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江旭的英语进步神速。
姜飞宇坐在皮革椅子上,像狐狸一样卧着,手撑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江旭。
他面前的资料堆得小山一样高,几乎把他埋进去了。
这么认真,第一次考试大概有机会过了吧,事情比我预想的还要顺利呢。可看他那么专注,我倒是被冷落了。
姜飞宇在椅子上懒懒换了个姿势,时间久了,身体有点麻木。
“冬瓜。”
“嗯?”江旭头也不抬。
“有信心吗?语言考试可不简单。”
“有你指导,我不怕。万一没过,说明你教得不好。”
狼心狗肺的臭小子。
“我们打个赌吧。”姜飞宇正襟危坐。
“你说说看?”
姜飞宇随手拿起桌上的白纸,写下几句话。
赌约:若江旭考试通过,姜飞宇负责购置其留学物品;若不通过,江旭每天为姜飞宇亲自按摩,直至考试通过。
江旭拿过来一看,冷冷道:“你想让我给你按摩?为什么不找个专业的按摩老师,我又不会。”
“不敢接受就直说,那是对你的惩罚。”姜飞宇把白纸抢回来。
“我接受。”江旭继续拿起笔,在模拟题上涂涂改改起来,“你可不要后悔。”
姜飞宇立马在最底下签上字。
“什么后悔?我才不会。快,在这里签字,白纸黑字,你最在意这个了,现在好了,不能抵赖。”
江旭白了他一眼,签上自己的名字。
姜飞宇又关切问道:“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你说呢?天天像蜜蜂一样围在我身边,你不知道?”
江旭的话把姜飞宇噎了一下。
“写作和口语要多多练习,这两个小分有最低要求的,如果小分不过总分达标,结果一样不行。”
“知道了,那你陪我练口语。”江旭抓住机会,提出请求。
“好,我陪——等等,我接个电话。”
姜飞宇走出自习室,悄悄带上门。
是唐诚。
“小姜,你方便吗?”
“你说,唐经理,什么事?”姜飞宇听到唐诚语气不太对劲。
“咳,是这样,留学材料出了一点问题。”
“什么?江旭的材料?”
对方沉默了一会问:“他的监护人你认识吗?”
“他的养父母——我不熟。”姜飞宇心里咯噔一下。
“监护人签字这块,我联系过他们,不肯签,他们反过来质问我是谁,怎么找到他们的?”唐诚话里尽是无奈。
“这样啊,监护人签字一定要吗?”姜飞宇问。
“是的,不然学校那边不会过的,他们咬死要。”唐诚停了几秒问,“你愿意和他养父谈谈吗?”
姜飞宇从门缝里看去。
他一直没有停笔,那么认真准备,为了脱离现在的不幸努力,我不能辜负了他。
“好,帮我安排。”姜飞宇对电话里说。
“好的,我尽快给你们安排见面……”唐诚说。
姜飞宇补上一句。
“还有,唐经理,见面的地方是你定对吧?”
“是。”
“装好设备,把全程记录下来。”
“明白。”
姜飞宇回到自习室。
“你去了挺久,遇到什么问题了?”江旭抬起头问。
“没有,来吧,我们来练习一段口语。”姜飞宇坐到江旭对面,用英语问,“如果遇到未来的自己,你会说些什么?”
江旭想了一下,面带微笑,自信且流畅地回答:“我会说,不要后悔你做过的任何一个决定,你有获得幸福与爱的能力。”
考试那天,天空下起绵绵细雨。
姜飞宇摇下车窗,对江旭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江旭淡淡一笑,向考场走去。
见江旭走远,姜飞宇跳下出租车,提着他的手提箱站在路边。
一辆豪华轿车停下,引起一阵低声惊呼。
“谁家少爷来考试了?”
“好酷炫!”
专人打开车门后,姜飞宇坐了进去。
“都安排好了?”
姜飞宇摸着手里的手提箱问道。
唐诚推了推眼镜,点头说:“几个角度装有摄像,你要的人请来了。”
“他养父呢?”
“听说有钱拿,二话不说来了,现在人已经坐那里了。”唐诚说完,拉开车门,“我们到了。”
车外站满刺青肌肉大汉,见到姜飞宇下车,他们齐齐弯腰。
姜飞宇大迈步,走入这个荒废的会场,肌肉大汉在他身后,安静地跟了上去。
沉重的铁门移开,江旭养父从方形长桌的尽头看向这边。
姜飞宇打量了一下他,什么也没说,坐在靠近门的长桌边。
“又是你,臭小子。”江旭养父算是明白了,这件事背后捣鬼的人是谁。
他本想继续骂骂咧咧的,一看到走进来站满房间的大汉,瞬间停住了嘴。
姜飞宇把手提箱一甩,砸在长桌上。
“你到底要干嘛?”江旭养父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有底气,眼神不时往两旁大汉手臂的肌肉和刺青上飘。
“请你签字啊。”姜飞宇说完,唐诚便进来送上纸质文件。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警告你们,暴力是违法的!”
