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回应依旧很冰冷:“没有。”
陈京屿一愣,思绪在一瞬间百转千回,仍不死心地问道:“那你们这几天没有接收过年轻的女孩吗?您们今天派出去的殡仪车接的是什么人?”
电话里又传来公式化的声音:“不好意思,我们不能透露客户的**。”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陈京屿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微微一怔,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梦里的场景一祯一祯地在陈京屿脑海中浮现,最终定格在女孩最后那一抹释然的笑容,他的心里就像被压着一块沉重的秤砣,忐忑不安,晦涩难辨。
不行,他得亲自去问问。
因为心里藏着事,陈京屿一整天都显得心不在焉的,甚至在网上查了殡仪馆的地址,发现这地位于郊区,距离他住的城中村也算不上太远,他打算下班再过去问问。
因为领导催得紧,陈京屿倒没有耽误手上的工作,写写又停停,到了下午就把报告写好了,为了避免领导没事找事,他临下班才把文件发过去。
眼看着快到下班时间了,陈京屿赶紧把桌面弄乱,往贴上几张标签,又跑到休息室里端了一杯咖啡出来,喝了一半就搁在桌面上,做好这一套流程后,才探着头对小伍说:“我今天有急事,先走了,要是领导问起的话……”
“就说你暂时走开。”小伍看着他精心布置的桌面,立马做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谢了。”陈京屿看着快到点了,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带上一份文件脚步匆匆地穿过走道,神色自然地离开了办公室。
现在已经进入秋季了,天气比之前凉爽了一些,陈京屿走出公司时太阳还没下山,天幕上挂着几片被余晖晕染的火烧云,红得有些刺眼。
陈京屿在地图软件上输入殡仪馆的地址,发现这里没有公交直达,在马路边观望一会儿,随手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他报了殡仪馆的名字和地址,司机听闻之后脸色有点怪异,但出于职业准则还是没说什么。
出租车按照导航的提示,沿着宽阔的柏油道行驶一段距离,在下一个拐弯处上了高速,陈京屿便将目光移向窗外,看到两旁飞快掠过的树影,眼底也被蒙上了一层暗影。
大约半小时左右,出租车到达目的地,陈京屿下了车就看到一栋不怎么显眼的建筑物前,上面挂着一个黑白的招牌,写着“阴山殡仪馆”几个字。
不知怎么着,陈京屿看着有些压抑,明明接近真相却害怕真相,一丝怯意油然而生,好半晌都没有挪开脚步,直到听见一声冷喝。
“前面的,你一直站在那里干嘛?”
陈京屿下意识转头,看到保安亭上的大叔正瞪着他,就像看着什么不速之客一样。
陈京屿尴尬地一笑,走过去表明来意,“不好意思,我想进去找个人。”
保安语气存疑:“有没有搞错,来殡仪馆找人,找死的还是活的?”
陈京屿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迟疑几秒,才试探性地开口,”我有个……朋友,她失踪了,我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想知道她有没有被送进去。”
或许是陈京屿的语气很诚恳,保安大叔上下打量他几眼,才把来访记录表推到窗口处,“留下信息,签个名吧。”
陈京屿也来不及多想,赶紧留下自己的电话跟姓名,写到到访事由的那一栏时,却不知道该写什么,看到前面一系列都写着哀悼吊唁,他笔尖在在半空中停顿半响,硬是下不了笔。
保安看到这一幕,冷硬的态度软和了一点,大手一挥道:“这个不用写了,走吧,进去以后别乱跑,直接找里面工作人员。”
“好的,谢谢。”陈京屿如释重负地搁下笔,深呼吸一下,才往里面迈开脚步。
在迈进殡仪馆的那一刹那,陈京屿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这些画面不停交替闪过,仿佛闯进现实与梦境的那条界限。
走进殡仪馆,陈京屿感觉里面很安静,便不知觉地放轻脚步,看到大堂里没有外头那么明亮,整体的黑白色风格显得庄严肃穆,门口上方挂着一幅牌子,上面写着“天地为鉴,亡者可慰”八个字。
一般人走进这种地方都是产生几分畏惧,陈京屿也不例外,他遵循着保安大叔的提醒,直接往大厅走去,目光都不敢四处乱瞄,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怎么东西。
走进殡仪馆的大厅,很快就有接待人员走过来,礼貌地询问:“你好,是需要殡葬服务吗?”
