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翌日破晓时分，骑士十五世的引擎轰鸣声如猛兽低吼，撕裂了静谧。
这辆钢铁巨兽载着两名不速之客，驶向被晨雾缠绕的胧山。
雾气如纱，将整座山峦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李乐一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随着引擎的震动轻轻敲击，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车窗边沿，任由山风穿过指缝，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后视镜中一闪而逝的反光。
副驾驶上的咪咪慵懒地躺着，黑白相间的发丝在晨风中轻扬。
蜿蜒的沿山公路如同一条灰白色的丝带，被两侧茂密的树海逐渐吞没。
突然，李乐一猛踩刹车。
轮胎在碎石路上划出两道完美的弧线，扬起一片尘土。
他将这辆价值连城的装甲车，熟练地藏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一个惯于隐匿行踪的老手。
咪咪轻盈地跳下车，抖了抖头发，阳光下黑白色发丝如绸缎般闪动，“你不开车进去，昨天问那老不死的要车干啥？”
“这叫谈判策略，我要不多要点东西，他能让我来？”正在检查装备的李乐一抬起头，露出八颗牙齿。
后备箱里，昨天被秦麟撤下的AT4火箭筒，正泛着冷冽的哑光。
咪咪用下巴指了指。
“带巴.雷.特是礼貌，带火箭筒就是恐吓了。”山风掀起李乐一额前的碎发，他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的山峦，“我们是鱼饵，要低调。”
他只带了基础装备，巴.雷.特M82A1、黑枪、黑刀、六枚手雷和少量子弹。
“那老不死的要是知道，你就带这点东西进去。”咪咪模仿着秦麟的神态和语气，“你完了。”
李乐一已经迈步向山中走去，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声音随风飘来，“那就别让他知道呗。”
咪咪望着他的背影，抬头瞄了眼远处的天空，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老不死的，早就知道了……]
[呵——看你回去怎么解释。]
随着深入森林，参天古木渐渐遮蔽了天空。
树干上厚厚的苔藓记录着岁月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晨雾在树冠间流转，将本就稀疏的光线过滤得更加昏暗，营造出一种诡谲的氛围。
四周不时传来低沉的呜咽声，似远似近，在迷雾中回荡，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咪咪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李乐一行进的方向，明确得反常。
“你认识路？”他忍不住问道。
“外围的路认识，再往里就没去过了。”李乐一头也不回。
“你还想去深处？”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选择和你白天过来，而不是晚上和麒麟来？”
“喂喂喂！你别坑老子啊！”咪咪猛地停下脚步。
李乐一也站住了。
转身的瞬间，他反手抽出后腰的黑刀，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要不，你先说说跟我来云城的目的？我再决定要不要坑你？”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刀，“先申明，我可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咪咪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冰蓝色的兽瞳中杀意涌现。
“老子也不和你拐弯抹角的。”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你身上……有我们兽人最痛恨的气味。”
“果然……兽人能闻出来。”李乐一将黑刀插回腰间，“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动手？”
“气味太淡了。”咪咪盯着李乐一的眼睛看了几秒，“而且，接触下来，你也不像是那类人。”
李乐一没说话，转身继续前行。
“喂！”
“你跟我去个地方就知道了。”
两人陷入沉默，一前一后向森林更深处进发。
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森林深处传来，声浪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那声音中蕴含的威严与愤怒，宛如一位被冒犯的君王在宣示主权。
李乐一刚转身，就见咪咪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两道细线，冰蓝色的虹膜泛起荧光。
他的下颌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容正在被无形的刻刀重塑。
颧骨隆起成山脊，鼻翼塌陷成湿润的黑色倒三角，嘴角撕裂时溅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珊瑚色的弧线。
“嘶啦——”
伴随着布料撕裂的声响，银白色的毛发从毛孔中喷涌而出。
他的脊椎发出爆豆般的脆响，整个身躯像被无形之手拉长。
指甲暴涨成弯钩状的利爪，在晨光中泛着冷钢般的色泽。
最惊人的是那对毛茸茸的虎耳，竟从人类耳朵的位置破皮而出，绒毛上还沾着细小的血珠。
