿携一身医术,云游行医,济世苍生。”
皇帝深深地看着她,又看了看一旁沉默却目光坚定的裴寂,良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罢了。人各有志。江南……就交给你们了。朕,准了。”
离开衙署时,已是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劫后余生的临江府街道上,虽然依旧可见断壁残垣,但行人脸上已少了那份死气沉沉的绝望,多了几分重建家园的忙碌和劫后余生的庆幸。炊烟袅袅升起,孩童的嬉闹声隐约传来。
裴寂与林晚秋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步伐缓慢。裴寂的伤腿尚未完全恢复,林晚秋的左臂也依旧有些使不上力。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为何拒绝?”裴寂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问的是尚药局之位。
林晚秋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边那轮巨大的、正在沉入黛色山峦的赤红落日,晚霞在她清亮的眸子里燃烧。
“庙堂如炉,人心似药。”她轻轻开口,声音平静而悠远,“火候稍偏,良药亦成剧毒。我这一双手,”她抬起自己依旧有些苍白无力的左手,“还是用来切脉、施针、捣药,更踏实些。”
她转过头,看向裴寂,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道在广陵血战中留下的新鲜疤痕,从额角蜿蜒至下颌,为他冷峻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沧桑和悍勇。
“将军呢?”她轻声问,“荡平江南魑魅魍魉的诺言,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是回剑南道整军经武,还是……”
裴寂也停下脚步,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晚秋被晚霞染红的脸上,那目光中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并肩作战的默契,有深入骨髓的心疼,更有一种连他自己也未曾完全明了的、沉甸甸的牵绊。
“剑南道的军务,秦远足以打理。”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静,“江南的魑魅魍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街道旁正在清理废墟的百姓,扫过远处田野里重新翻起的泥土,扫过林晚秋清亮而坚定的眼眸,“……扫了一次,难保没有下一次。这防疫的篱笆,总要有人看着才牢靠。”
他微微侧身,面向林晚秋,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将她笼罩其中。那目光专注而深沉,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郑重:
“裴某半生戎马,刀锋所向,皆为护一方安宁。如今这江南,疮痍遍地,人心待抚,正是需要刀兵镇守、良药医治之时。林医正悬壶济世,裴某……愿为持盾。”
“持盾?”林晚秋轻声重复,心湖微澜。
“嗯。”裴寂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磐石落地,“为你手中之药,为这江南万民,挡下一切明枪暗箭,风雨雷霆。这重建之路,荆棘丛生,裴某……留下陪你走完。”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山盟海誓,只有一句沉甸甸的“留下陪你走完”。这承诺,比任何情话都更有分量。它承载着生死与共的信任,承载着对这片土地的责任,也悄然包裹着那份在血火与绝望中悄然滋长、早已无法割舍的情愫。
林晚秋的心,像是被投入温水的寒冰,缓缓融化,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左臂残留的寒意和连日的疲惫。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深邃的眼底,那里不再只有杀伐决断的冷冽,更添了几分她从未见过的、带着温度的坚定与守护。
良久,她唇角微扬,勾勒出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那笑容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流,清澈而温暖。
“好。”她轻轻应道,声音如同晚风拂过新叶,“那就有劳裴将军……为我持盾。”
没有多余的言语,两人默契地转身,继续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走去。步伐依旧缓慢,裴寂的腿伤让他微跛,林晚秋的左臂也还使不上力,但他们的身影在长长的夕阳下拉得很近,几乎重叠在一起。
他们走向城外。那里,临江府衙署征调的最后一批石灰,正被乡民们仔细地泼洒在通往广陵方向的官道边缘,筑起一道象征希望与隔绝的白色屏障。更远处,被瘟疫肆虐过的田野,已有农人吆喝着耕牛,翻起带着死亡气息却也孕育着新生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石灰的刺鼻、泥土的腥气,却也夹杂着炊烟的味道和不知名野花的淡淡清香。
在靠近一片刚刚清理出来的、预备建立新防疫医馆的空地旁,林晚秋停下了脚步。那里,赵宇正带着几个黑虎寨收编的汉子,吭哧吭哧地挖着地基。旁边,李淳风捋着胡须,对着摊开的图纸指指点点。几个康复的孩童在不远处追逐嬉闹,清脆的笑声划破了暮色,显得格外珍贵。
裴寂的目光扫过这片充满生机的忙碌景象,最终落在身边女子沉静的侧脸上。夕阳的余晖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眼中映着重建的烟火,也映着对未来的期冀。
“看,”林晚秋轻声说,指着那片空地,“这里,会建起新的医馆。更大,更亮堂,有专门的隔离区,有存放药材的干燥地窖,还会有教授防疫知识的学堂。”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下一次,无论是什么魑魅魍魉再来,我们都能挡得更快,救得更多。”
裴寂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仿佛看到了砖瓦垒起,药香弥漫,孩童在廊下背诵着防疫歌谣的景象。他收回目光,看向她,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嗯。有你在,定能。”
林晚秋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支持,是历经劫波后沉淀下来的安宁,也是对她所执着事业的无声守护。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晚风渐起,带着江水的湿气和泥土的气息。远处的临江城,灯火次第点亮,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星辰,微弱却顽强地驱散着黑暗。经历了炼狱般的瘟疫、残酷的阴谋与血腥的搏杀,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终于在暮色四合中,透出了劫后重生的、微弱而坚韧的生机。
裴寂与林晚秋并肩而立,如同两棵历经风霜却更加坚韧的树。一柄藏锋于鞘的利剑,一株扎根于土的药草。剑锋所指,魑魅辟易;药香所至,生机萌发。他们的身影融入这渐起的万家灯火之中,成为这江南大地浴火重生画卷上,最深沉也最温暖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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