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这天，汤如意请了半天假，一大早，她就准备了做饺子的食材。
汤慈荣起床，打开门，一见厨房母亲忙碌的身影。他有点恍惚，抬手揉了揉眼睛，手放下后，眼眶酸涩，神情柔和，说：“妈，其实今天可以随便吃点。”
“怎么可能随便吃点呢，今天你生日。”汤如意说完，哎呀一声，把自己给忙糊涂了。想起这天见到寿星，第一句话得先说祝福的，“宝贝儿子，慈荣。妈妈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谢谢妈。”汤慈荣笑着说完，挤着牙膏打算洗漱。
汤慈荣生日这天过得很简单，简单的和母亲一起吃顿饭，吃着母亲包的自己爱吃的玉米肉馅饺子。
一年又一年过来了。日子简简单单，幸福也简简单单，但爱却很多很多，很满。
中午，汤如意吃完饭就去上班了，洗碗收拾的活还是汤慈荣抢着做，她才作罢。
因为今天汤如意下班会很晚，汤慈荣下午没待家，拿了个保温饭盒去了易仁医院。
-
往年，外婆总说中秋这日和家人一起吃顿饭便是团圆。可今年妈妈爸爸回来晚了，一家人没能吃上团圆饭。
原因很简单，弟弟馋嘴偷吃了海鲜，过敏了。
而他们今晚就会到家，外公外婆回家打扫去了。
舒有季在病房无聊发了会呆，手机上阳丽姬发的群消息弹出窗口：【接下来将会选出一名学生作为学校代表，去参加年底在本市举办的舞蹈比赛，由于名额仅有一个，所以大家要加油，努力争取哦！】
【看到消息通知，请回复“收到”。】
手机消息提示音不断，舒有季划过锁屏，看出了神，如今的自己还能去争取名额吗？
直到看着手机屏幕上，文迟朝发了一条：【收到。】
舒有季也回了个，【收到。】
“咚咚”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舒有季退出聊天界面，关了手机，抬眸视线落在门上，“请进。”
门推开的一瞬间，舒有季猜谁也不可能猜到汤慈荣身上。
他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汤同学，医院可不是个好地方，你怎么爱往这边跑？”
空荡荡的病房里满是米白色装饰，他竟觉得舒有季融入了这环境中，眸子又冷又凉。
他打量半晌，不敢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说出来，堆积在嘴边“担心你”三字，换个了说法：“舒同学，给你送免费的家教要不要？”
汤慈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先把手里的保温饭盒递给她，“这是我妈包的，我煮的，饺子还是热的。”
“给我的？”舒有季有点诧异。
“给你的。”
舒有季又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汤慈荣句句真心，说：“因为是你。”
舒有季沉默。
汤慈荣没有食言，等舒有季吃完，还很贴心地用盆接了水给她洗手和递纸擦嘴，收拾完后，他没有走。他从自己带来的布袋中拿出了一本数学书，又拿出一个本子，把本子递给舒有季，“你看看。”
舒有季指了指汤慈荣手中的本子，“真学数学啊？”
汤慈荣认真回她，“真学。”
舒有季很快拿过他手中的本子，“哦。”
她在落笔前找话题，“汤同学，你干过家教啊。”
“上大学后会勤工俭学。”汤慈荣想了想，“所以目前，你是我教的第一个学生。”
舒有季握笔的手一顿，与他对视仅仅只一秒，她很快低头，眼微红，抿唇。
此刻，她的心里又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感觉有点炽热。
汤慈荣又递来一个笔记本。
舒有季翻开本子，上面秀气的字体不全是黑色的，有些字体是红笔标记，还有蓝笔的标记。写字的人笔划间清晰有力，显然花了点心思。
她随便看了笔记本上的一处：《声声慢》李清照，表现作者晚年生活的凄惨愁苦。
舒有季看这字，挺震惊，忍不住问：“汤同学……这本子上的课堂笔记是你写的？”
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汤慈荣往前，细看了眼自己的字，没什么潦草的字啊，她应该都识得清的。
“你为什么要写笔记给我啊？”舒有季开始犯着糊涂，他这样做，图什么呢？
“不想让你垫底。”汤慈荣回，“你落下的课，返校是跟不上进度。”
舒有季心一愣，再次沉默：“………”
闻言，舒有季忍着泪水，不由失笑道：“汤同学，我能不能不学数学啊？这个有点难，我怕我太笨气到你。”
下一刻，汤慈荣嘴角勾上弧度，“舒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室内很安静，有翻书声，呼吸声，还有心跳声轻微可闻。
