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屿第二天起来是状态好了很多，他磨蹭好一会儿才起来洗漱，路阳这小子今天勤快一些，早早就去楼下打包了热汤粉上来。
陈京屿难得吃上热腾腾的汤粉，因为烫嘴而放慢速度，磨蹭好一会儿才吃上半碗。路阳看到他不慌不忙的样子，又看看身后的时钟，挑眉问道：“怎么着，今天不用极限通勤了？”
陈京屿吃着粉，口齿不清地表达道：“迟到就迟到吧，反正全勤已经没了。”
路阳看着他不算太好的脸色，终究有点不放心，“真的没问题吗？要不再休息一天。”
陈京屿摇摇头，扬起一个笑容：“都说没事了，今天早上起来精神得很。”
路阳知道劝不住，只能冷哼一声：“你最好是。”
因为陈京屿在家里耽搁了一点时间，在路上也有点堵车，导致他回公司时迟到了几分钟，慢慢悠悠地回到部门，看到一堆同事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事情。
“我的怎么才80分啊，这也太无语了，我感觉我上个月业绩挺好的。”
“你算好了，我才75。”
“我更离谱，敬业精神扣了二十分，我怎么就不敬业了？”
陈京屿原本没什么兴趣，但听到他们在讨论后又忍不住凑过去，见缝插针地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其他同事转头看到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言语间透露着关切：“小陈你来了，听说你在上班路上晕倒了，好点了吗？没事吧？”
“这么着急就回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对啊，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更重要。”
陈京屿被这么人围着有些不自在，讪讪一笑道：“没什么事了，谢谢大家关心。”
小伍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安慰道：“没事就好，拿这点工资不至于给他拼命。”
有人搭腔道：“上班路上出事，高低也算个工伤吧，也不知道会不会扣你的全勤。”
“肯定扣吧，我们领导又不是那种有人情味的人，你看这个绩效考核就离谱。”
“让我看看。”陈京屿又凑近一点，目光仔细在表格上搜寻，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上面清清楚楚地列着每一项评分。
各项考核加在一起是80分，工作效率扣了5分，工作态度这一项扣了15分。
评分结果比上个月还低了五分，陈京屿统计完之后，也跟着发出直击人心的疑问：“我工作态度怎么了？我态度不好吗？竟然扣了这么多分？”
“别说了，我比你还低呢，到底是谁评的！”
有人“啧”了一声，“当然是领导啦，还能是谁……”
“你们都别吵了，大家都差不多，人家丁吉才一枝独秀呢，竟然拿了90分。”
其他人纷纷发出异议：“不是吧，比周浩还高，他哪次做项目不是沾了别人的光，投机取巧倒是挺厉害的。”
“就是，他凭什么。”
小伍把评分表递给身旁的同事，也跟着阴阳怪气道：“凭他会巴结，凭他有心机，凭领导欣赏他，你们都应该学学人家。”
“我呸，谁能学得来啊。”
“就是，之前听说他跟领导关系匪浅，看来还真是。”
“对了，他今天怎么没来。”
话音刚落，众人就默契地闭上嘴巴，丁吉一脸春风得意地走进来，笑着跟众人打招呼：“大家早上好，你们在看什么？”
有人把表格递过去说：“看上个月的绩效考核，你的评分很高唉，真厉害。”
丁吉看了眼表格，语气夸张道：“应该不会吧，我看大家工作的完成度的很高啊，我还以为我是最低分的呢。”
小伍跟陈京屿对视一眼，话里有话道：“嘿，那说明领导看重你！”
陈京屿也跟着搭腔道：“就是啊，你看我们就没这种命。”
“哪里，我运气好而已。”丁吉谦虚一笑，大方地表示，“既然这样，下午我就请大家喝奶茶吧。”
“好啊！”
其他人都围着丁吉纷纷起哄起来，一改刚才那副愤愤不平的模样，陈京屿收敛嘴角的弧度，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没兴趣地往后一瘫，心想。
矫言伪行，不就是当代职场的相处之道吗。
陈京屿一天没来，桌面上的工作就翻了一倍，他看着一堆未接收的文件，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随即走进茶水间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接着打开摸鱼软件看新鲜事。
没过多久，领导就回来了，他一走进办公室就锁定了陈京屿的工位。
陈京屿瞥见领导往这边走来，赶紧关掉当前的页面，眼波流转一下，迅速打开搜索引擎，在上面输入问题：
【上班路上晕倒算工伤吗？可以申请仲裁吗？】
【要是猝死在公司，直属领导要负什么责任。】
听着领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京屿就像没看到一样，依旧专注于搜索的页面，直到领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陈，你没事吧？身体好点了吗？”
陈京屿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假装不经意地回头，客气地回应道：“没什么事了？谢领导关心。”
