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这帽子,刚跑太快掉水坑里了。”
有人拎着帽子回来,一路走一路淌水,水渍在地上连成细长的一道。
齐硕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过去:“你拧两下吧,真是帽子当水瓢使了。”
陈边叙看他走了,随即点进微信,里面消息已经没了,已撤回。
阿波罗:【?】
夏希迎本来是回宿舍后良心发现想问他没有伞是怎么回去的。
但发完又想,他淋点雨就淋点雨吧,她才不要问。
夏希迎看到他发来的问号,打了几个字又删掉,算了,让他纳闷儿去吧。
-
夏希迎军训第一天就中暑,往后两天都没参加训练,前三天坐在树荫下一晃而过,后四天站在队伍里度秒如年。
军训结束回家后老夏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说:“哎呀,晒黑了。”
表情夸张到她真的以为自己变黑了很多。
夏希迎挎着书包,回头上下端详了一下陈边叙,心里默默念叨一句“我都黑了你凭什么还白”。
她表面云淡风轻说“英雄勋章而已啦”,在回房间后又忍不住拿起镜子反复看。
她真的很黑很黑了吗?
好像,也没有吧。
这一上午她照镜子的次数不亚于童话里的皇后,魔镜魔镜你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夏希迎拿了张镭射星星贴纸往镜子上贴了几个,自说自话:“当然是夏希迎。”
“叩叩叩——”
房间门被扣响,夏希迎疑惑地望了一眼门。
“吃饭了。”门外的人说了声。
声音不轻不重,是陈边叙。
老夏平常叫她不会敲门,但也不会进来,而是有事儿就直接站门口喊她了。
夏希迎冲着门应了一声:“知道了”。
这天中午是刘阿姨做饭,还炒了一盘鸡。
这段时间夏希迎发现刘阿姨好像对鸡的做法很有研究,炒着吃炖着吃怎么吃都好吃。
老夏给她端了碗米饭:“军训完了就该正式上课了,你也跟小陈多学学。”
夏希迎是从小到大的三好学生,奖状多到不计其数,她从没觉得自己在成绩这方面有技不如人的时候,但她在陈边叙面前却是真真切切的矮了一头。
她没有吭声,但并不认同。
夏希迎戳了一筷子鸡肉吃掉,这一筷子戳在白瓷盘上的那一下,约等于戳在他的脊梁骨上。
她在心里默默下定了某种决心,等期中考试,她要拿成绩说话。
她要在分数上压过陈边叙。
陈边叙伸手拿水杯的空挡不经意抬眼,和姑娘一双澄净的眼睛不偏不倚地对上。
餐桌上没人说话,此时的沉默更像是无声的对峙。
除了饭菜香,还有不可忽视的火药味。
陈边叙甚至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几天有关于她的所有事情,但又实在少得可怜。
那天在基地男生宿舍后面他给了她一包东西,这就是他们这段时间唯一的接触了。
他把水杯拿过来,对面的姑娘已经低下了头。
状似无风无浪,实则暗潮汹涌。
这顿饭吃完,夏希迎去冰箱拿了一个巧乐兹,然后在老夏“刚吃完热的吃冰的,你也不怕牙坏了”的碎碎念中回了房间。
夏希迎登录游戏,签到页面都还没点,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阿波罗:【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切回微信快速回复一句:【没有误会,只有胜负。】
夏希迎开了一局游戏,结束后系统提示她的游戏好友“阿波罗”已上线。
夏希迎也没管他在干什么,噼里啪啦的一通打字。
太阳花:【玩吗?1V1。】
阿波罗:【好。】
夏希迎赢了两把,心满意足的下线。
吃过午饭,人有点昏昏欲睡,她缩在被窝里拿手机搜了个电影看,不出所料,没看到一半就睡着了。
等她一觉睡醒,房间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不少。
夏希迎在枕边摸了两下手机,想看时间却摁不亮,手机因为剩下那半部电影耗光了所有电量,彻底关机了。
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起床,找出充电器给手机续电。
夏希迎从房间出去,外面也是安安静静的,她脚步刚一经过洗手间,那扇门就“唰”的一声打开了。
陈边叙站在门内,头发是湿的,门大开着,空气里向外溢出轻微的水汽和洗发水的香。
开门的时间凑巧到他像是专程在门内等着的。
他穿了件白色T恤,黑色长裤,头发应该是潦草擦了两下,发尖上的水珠在这几秒间缓缓坠在了脖子上。
夏希迎问他:“我爸呢?”
“不知道。”陈边叙也睡了会儿,睡醒屋里就没人了。
夏希迎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夏希迎。”陈边叙叫了声她的名字。
“干什么?”
