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各位同学们,晚上好。我姓张,名佑哲。我来到忻德中学主要是想跟同学们分享一个学习的话题,我们该怎样树立目标,规划自己的未来。”
杨子逸听了,觉得没意思。
“逃过晚自习,换了地方坐着,现在还要听专家的演讲。”对讲座不感兴趣的杨子逸,此刻脑子里的想法,还不如在教室偷偷趴在课桌上睡觉。
舒有季目光瞥向汤慈荣,只见他已打开草稿本,做着试卷上的题目。他身体向后靠着椅背,试卷与草稿本放在大腿上,左手按着试卷,右手握笔写着题。
她问:“汤同学,你对你的未来是怎么想的?”
汤慈荣继续写题,回她,缓缓道:“过上好生活。”
他顿了顿,“得到我所想的。”
“你有想考的大学吗?”舒有季想知道他毕业后会去哪。
他们坐在正中间的位置。杨子逸第一个发现方宏光扫视这片范围,提醒着:“汤慈荣你要和她开小差说话。”
接着,他瞄了一眼汤慈荣腿上的草稿本,“难道不能写小纸条吗?”
“方宏光可是在上面盯着的。”
舒有季不想被叫到主任办公室,乖乖闭了嘴,不再问。
汤慈荣听杨子逸这一提,立马就照做。他懒散地翻过草稿本一页,在干净的纸面上写了几个字。
舒有季眼底出现从身侧传来的草稿本:【星洲大学。】
宜星市比江北市还要繁华,是个大城市,学府很多,其中星洲大学可是第一学府。
“洲大吗?”
但宜星市离江北市好远。
舒有季看着四字心怔了怔,又看了看身侧人,拿下本子上夹着的笔,眼角一弯,写上:【星洲大学啊,是个重点大学诶。汤同学,你肯定能考上的。】
汤慈荣扭头过来,看着笑容满面的舒有季。
又听她,小声跟自己说了声,“加油!”
他瞳孔如同黑夜般地宁静,让人捉摸不透,汤慈荣静静地打量着她,写下,反问:【你呢?】
舒有季看着他的眸,目光炙热坦诚,如湖水般清澈见底。
轻微颤抖的心。
砰砰的感觉,使舒有季红了脸。
“啊?”舒有季视线逃离了汤慈荣的目光,握着笔:【如果可以,我也想去星洲大学。】
随后,汤慈荣浅笑一声,写下:【舒同学,如果可以,那我能和你一起去上学吗?一起从江北市坐飞机去宜星市吗?】
舒有季心里一惊,平静地写:【好。】
汤慈荣:【那我们一起加油。】
舒有季依旧写下:【好。】
她低头,多看了几眼这张草稿纸上的对话,凝神半秒,纸上的内容,好不真实。
舒有季脸红红的,白色肌肤本就没什么血色,现在这般,脸颊上像打了腮红,连那眼角似乎都微微红了,她开口:“汤同学。”
汤慈荣又转过头,回她:“怎么了?”
“没事。”舒有季笑。幻想了下,自己和汤慈荣一起去上大学的画面,觉得美好。
“如果可以,我想去苘信大学。”
“因为我想留在故土。”
“这里有亲人,有家,还有我们的回忆。”
她想说的话,却只能在心里道。
舒有季笑着而想低头,低了头又湿润了眼眶,思索了会,选择动笔:【汤同学,如果我兑现不了诺言,你可不要怨我。】
“我应该会不行了……”她想着。
【因为洲大分数线很高。】
【宜星市靠北方,南方不比北方,那里会有皑皑的白雪,会有刺骨的寒风,食物也是不合口味的,你去了可能会有点不适应,所以汤同学,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祝你,得偿所愿,事事顺心顺意。】
“山高路远,愿你平安健康……”舒有季心很压抑,有点疼。
全部的心里话也只为盼他一句:
愿,事顺,身康,岁岁安。
“汤同学,给你。”
汤慈荣接过本子,白纸行间写着她的回复。
他手指摩擦着页面,眸色不明。
这时,舒有季缓缓起身,往下走去。
文迟朝坐在第一排,舒有季正好路过他,他问:“舒有季,你这是去哪儿?”