领导瞥见他电脑上的页面，脸色一滞，眼底划过一抹深意，言语间满是关切：“没事就好，这段时间辛苦了，我跟行政那边知会一声，全勤就不扣你了，昨天就当你休假吧。”
陈京屿欣然应诺：“谢谢领导。”
领导又看了眼他电脑的页面，接着说：“这两天工作强度不大，你只需要跟进一下手上的项目，晚上就不用跟着加班了。”
“好的，有劳领导费心了。”陈京屿心领神会似的，当着他的面关掉了搜索的页面。
或许是领导自知理亏的缘故，一整天都没怎么出来管人，陈京屿用一上午的时间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到了下午就专注摸鱼了。
傍晚五点多，他接到路阳的电话，这家伙说路过这边，问要不要顺路载他回去。
陈京屿满口答应，他原以为自己能够顺利摸到下班，没想到临近下班的点甲方公司还派人过来。
秘书将一个移动硬盘放在他面前，客气地转述道：“之前跟进的广告样片出来了，你要不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明天就开始投放。”
陈京屿烦得要死，看到时间已经过六点钟了，干脆把硬盘揣进兜里，直白地表示，“行，我回家再看。”
下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他一秒钟也不想多待。
陈京屿揣上东西就准备回家，可走到办公室门口时，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回到工位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根火腿肠才离开公司。
难得准时下班一次，走出公司大门，陈京屿看着天边那抹夕阳的余晖，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直到听到一声的狗叫才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来，看见小白冲他摇了摇尾巴，接着就沿着他脚下环绕一圈，模样有些兴奋？
陈京屿不由得“啧”了一声，“敢情在这儿蹲点呢。”
小白汪汪地叫了两声，然后在他面前蹲下来，眼巴巴地瞅着他。
陈京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接着从包里拿出两根火腿肠，撕开包装递过去，小白眼神一亮，一口就将火腿肠叼在嘴里，摇头晃脑地吃了起来。
陈京屿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它，在一旁等它吃完两根火腿肠，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准备前往路口那里等路阳来接。
小白吃完了火腿肠，满足地舔了舔嘴巴，眼看着陈京屿要走，赶紧摇着尾巴追上来。陈京屿回头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说：“走，去玩吧。”
小白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京屿，不愿离开。
陈京屿停下脚步，蹲下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十分平静：“回去，别跟了。”
“不然下次不给东西吃了。”
小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低下头呜咽一声，耳朵耷拉着，有些不甘地看了眼陈京屿，接着不情不愿地跑走了。
陈京屿目送它远走之后，才转身穿过人行道，来到对面的街角，路过那家熟悉的花店，看到店员正在修剪花束，不由得停下脚步，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梦里的那些画面。
那束鲜红的玫瑰……
正当他看得出神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叫唤，他猛地回头，发现路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
路阳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停留在那株玫瑰上，不由得揶揄道，“怎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玫瑰？”
陈京屿的语调提高了一个八度，“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那种东西，我只是觉得那花刺很好看，很有特色。”
路阳忍俊不禁道：“不是吧，哪有人喜欢花刺的啊！”
陈京屿收回目光，不以为然道，“我品味独特行了吧，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路阳哼声道：“行了行了，懒得跟你掰扯，赶紧走吧，等下又被交警逮了。 ”
陈京屿屏去混乱的思绪，抬脚跨坐在电瓶车后座上，就开始吐槽今天在公司遇到的烂事。