他的尾椎骨突然延长，一条黑白相间的虎尾如鞭子般甩出，抽打在潮湿的苔藓上发出“啪”的脆响。
当完全转变为兽态的瞬间，原本慵懒的青年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肩高近两米的雪色巨兽。
黑色斑纹如同泼墨般在银白毛皮上流淌，颈间毛发竟泛起极光般的磷光，冰蓝色的兽瞳里倒映着整片战栗的森林。
咪咪对着吼声传来的方向，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声浪冲击得李乐一耳膜生疼。
森林深处随即传来“咔咔——咔咔——”的异响，像是巨木被连根拔起的声音。
李乐一后退一步，突然感觉后颈一紧，咪咪用牙齿叼住了他的衣领。
下一秒，他感到一阵失重，白虎纵身一跃，轻松跳上三米高空。
“嘭！”一声巨响，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木轰然倒下，正好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激起一片尘土。
咪咪轻盈地落在倒下的树干上，足下的肉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又是“咔咔咔——”的声响传来，他猛地仰头，将李乐一甩到自己背上。
李乐一连忙抓住他厚实的毛发，调整好姿势，整个人伏在他背上。
咪咪后腿肌肉绷紧，猛地一蹬，瞬间向前窜出十余米。
强烈的推背感，让李乐一不得不紧紧抓住他的毛发，才不至于被甩下去。
又一声咆哮，由远及近。
李乐一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冲破迷雾。
[果然是……熊……]
[看这体型……应该也是兽人……]
[难怪……以前来的时候，一次都没遇上……]
那是一只身高超过四米的棕熊，浓密的毛发下虬结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深棕色的双眼中跳动着狂暴的火焰，仿佛随时会将眼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咪咪突然刹住脚步，喉间滚出低沉的嘶鸣。
优雅的身躯瞬间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前肢微曲，利爪深深陷入松软的腐殖土中，黑白相间的尾巴高高翘起，毛发炸开如同一面战旗。
就在李乐一以为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时，对峙的双方却同时开口。
“老家伙，你干什么？”
“臭小子，老子还没问你呢！跑老子的地盘上来干什么？”
两头巨兽的鼻息在空气中交织，形成肉眼可见的白雾。
他们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没有退让，也没有进攻。
李乐一轻巧地从白虎背上滑下，走到两兽之间。
他抬头看着庞然大物，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抱歉，我们只是路过。”
棕熊突然俯下身，潮湿的鼻息喷在李乐一身上，那对深棕色的眼睛眯起，露出人性化的思索神情。
“是你小子啊……”粗粝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老子闻过你的气味，这几年时不时来这边转悠。”
“小兔崽子！”咪咪猛地用脑袋一顶，把李乐一撞得踉跄几步，“你故意带老子来这的？”
李乐一稳住身形，拍了拍沾上虎毛的衣袖，“我只知道这附近有大型动物栖息……”他顿了顿，“没想到也是兽人。”
“放屁！”咪怒吼一声，巨大的虎爪带着风声拍下，却在即将触及李乐一肩膀时硬生生收住了力道，“要不是了解你啥德行，老子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李乐一轻巧地撑住虎爪，一个翻身跃过，落地时踮起脚尖，伸手揉了揉那毛茸茸的虎头，“好了好了，我坦白，我想请他帮个忙。”
咪咪冰蓝色的兽瞳危险地眯成一条缝，粗壮的虎尾不悦地拍打着地面，“咋的，老子帮不了这个忙？”
“呃……这个嘛……一开始确实是打算请你帮忙的，但现在发现他是棕熊……”李乐一眨眨眼，“就换目标了，毕竟熊类的嗅觉灵敏度……显著高于虎类。”
“你小子——”咪咪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去。
李乐一眼疾手快，手指立刻伸到咪咪下巴处，熟练地开始顺毛安抚。
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棕熊，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那个……熊大叔，能不能麻烦您帮个忙？”
棕熊用深邃的眼睛打量着李乐一，“看你经常去那个废弃的山谷转悠，是在找人？”
“嗯。”李乐一沉默了一秒，轻轻点了点头。
棕熊犹豫了一下，“说句不中听的，你要找的人，活着的几率不大……”
“您还有半句话没说吧……”李乐一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就算活着，也早已变成实验体了，是吧？”
棕熊沉默下来。
“如果是实验体……”李乐一突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却浑然不觉疼痛，“能根据他之前用过的物品，找到他的踪迹吗？”
咪咪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冰蓝色的兽瞳一瞬不瞬地盯着李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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