汤慈荣是个冷白皮，五官好看，薄唇经常轻抿，少有带笑。
舒有季偷看床边认真看书的汤慈荣，回想和他的相遇。初见汤慈荣脸上分明是陌生人勿闯勿进的神色，可偏偏就是这样，让她这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走进了他的生活。
“汤同学你看我写对了吗？”
“错了。”汤慈荣又说，“你数学偏科。”
舒有季尴尬红了脸。
他就不能把话说得委婉点吗？
舒有季又尴尬地点了点头。
“题目答案错了……但公式写对了。”汤慈荣凝视本子上烂熟于心的字迹，又抬头端详她。
许是看着她，让他拿着本子的手使了劲，抑制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这又是想办法夸我吗？
舒有季忙说：“我脑子在数学题上就是一条直线。”
这话，汤慈荣听杨子逸也说过，他知道杨子逸数学是个半桶水。
这会，他凝声道：“你用点心学，总会学会。”
舒有季看着数学题就烦，开始打岔道：“汤同学，你送我樱桃气泡水说找我是报恩……可是恩情已经还了，你还在我生病时来看我，又来辅导我学习，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草稿纸上出题的笔尖刹然停住，汤慈荣很快重新提起笔尖，继续刷刷地写着。
气氛更尴尬了，舒有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这个话题，来作为推脱不想写数学题的理由。她回头想一想，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个让自己难堪的话题。
舒有季看不到汤慈荣的神情，硬着头皮解释着：“汤同学，你别误会啊，我瞎说的，我就是不想写数学题，但是我其他学科能把数学这科给捞上。”
报恩和喜欢……
他把自己无意在本子上写下的“都有”两字划掉，翻了几页新的纸面。
汤慈荣头也没抬，给她出了一道题目，“把这题写出来，今天就不学数学。”
舒有季老老实实写着题。
她写题时，汤慈荣嘴角有意无意的扬着笑，她原来写数学题耳朵还会红啊。
“舒同学，你耳朵红了，是被我的题目难住了吗？”
汤慈荣歪头，视线又看着床头的百合花上，洁白如雪，跟舒有季的白肤很搭配。
“如果写不出来，你就把花瓶里的花给我好吗？”他眼睛的眸光很快深邃，如湖水一般，不见底。
舒有季：“………”
十分钟后，舒有季交题目，汤慈荣瞧了，没说话，盖上了笔盖。
“汤同学，你看吧，我数学也不是很偏科的。”
看她一脸期待的表情，汤慈荣嗯了一声，没拆穿。
从头到尾，汤慈荣就没想把题目出太难，而是往简单的题型带。
可他没想到这次答案对了，但解题过程不太对……
她是怎么得出正确答案的，不言而喻。
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了。收好书笔后，舒有季身前递过来一台手机。这台手机被保管得很好，没摔过，只是屏幕有道划痕，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他手指又长又直，就是太瘦了，皮囊裹着骨头，那次被开水烫过的地方留下了痕迹。
舒有季明显有点失落。
“我们补习了一下午，作为奖励……我们互换私号吧。”汤慈荣打开手机，点了联系人，直勾勾地看她，满是期待地请求道：“我能存下你的号码吗？”
她问：“这是奖励吗？”
汤慈荣说：“这是我们共同的奖励。”
舒有季与他视线对撞，拿过他手机。手机跟主人一样，如果没看到这些电话号码，那他的联系人里还真是空空如也。
舒有季只看到了：【管房租费阿姨、妈、苏兰花班主任、维修大叔、杨子逸。】
一目了然就五个联系人。
她斜睨了他一眼，汤慈荣生活中确实没几个好朋友。
汤慈荣垂眼，视线定格在她手下的光晕中。舒有季触碰屏幕，敲出“嗒嗒”的打字键声。
她正色道：“呐，存好了。”
打了个电话，是能打通的。
“嗯。”在同年龄人当中，舒有季是汤慈荣联系人上出现的第一个异性。
手机上多了一个备注人：【管房租费阿姨、妈、苏兰花班主任、维修大叔、舒有季、杨子逸。】
-
夜幕降临，星光点点，舒有季透过玻璃看外面，医院外的喧闹声让她走出了病房，出医院。
霓虹灯下，空地上几位大妈在跳广场舞。
舒有季心情顿时舒畅，在草坪旁的长椅上坐下，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衣兜里掏出手机，长按，复制了一串数字，点开Q.Q。
编辑好一句话：【我是舒有季。】
她点击发送。
以为会等待一会儿。
没想到对面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欸，他在线？”
这时，她注意到界面弹出一条消息，来自Q.Q好友生日提醒。