两人吃了东西之后，又踩着点去超市收割半价的面包和熟食，等回到家已经挺晚了，陈京屿洗完澡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得半梦半醒之际，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又惊醒过来，打开工作软件看到上面的消息，才想起来广告样片还没看。
他赶紧爬起来打开自己的手提电脑，把移动硬盘接上去，从里面读取出一个压缩包。
点击解压之后，上面的进度条显示要十几分钟，陈京屿去客厅倒了一杯水，再次回到房里时，突然听到电脑里传来奇怪的声音，走近一看，差点被屏幕上的画面震慑地丢了魂。
只见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里面的内容并不是广告样片，而是一具打满马赛克的身体，具有引导者的色情向配文极具诱惑性，虽然看不清模样，但就是让陈京屿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是她吗？是她吧。
一瞬间，陈京屿联想到昨天匆匆一瞥的那本杂志，不禁产生了还在梦里的错觉，他恍惚几秒，转眼看到床头边的护身符，思绪就被拉扯回到现实中。
不是在做梦，难道说梦里的事情真的要在现实中上演了？
陈京屿思想几秒，摇摇头，还是感觉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他握着鼠标想关掉视频，不料电脑却像中了病毒一样，怎么点击都没有反应。
视频依旧往下播放着，画面中的女孩又换了姿态，辗转几下，将裸露的背部曝光在镜头下面，陈京屿诧异地发现，她的身体上出现一条一条模糊的伤痕，像是被人抽打出来的，细碎的呻吟听着反倒像压抑的哭声，仿佛是特意满足某些特殊群体的癖好。
陈京屿的心神完全被牵引住，脑海中浮现出梦里的某些惨烈的场景，心头沉甸甸地像压着石头一样，双手难以制止地颤抖一下，无意间碰到一旁的水杯。
哗啦一声，杯子被摔得粉碎，清脆的响声惊醒了陈京屿。
下一秒，路阳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怎么了？”
陈京屿的理智回笼，在路阳推开门的那一刻，眼疾手快地合起电脑，尽量用自然的声音回应道：“没什么。”
路阳进来看到满地的玻璃渣，皱了皱眉说，“怎么那么不小心。”
陈京屿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立马把人往外赶： “你出去吧，我自己收拾。”
路阳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懒得管你。”
路阳出去之后，陈京屿心思复杂地掀开电脑，看到屏幕上显示解析失败的提示，显然刚才那段视频再也无法打开了。
他的心思愈发沉重，脑海里闪过诸多猜测，乱糟糟一片。
在床边呆坐一会儿，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床头的抽屉上，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本子。
打开本子的第一页，上面写着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那是最后一次分别时，梦里的女孩给他留下的号码，陈京屿当时醒来第一时间就记下了。
他出神地看着这串数字，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翻涌。
要打过去问问吗？会不会太冒昧了？或许只是巧合呢。
思及至此，陈京屿把视线从那串数字上挪开，犹豫几秒，又把本子合上，再次收回了抽屉里，把这个念想压了回去。
还是算了……万一是他想多了呢？
此时的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十二点了，陈京屿挥去混乱的思绪，随手关上灯，往床上一躺就闭上了眼睛。
隔壁那栋楼里的人又开始洗衣服了，老式的洗衣机吱吱呀呀地响着，如同拉锯一样的噪音让人烦躁不已。
陈京屿被吵得辗转反侧，在床上翻滚半晌，终是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目光再次落到床头的抽屉上，静默几秒，接着又把里面的本子拿了出来。
陈京屿出神地盯着那段数字，脑海中又闪过梦里的情形，仿佛又听到了临分别前女孩在他耳边的细语。
陈京屿打开手机在通讯框，输入几下又迟疑着删掉，犹豫几秒，又再次输入，无意间点到拨通键那一瞬间，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嘟……无效号码。
陈京屿一愣，又尝试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陈京屿的眉宇逐渐拧紧，深思游离几秒，突然想到什么，又加上了当地的区号，这次果然能接通了。
嘟……
嘟……
嘟……
电话在挂挂断前一秒被接通，那头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好，阴山殡仪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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