“不是不是。”陈京屿把头摇的得像拨浪鼓一样,思想一下说辞,才用隐晦的方式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失踪了,我接到消息说她可能出事了,所以想过来看看,她有没有被送到这里?”
接待员问道:“你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叫什么名字?”
陈京屿不假思索道:“女孩,叫南南。”
接待员按照陈京屿给出的信息,回到前台打开电脑,在内部系统上搜索一下,很快就给出回复:“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接收这个客人。”
陈京屿不死心地追问:“那名字里有个南字的没有嘛?或者是相近的拟声词呢?”
接待员又搜索一下,接着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抱歉,我们近期内没有接收过年轻的女性,关于你朋友失踪的问题,我建议你直接求助警察。”
陈京屿眉宇逐渐拧紧,突然想到今天碰上的殡仪车,又继续追问:“那你们今天派出去的殡仪车,里面载的是什么人?”
接待员想了想说:“我们今天没有接收客人,唯一出去的车子之前坏了送去维修,今天才开回来,里面并没有载人。”
“没有吗?”陈京屿失神嘀咕一声,心中一片混乱,无数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着,让他变得毫无头绪。
他看着一旁那些扎眼的花圈,不死心地问:“你能不能把近期接收的名单给我看看?”
接待员果断拒绝:“不行,这涉及到客户的**,我不能给你看。”
“好吧。”陈京屿也不好破坏别人的规矩,在原地忖度片刻,临走之前,还是不抱希望地再确认一遍,“真的没有这个人吗?”
接待员耐心地应道:“没有。”
陈京屿只能留下一些的相关信息,诚恳地拜托道,“要是有类似这个人的消息,麻烦第一时间联系我,谢谢。”
陈京屿得到肯定的回应,心不在焉地走出了殡仪馆,站在台阶上,望着来往匆忙的车流陷入了沉思。
这是坏事还是好事?难道真是他想太多了,或许女孩还没有出事?
又或者说……现实中根本没有这个人?
想了半天也悟不出什么头绪,陈京屿在一阵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中回过神来,再看看时间已经是晚八点了,周围的建筑物亮起琉璃灯光,落入眼底腾起火焰般的质感。
陈京屿若有所思地走下台阶,在路边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看到出租车经过,他看了眼对面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转身走上一旁的天桥。
天桥上人来人往,大家都却默契地保持着一个距离,陈京屿穿梭在人流当中,走得很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快,他就从另一侧的楼梯走下去,来到天桥底下时,突然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
“美女留步,也看你脸色不不太好,要不我帮你算一卦吧。”
陈京屿循声望去,天桥底下摆着一个算命的摊子,布料拼接成的招牌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赛半仙,而穿着戴着一副墨镜的老道士正在吆喝生意,时不时捋着他那标志性的白胡子,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
等等!这不就是上次在灵全寺外面诓他的神棍吗?花了三百块钱请了个护身符,那是一点屁用都没有。
陈京屿当即就停下脚步,走到老道士面前站定,一开口就透露出藏不住的幽怨,“大师,你还记得我吗?”
老道士的动作一顿,抬手拨弄一下眼镜,摇摇头道:“我老眼昏花,认不清了。”
陈京屿心平气和地提醒道:“两周前,在灵全寺外面,我花三百块钱从你那里买了一个护身符,想起来了吗?”
老道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语气略显无辜:“有这回事吗?我老了记性不好,不太记得了。”
陈京屿被他这种拙劣的演技给气笑了,又接着说:“你那符是一点用都没有,退钱。”
老道士的语气很为难:“这个的话……这个……”
陈京屿干脆利落道:“好,我去叫城管过来。”
“唉,等等,有话好好说嘛,年轻人性子那么急做什么?”老道士连忙把人喊住,干脆不装了,一把摘下眼镜问道:“说说看,怎么个没用法,你把符拿出来给我看看。
陈京屿说:“不见了。”
“不见了?这东西怎么能乱扔呢。”老道士打量了一下陈京屿,云淡风轻地问道,“看样子……你最近还在做梦对吗?”