“我去上个厕所。”
文迟朝点点头后,扭头瞅了眼舒有季座位的方向,连着看清了座位旁边的汤慈荣也朝这边看来。
文迟朝瞬间收回视线,抿着唇对舒有季说:“早点回来。”
舒有季温柔一笑,声音沙哑:“好。”
出口地方的位置,舒有季一眼就看到了,那次被她无意撞见方宏光叫去办公室的二班情侣。
周菁挨着罗仁宾说着悄悄话,罗仁宾垂头听完周菁说的话后,很快脸上晕着微红,他嘴角挂着笑,相应地回复了周菁。
舒有季不知道罗仁宾说了什么,她猜应该也是在聊未来吧。
她有点羡慕他们。
汤慈荣看着消瘦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心里莫名其妙的慌乱了起来。
闭目养神的杨子逸一睁眼就见,汤慈荣的手都快把草稿本捏皱了,通红的眼睛里像忍着什么情绪,看着出口的地方。
他问:“汤慈荣,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杨子逸可不信,他顺着汤慈荣视线看去,恍然大悟道:“噢,原来你在偷看二班那对两口子。”
汤慈荣视线微抬,这次瞧见了二班的罗仁宾与周菁,他们笑得很开心,像是在分享着欢乐的事。
他盯着他们,嘴角虽抿着,但眼神里全是向往。
以后的以后,我和舒有季,也会这样的。
会吗?
一定会的。
自问自答的汤慈荣,浅笑后红了眼。
-
燕菲儿上了个厕所回来,正好撞见了舒有季。
燕菲儿没给她好脸色,“舞蹈名额是我的,舒有季你最后什么都比不过我。”
“那恭喜你了。”舒有季早就听文迟朝说过,嘴角微微一笑。
得到名额的人是我,不是文迟朝,她为什么还替我高兴?
燕菲儿心一怔,让她回忆起了以前。高一入学时,舒有季是帮过她的,那个时候的舒有季也是这样的容色。
燕菲儿握紧拳头,低声:“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你还是自己可怜自己吧。”
留在原地的舒有季看着燕菲儿转身的身影。燕菲儿身高细挑,扎着高马尾的她,恍如高一军训那刻,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
翌日。
文迟朝给了舒有季一张小纸条,夹在她的语文书里。
一上课,舒有季便看到了书中的纸条,吓得连忙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再低头,上面是一行秀丽的字体:【等下下课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吗?】
末尾随手简单画了个卡通表情。
舒有季知道是文迟朝的。
她把小纸条赶紧放校服口袋里,看向文迟朝位置那边。
果不其然她一转头就见文迟朝也看来这边。
舒有季用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宋柔皱着眉朝舒有季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还被老师点了下名。
周芳说:“宋柔同学,你预习课本了没?”
宋柔虚心站起来:“……没。”
老师批评了她几句,让她坐下等会好好听课。
-
图书馆。
文迟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现在主任抓得严。”
方宏光最近都在抓早恋的学生,凡是看到校园里走一起的男学生和女学生,都会抓着问几句。
舒有季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文迟朝,我可能不在学校寄宿了。”
现在都高三了,住校肯定方便点,文迟朝问,“是你和宿舍人相处不好吗?”
“没有。是家里有点事。”舒有季抿唇。
舒有季看了眼文迟朝带的书,转移话题,“文迟朝,你在这等我一下。”
文迟朝点了点头,看着舒有季朝书架走去。
五分钟后,舒有季拿着另一本书过来,“后天就要考试了,文迟朝你考前看几篇作文,考试撞到相应的关键词,说不定还能找找灵感。”
她是去找优秀作文书了,文迟朝突然明白,笑着道谢:“谢谢。”
“不客气。”舒有季在文迟朝对面坐下,桌面摆着一本错题笔记。
一翻开,是文迟朝的数学易错题本,但对于舒有季来说,这种题,她也拿分少。
文迟朝细声道:“认真看。”
舒有季抿唇,只好硬着头皮看下去了。
一个时辰后,舒有季与文迟朝一起还了书,在图书馆门口分开。
舒有季道:“文迟朝,你走前面吧,不然被人看到我和你走在一起,难免会有闲话。”
文迟朝垂眼,低声说:“好。”
舒有季看着前面高高的男孩,又忍不住叫他,“文迟朝!”
文迟朝回头,“嗯?”
她呼出一口气,举着手摆了摆,“拜拜。”
文迟朝点点头,“再见。”
舒有季看着文迟朝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没走几步就转了另一条路,走开了。
-
放学铃响,汤慈荣去找舒有季了。自从,那本老旧的黑色笔记本被送出后,他又去小卖铺,买了本和第一次送出去的那本粉色笔记本一样的新本子。
这天,他特意等教学楼的人都走光了,才敢送,可他到了六班,还有一个女生在教室。
是舒有季,她睡着了。
他没出声,放轻脚步,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趴在桌上看着她。
他好像嗅到了空气中浮动的香味,是她衣服上清清淡淡的茉莉香。
没多久,他把笔记本放在她手旁边,又轻轻地从后门出了教室。
舒有季睁开了眼。
她触碰笔记本的指尖蜷了蜷,视线追着汤慈荣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很快,湿润了眼,热泪砸在手背上。
-
联考这天。
宋柔等人收拾完,看着舒有季还蜷在被子里睡着,她小声商量:“我们要不要喊下她啊?”