“哦,你也知道暴力是违法的。”姜飞宇盯着对面的人说。
江旭养父冷汗冒出来,起身就要走,却被唐诚按住。
“先看看条件呗。”
“开吧。”姜飞宇推出手提箱,箱子在桌上一阵滑行,恰好停在唐诚手上。
吧嗒。
金属扣子一开,箱子里的东西露出来。
江旭养父看了一眼,腿竟然有几分发软。
“这是……”
“一百万。”姜飞宇把笔丢过去,“签字吗?”
“签!等等,我签了就有钱拿了?”江旭养父问。
“是的。”姜飞宇说。
“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江旭他到底有什么好,克死父母的灾星,干活也不利索……”
“所以你就压榨他,控制他,利用他最后一点血汗,为了给你和你的家庭牟利?”姜飞宇敲了敲桌子。
江旭养父脸上有点挂不住。
“说这么难听,我给了他一口饭吃,他感激我还来不及呢。不过这小子给我换了一百万来,我现在真得感谢他……”
“很好,换这个字说得很好。”姜飞宇站起来说,“你知道的,收了钱就该做什么。”
“知道,我生意人,这点诚信……”
男人正要去碰箱子,唐诚向后一拉,收回了箱子。
姜飞宇又说:“签字吧。”
“监护人说明……检讨书?承诺书?”男人瞪大眼。
姜飞宇开口:“不会以为一个签字值一百万吧?承认你的暴力作为,保证你今后不威胁逼迫江旭,不以监护人身份控制他的人生自由。这几个加一起才是一百万。”
江旭养父咬咬牙,过度肥胖的身子扑向桌上的笔。
“我签!只要有钱,那小子怎么样和我无关!”
姜飞宇点点头,嘴角终于微微上扬。
“机考三天出成绩。”
“那不就是今天?”
麻辣的香味从铁锅里升腾而出,熏得人睁不开眼。
姜飞宇下了几片毛肚,烫完后全部放进江旭的碗里。
“对,今天——都给我,你不吃?”江旭问。
“我等会吃,不饿。”姜飞宇又夹起雪花牛肉片,浸入满是红油的锅中。
江旭看着他,忽而笑出声。
“怎么了?”姜飞宇有点惊讶,他印象里,江旭一直是冬瓜般木木的表情,很少像现在这样子。
江旭捂住嘴笑。
“你好像个厨娘。”
江旭指的是自己身上的围裙吧,还在锅边忙个不停,确实有后厨厨娘的味道。姜飞宇狠狠把肉丢进江旭碗里。
“别废话!快吃!”
江旭挑起食物,放进嘴里。
“嗯,好吃。”
“多吃点。”
江旭却变得怅然,停住动筷。
“又怎么了?”姜飞宇察觉到不对。
江旭眼睛有些湿润,他慢慢说:“想我妈了。”
姜飞宇心里有点酸。这几天在家他第一次为父母烧饭,他以为是错觉,看到母亲眼角的泪花。遇到江旭前,他把微小的幸福看得太轻,竟然忘记了珍惜。
“江旭——”
“没事的,哥,锅太辣呛出泪来了。”江旭纸巾一擦,又变回那个没事人,“别光顾着给我菜,你自己也吃啊。”
我来守护你,江旭,你值得这个世界以温柔相待。
姜飞宇默念,这时传来巨大的铃声。
江旭不好意思地掏出手机。
“破手机音量键老失灵,哦,来消息了。”
“什么消息?”姜飞宇忍不住问。
江旭看了很久,整个人定住在座位上。
姜飞宇把他手机拿过来,满是裂纹的屏幕上跳出一个界面。
8,8,6.5,6.5……
成绩出了!姜飞宇脑子一转,这不就说明,他过了嘛!
“江旭!”
江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我考过了?”
“是的。”姜飞宇高兴地搂住江旭,“唐经理那边早搞好了,就差你的语言成绩!过了就好!”
江旭的身子小小软软的,丧失了力气,仍由姜飞宇抱着。
“我……可以留学去了?真的吗……”
“对——我还记得赌约,绝不食言,明天就去给你买东西。想要什么东西,都给你买。”
姜飞宇放开双手,再次看着江旭精致的脸蛋、发愣的表情。
“太好了江旭!我们可以一起去悉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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