陈京屿被诓了一次,自然不会被诓第二次,冷嗤一声:“怎么?你该不会要说我印堂发黑,大难临头吧?”
“这我可不敢乱说。”老道士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不过感觉到你磁场确实有问题,劝你最近还是小心为妙。”
说着,他就从摊位上翻出一块护身符,用商量的语气对陈京屿说:“要不这样,你再请一个回去,我给你打个五折,这次保证管用,不管用你来找我。”
陈京屿被他气笑了,看着他的道幡说,“你祖师爷知道你出来骗人吗?”
“都是为了讨口饭吃而已。”老道士把符硬塞进他手里,信誓旦旦地说:“你信我,这次的符绝对管用,不管用你找我,我保证包售后。”
陈京屿握着毫无重量的护身符,不以为然道:“说得跟真的一样,你拿什么包售后……”
老道士扯着嗓子说:“我拿我的职业道德做保证,我绝对不骗人。”
陈京屿正想说些什么,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城管来了,刚刚还在稳如泰山的老道士,立马跳起来收拾东西,一手背着帆布包,一手带着招牌就要溜走,一套动作下来犹如行云流水一般。
陈京屿连忙把人喊住:“唉,唉,还没退钱呢!这就跑了。”
老道士走几步又回过头来,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看在咱俩有缘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句,你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陈京屿一愣:“什么意思?”
可老道士并没有给他答案,在城管出现的前一刻,脚步匆匆地穿过了马路,很快就消失在人流当中。
陈京屿拿着一枚新的符,站在冷风中凌乱一会儿,才把东西收进口袋里,转身向不远处的公交站走去。
不管怎么说,陈京屿今天都白跑了一趟,非但没有得到女孩的任何信息,还差点又被老道士忽悠一遍。
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陈京屿躺在床上干瞪着,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总会闪烁着老道士那句模棱两可的话,以及刚才他看着自己的那种古怪表情。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指梦里的事情吗?
陈京屿想来想去,思绪纷纷扰扰,想半天也得不出一点靠谱的结论,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然后再次闭上,这般循环,很快就感觉到睡意袭来。
算了,别想了,或许又是忽悠人的话。
他搁下手机,沉重地打了个哈欠之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幕渐深,被工业污染的城市上方漂浮着一层层浓厚的雾霭,黑漆漆一片,不见一点星光。
正值人静越黑夜悄悄的时分,一道黑影出现在城中村的上方的天空,徘徊片刻,旋即俯冲进纵横交错的小巷里,朝一个方向急速掠过。
扑倏……几声。
黑影很快就找准目标,在一栋出租屋的前面盘旋片刻,随即悄无声息地,停在一扇紧闭的窗户,斑驳的玻璃窗上映出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
嗡嗡嗡……
是手机震动声音。
陈京屿睡得正沉,被突如其来的振动声惊扰道,烦躁地翻了个身,眼睛都不愿意睁开,手指瞎划着挂掉电话,随即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过了一会儿,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就像蜜蜂在耳边叫个不停。
陈京屿再次被惊扰到,迷糊地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也不看屏幕,就按下接听键,含糊的语气夹杂着几分不耐烦:“谁啊?”
电话那端没有人说话,只有滋滋不断的电流声,陈京屿困惑地蹙眉,又问了句:“哪位?”
仍旧是无人应答的状态,陈京屿有些不耐烦,困顿地嘀咕一声便挂掉电话,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屏幕,愣怔片刻,猛然想起什么似得,把手机放在眼前仔细查看,发现刚才来电的号码有些熟悉。
心下一惊,猛地惊坐而起,翻出床头柜上的纸条,对比一下上面的号码,竟然一模一样。
他指尖颤抖一下,连忙拨回去,听筒里很快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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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阴桃花(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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