夏希迎这几天都没和他说话,语气算不上好。
陈边叙站着没动,稍低了下头,忽然说:“抱歉。”
少年的眼睛被水汽蒙着,显得无辜,挫败,又湿漉漉的。
夏希迎看了眼地面,视线又挣扎着抬起,她刚刚,应该没有很凶吧:“没,没事。”
“放学可以一起走吗。”陈边叙说。
“行。”夏希迎比起生气,她更容易原谅,“也行吧。”
没等这个话茬继续往下,她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我要去超市你去吗。”
“去。”他正想下去买盒笔。
夏希迎等他头发弄干了才出的门,拿着老夏的超市卡去超市买零食。
超市卡就放在进门鞋柜上的笔筒里,夏希迎拿着卡,想一茬是一茬:“我爸跟你说了吗,这卡里面他充了钱,去超市买吃的拿这个卡就行。”
“夏叔跟我说了。”但他没用过。
陈边叙来到这儿有一个月了,夏叔一直对他很好,他却始终没办法把自己当成这个家里的一员。
这卡夏叔早就说,有什么要买的要用的,拿上这卡去小区外面的华美超市买就行,又近又方便。
陈边叙当时笑着答应,说谢谢叔,只有他知道他不会动这张卡,心理上过不去,总感觉是在拿别人的东西。
夏希迎进超市买了不少零食,薯片,果冻,脆脆鲨,结账的时候陈边叙手里只有一盒黑笔。
收银员看出他们两个是一起的 ,又看了眼陈边叙:“没有了吗?”
“没有了。”陈边叙说。
收银员动作熟练在机子上点了两下:“有会员卡吗。”
“有。”夏希迎把卡递上去了。
虽然卡里的钱也是老夏充的,但没花她口袋里的就等于没花钱。
就算不要钱也不买吗。
收银员一边扫条形码,夏希迎撑起袋子,在旁边一样样往里装。
她前段时间有些张不开口的委屈,觉得老夏非要给她找个妈,一时间忽略了这里面还有第四个人,陈边叙。
她没那么快接受刘阿姨,他也一样,他没把这里当家。
从超市出来,过条马路就到小区了。
或许是她刚刚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看出来她知道了他没融入这个家。
一路上各自心照不宣,没人主动开口。
路边停着一排轿车,喧嚣之下的白噪音里,他沉沉呼了口气。
随后,手腕忽然被人拽了下。
“回来回来回来,蹲下蹲下。”夏希迎把他往身后拽,“你这么大个子站着一下就让人看见了。”
陈边叙还没反应过来,一边照做一边看她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躲在一辆越野车后。
“看什么呢。”他是真不知道。
“前面是我爸。”夏希迎只探出半个脑袋,眼睛盯着几米开外的地方,“我还没见过我爸谈恋爱呢。”
陈边叙也往前望了眼,是夏叔和刘女士。
看不出两个人在干什么,只能看见他们手牵着手。
这个年纪,各有儿女,在路边牵牵手竟有种说不出的浪漫。
夏希迎看得认真,有件事她之前就想问:“陈边叙,你爸妈什么时候离的婚。”
“我上小学,他们就离了。”
“是你爸的原因吗。”
“没什么原因,就是吵架。”陈边叙反问一句,“你呢?”
刘红春19岁跟了陈崇德,这桩婚事家里人不同意,在刘红春一哭二闹三上吊招数用尽却仍然没有获得结果后,万般无奈半夜偷了户口本和陈崇德私奔。
之后一路南下,去了广东。
在婚后的第一年,刘红春带着陈崇德回去过一趟,但爸妈将她赶出门,不认她。
这婚事好像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刘红春孤注一掷赌陈崇德一辈子对她好,这件事也成了最终离婚的导火索。
两个人在外打工工资不高,婚后柴米油盐,谁买贵了两块钱豆腐都能吵架,刘红春每次都会说自己为他不顾一切,结果孑然一身,最终落得这个下场。
每次的争吵到这句话出来时就戛然而止了,陈崇德无话可说,这是他欠刘红春的,他一辈子还不清。
再往后,陈崇德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要么回来就是吵架,要么喝个烂醉回来吵架,彼此纠缠了几年,离婚了。
谈起往日,夏希迎当时太小,什么也不记得,并没有多少伤感:“我好像办了满月酒他们就分家了,也是吵架。”
没有出轨,没有家暴,就是在一天天无休无止的争吵中,把结婚前海枯石烂的誓言消磨掉了。
老夏后来说过,因为年轻气盛,谁也不让着谁,当初那点小事儿要是放在现在,根本就不是问题,想吵都吵不起来。
夏希迎叫他:“陈边叙。”
“嗯?”他应了声。
“你说,他们会结婚吗。”
夏希迎半天没听到回应,才慢半拍地回过头。
陈边叙蹲在地上仰头看她,她的手还牢牢抓着他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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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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