舒有季震惊的说：【汤同学，你今天生日？】
汤慈荣刚写完作业，眼睛有点累，揉了揉眼睛，手机就响了，在左上方的课本下找出手机，看到是一条好友通知，目光落在下面小字上，他放了笔，把书推一旁，拿起手机。
看着舒有季问他生日，回了一个字：【嗯。】
手机再次一响，是舒有季发来的祝福：【汤慈荣，生日快乐！】
汤慈荣：【嗯。】
舒有季又问：【你今天下午怎么没跟我说你生日？】
他觉得没必要。
主要想着送饺子和辅导学习。
他思考了下，又回：【我忘了。】
舒有季看着“嗯”“嗯”“我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对面，汤慈荣手指快速打字：【是怎么了吗？】
舒有季想了想：【汤同学，下次我补个生日礼物送你吧。】
汤慈荣又思考了，想拒绝，但怕她失落，回：【好。】
舒有季靠在椅子上，仰头，天空的月亮又亮又圆，她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条动态。
手机屏幕的淡光让台灯变得更亮。汤慈荣低眼，他看到舒有季刚发的动态：【月亮啊月亮啊，你每晚都在聆听谁的话。】
他看完，点了个赞，出了房间，朝顶楼跑去。
舒有季在退出界面前，往下一划，刷新了动态。
顷刻间，加载出汤慈荣赞了她，还有……
他也发了一条动态，跟她的差不多，也是一张图片，图片里是明亮的月亮。
最终落下一行字：【我向月亮许愿，愿你安康。】
舒有季愣住，她心跳慢了半拍，拿着手机的手垂下，另一只手却抬起遮着了眼睛。仰头半会，连呼吸进肺的夜风都令她生疼，慢慢地，舒有季眼角滑下眼泪。
那边，汤慈荣：【舒同学，你跟六班那谁熟吗？】
舒有季回神，刚给他动态点完赞，上方弹出消息。
她看着这话疑惑，想了想，试问：【wcz？】
汤慈荣听过文迟朝名字，但没往心里去，就不知道叫什么，这个时候也得回复个：【？】
她准确打出来，猜测：【文迟朝？】
汤慈荣沉默不言。
舒有季更纳闷了。
在班上跟她熟的人就只有同桌。
“不是文迟朝吗？”
对话框里的光标跳动了三秒。
汤慈荣怕她不懂，于是又秒发信息：【一个异性。】
立马撤回。
他又想她人缘偏好，可能会有好几个异性。
汤慈荣想起上次在窗户外看见她跟同桌聊天的画面，最终回道：【你同桌。】
没错，就是文迟朝。
舒有季不知道他什么缘由，还是回：【我跟他熟，是朋友吧。】
舒有季这一话说完，那边就没了回响。
汤慈荣坐在房间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舒有季想起下午的事，向他道谢：【今天补习，汤同学，谢谢！】
汤慈荣也没回。
汤慈荣略微抬眼，视线再次落在手机上，敲出：【那你觉得文迟朝好吗？】
舒有季：【好啊。】
汤慈荣眸光沉沉，低头，额头磕在桌面上。
胸口闷闷的他，在桌子上趴着一会儿，扭过头，看着手机，思考着什么。
他写题心情没了，把书和习题册都收了。
一分钟过去，舒有季以为对面不会回了，打算退出去，却见手机上方，又跳动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汤慈荣敲敲打打完又删除，随即，他才发出：【可舒同学，高中不让谈恋爱，大学才让处对象。】
“啊？”
“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舒有季回神，眼睛依旧停留在对象上面：【我知道。】
信息刚发送，汤慈荣又问道：【我也想成为你的“朋友”好吗？】
看着多跳出的一个字，让他愣了愣。他神情难辨，心绪不宁，最终把多出的“男”字删掉。
发送键按下的刹那，汤慈荣是心动的。
舒有季没想太多，自然同意，【……好呀。】
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手机金属外壳好似泛着温度，暖暖的。
另一边，汤慈荣又重新输入了一次，来来回回，试了一次，无意打出的字和有意打出的字，第一行弹出的字，都是一样的三个字。
汤慈荣看着“男朋友”，嘴角上扬，浅笑，“还真是。”
他伏在桌上，侧脸枕着手臂，盯着掌心里的手机，出了神，“我可以是她的男朋友吗？可以吗？”
【汤同学，要不，我们见一面吧。】
舒有季发来这条消息。汤慈荣手机在掌心震动，背景音乐作响。
她是他的特别关心“对象”。
汤慈荣睁眼，望着此消息，手指拂过见一面三字。
这时，他的心情就像小时候坐过河的船。
乘着荡漾的船，船中的人，心也荡漾了。
汤慈荣回想回忆，喉咙生涩，手臂间落下的，是一滴泪水。
他借着她的话，推波助澜，应下，“舒同学，请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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