“她不是有闹钟吗?”
“她闹钟都响过了,都响了两次,把我都吵醒了一次,就她还没醒。”
“等会不是要考试吗?”
“反正都来得及,别喊她了,我们走吧。”
最后,舒有季跑得气喘吁吁,踩着铃声进考场。
众人皆惊,目光齐刷刷投向她,讲台上的老师示意安静,待教室重归秩序,宣布开始考试。
一天一天过去,当最后一场考试收卷铃响时,考试顺利结束。
这次,舒有季收卷前,唯一一次盯着试卷出了神。她是最后一个交卷的人,看着试卷被老师收上去时,她笑了,像是怀念,又像是解脱。
整理完课桌后,她望着窗外发了会呆,外面起风了。
她的眼泪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流出。泪水打湿了干燥的地板,换来了化作成消散在空中的水汽。
像雨点一般。
过了几日,联考成绩统一出来。
教学楼前,舒有季挤进贴满成绩单的公告栏前,从前她总习惯从末尾往上寻自己的名字,这次她从榜首开始扫。
排头往下看,第一名栏里依旧是汤慈荣,各科分数较高,其中单科也有满分。
顺着榜单下滑,掠过文迟朝,燕菲儿几个眼熟的名字,连常踩及格线的杨子逸排名也都往前蹿了好几位。
她想应该是汤慈荣复习的时候,也顺便带了他。
舒有季盯着榜单,看着他们都在变好,她湿润的眼睛,展露笑意,柔声道:“你们的未来,终将璀璨。”
她退出人群,避开热闹,一个人走向办公室方向的走廊。此刻,扑面而来的寒风,吹不走她的寂寞,却吹散了她心中的忧愁。
“冬天真冷,今年或许会下一场大雪吧。”
舒有季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见了一朵朵洁白的雪花。
天空虽一无所有,但她看见了乌云,伤心的乌云。
这会的天,像个即将要哭泣的乖宝宝,好像随时都快要掉小珍珠了。
汤慈荣下楼时,就被堵在一楼,等人群逐渐散去时,他还是没有找到舒有季。
舒有季看了他们所有人的分数,却没有去看自己的。
而汤慈荣与她相反,他第一眼想看的分数是舒有季的。
他唯独只找了她的名字,舒有季成绩进步了,但考洲大依旧是个问题。
汤慈荣将看过的成绩记下,回教室后写在了本子上,折起来压在数学书里。
汤慈荣去六班找舒有季。课间去寻她,不见人。放学也不见她,晚自习亦是。
见不到舒有季,汤慈荣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不踏实,所以,他去找了六班班主任。
谭洁说,“舒有季同学请了几天假,还改成了走读生,现在应该是在宿舍收拾东西……”
话音未落,汤慈荣便已转身跑出办公室,冲出办公楼的脚步急得像暴风雨,鞋在台阶上磕出慌乱的节奏。
“汤慈荣,你干什么去,喂!汤慈荣你干什么去,要上晚自习了!”杨子逸这会也是在小卖铺回来路上,楼梯间撞见他。
“谁啊,大晚上跑,不知道撞到人啊!”汤慈荣扶起被撞倒的男生,说完抱歉就跑了。
这男生没看清人,依旧不满,指着汤慈荣的背影骂。
天阴阴的,汤慈荣踩碎了灯光下斑驳的树影,连自己的影子都像是被风吹皱的纸。
他眼眶泛了红,喘着气,一个劲的往前跑。
他起伏的胸腔那,心微微作痛,“为什么……你怎么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舒有季,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明明就差一点点啊,我就要抓住你了。请你等等我,等我……”
汤慈荣耳边浮现曾说过的话,这声音一直在提醒着他,【我的回忆,在我身后,它是噩梦,像恶魔一般追赶着我。她在我身前,而我只想奋不顾身的奔向她。】
如果有如果。
如果世界有分割线,那汤慈荣身后是无数次倒退的灰白画面,而他的身前,是舒有季在前方,等他。
教学楼走廊外注意到对面小径上奔跑的背影,同学们个个好奇,惊呼:“那是谁啊?跑这么快,他是有什么事吗?”
“不对不对,那好像是一班的……”
“那是汤慈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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