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之后，槐枝就被安排和其他药童珠女一起在药堂打理草药。
药堂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各有各的活计，都不大理人，就连管事也对她不咸不淡的态度，不会有什么安排给她，她也乐得清闲。
过了几天，她在与人交接分拣好的药材时，恍然发现她是在被人排挤，整个药堂里也只对她和另一个少年态度这般怪异。
她又想起了槐姑那日交代她的话，那么个大美人在这里都不受欢迎。随即又想到她脸上自额角一直覆盖住右眼那块黑色显眼的疤。
算了，这样也不错。
只要自己不惹事，看样子他们也不会主动来招惹自己。
她没想到，自己不去招惹，居然还真有主动凑上来找她的。
那日修理药草枝叶时，就注意到一道视线，只是带着单纯的好奇，并不含恶意。
槐枝装作不知道，没理会那道视线，转过身继续手下的动作。
只是这样，就已经是很大的恶意了。
很明显又直接的排斥和躲避，但那道视线并没有消失。
过了一会儿，槐枝放下手中的药剪，将剪下的枝叶都铺在竹编盘上。
听到一点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而后身旁蹲下一个人。
她警惕地转头看过去，两人视线相触。
那少年一身药童打扮，面上显出几分拘谨，指着自己的脸比划一通，斟酌着开口：“那个……你的脸？”
“不关你事。”槐枝语气淡淡，面色更冷。
“我知道你，槐姑姑新收的徒弟，我是闻思。”
槐枝也不理会，端着盛药的竹编盘起身离开，就听到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槐姑很严厉。”
她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就又听到一句。
“你别担心，槐姑人很好的。”
她不明白这人什么意思。
“我知道。”
“啊？你知道……”闻思满脸惊诧，又很快变成一个慰心的笑，“那就好。”
“……”
神神叨叨的，很奇怪的一个人。
槐枝回去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槐姑，槐姑听后也没什么反应，依旧神色淡淡地开口道：“今日的毒经和避水决背的如何了？”
说着，随手从一旁不知什么地方抽出一册《三参毒经》就要考教她。
“……”
槐枝绞尽脑汁应对槐姑的考问，勉强得到一句认同，大脑还停滞在为何木须草不可用来治愈重伤的时候，听到一句“你若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也好，若不想理他也便罢了。”
两人年龄相仿，又同在药堂受人排挤，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触，再加上就算槐枝冷脸相待，闻思也会死皮赖脸缠上来。
一来二去，居然也能说得上话了。
“木须草，叶细长，茎中空，形似树木根须。味甘苦。喜阴湿，多生于古木树荫下。”
“生服可愈内伤，外敷有止血，疗愈伤口功效，可缓解痛感。”
“炮制晒干，研磨成粉，状白偏黄，粉末入水即化。”
“你记错了。”一道清和温吞的少年音从耳边传来。
“是外伤可用木须草直接碾碎涂抹伤口，内伤忌用木须草，尤其是重伤。”
槐枝抬眸扫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整理草药。
这些天她也听到一些消息，这位还是个什么什么少爷，不知道为什么待在药堂，反正不是她能招惹的。
见槐枝又没理他，也没觉得受挫，继续道：“木须草性温，用在寻常微创伤口很合用，可若是血流不止，内脏受损服用，就会诱发血吞。”
“血吞？”槐枝听到这个词，终于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他，“是什么？”
闻思见她感兴趣，低眉凑到她跟前，故意用阴恻恻的语气说：“吞掉血肉，将你的五脏六腑凝成一块肉团，肠绞心断而死。”
槐枝眨了眨眼，向后挪了挪，语气淡淡：“哦，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
她见闻思动作熟稔地搬药萝，拣草药，语气疑惑又带着调侃：“你一个大少爷，还做这些事。”
闻思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乐子似的嗤了一声，很轻的一声：“我在这里待的可比你久得多。我也不是什么少爷，只是寄住在这里的。”
“这里的堂主，是我舅舅，我跟我娘姓。”
“我娘制香厉害。”说到这，闻思整个人都散发着亮光，“我的名字，闻思，就是我娘最喜欢的一种香。”
“我娘教过我，可我怎么也学不会，我不是块制香的料子。”
“但闻思香我会，而且做的很好。”
闻思停下手里活计，在袖子里摸了半天，取出一只香囊，有十分小心地从中翻出一枚珠子递给她：“喏，送你一颗，这个放在香囊里，或是用来薰衣服都好。”
是一颗成色极好的合香珠，色泽莹润，荔枝核大小。
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分辨不出是什么。
槐枝是知道合香珠的，以前在洛家也见过。
只是……
槐枝看着闻思清澈期盼的眼神，还是将合香珠接过来，用帕子包好妥善收起来。
“谢了。”
又是半月过去，她也不必再去药堂了。
“珠女们采珠大多去秋鹭湖，小芦洲，再往南海天崖西岸的地方。不通水性是不行的。”
槐枝几乎整日待在槐姑后院原本养荷花的那个水缸里，运转避水决。差不多十日后，槐姑将她带到后院的水塘，把一颗拳头大小的白色珠子拿给她看，然后很利落地丢进了水里，让她找回来。
槐枝用了四天摸清楚这块水塘，第五天的时候才终于把那颗已经裹在水草里的珠子找回来。
槐姑默然不语，只是换了一颗小一点的珠子，又扔进了水里。这次槐枝早间入水，不到天黑就摸出了珠子。
周而复始，直到槐枝的避水决练得炉火纯青，落水无声，行走在水中甚至不会惊动水中游鱼。
……
这里小芦洲就是江上歌的那个小芦村在的地方，没有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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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璇玉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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