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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时已入深秋,今日正是宣逢生的十四周岁生辰。西策府上下较平日热闹了许多,就连常常苦脸的下人们也因大小姐的诸多赏赐乐开了花,到处可见欢笑的人群。墨玉并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也并不适合这样的气氛。

大小姐给每人都赏了许多糕点,墨玉虽很少吃甜食,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他拿了自己那份,而后小心翼翼揣在怀里,带去了孙记药铺。

孙叔和孙惠茗正在吃晚饭,第一次见他带吃的过来,孙惠茗很是开心,拿过一块尝了尝,幸福的表情洋溢在脸上:“好好吃!比街上卖的那些好吃多了!”

墨玉还没有吃,见她这么喜欢,便把自己手中的全给了她。女孩不乐意了,只拿了几块,剩下的又还给了他:“这几块给小安姐姐留的,剩下的我们一起吃。”

墨玉笑了,不再推辞:“好。”

两人左等右等,等到太阳落了山,却始终没见到他们的小安姐姐。

“唔,真是奇怪,姐姐昨日还来了的,应当没有生病呀。”孙惠茗苦恼地撑着下巴,墨玉盯着那夕阳,看它缓缓沉入云海中。

“许是忙其他事了吧。”孙叔乐呵呵地走进来,今日取药的人并不多,他难得清闲,也尝了一块墨玉带来的糕点,满意地点点头,“明日再来吧。”

第二日等到墨玉寻得机会溜出时,已是天近黑了。

但徐念安也在药铺,看见他笑着招了招手。

“墨玉来啦,给。”徐念安从背后忽的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娃娃,工艺比较粗糙,但有种别样的可爱。一旁,孙惠茗也拿着一个小布娃娃,仔细一看他俩的娃娃还是一对的,他的是小男娃,孙惠茗的是小女娃。

“这是小安姐姐自己做的!”孙惠茗大声说道,像是要让整条街的人都听见。墨玉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干干净净的娃娃,徐念安则说:“喜欢就好,今日是我的生辰,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哦。”

“生辰!姐姐多少岁啦?”孙惠茗立马扑进了徐念安的怀中。

“姐姐十四啦!”徐念安也不拒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墨玉一时有些恍然。小安姐姐的年龄竟与那王爷府的大小姐一般大,甚至连生日都只差一天!

不过。他又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差了一天,不是同一天。

徐念安看他出神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伸出手去轻轻拂过男孩的脸庞:“想什么呢?”

“没、没有。”墨玉回过神来,立刻低下头否认道。但很快,他再度抬起头,极其认真地说道:“姐姐,我一直都觉得,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不等徐念安有所回应,他又添了句:“娃娃,我会好好保管的。”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往王爷府跑去。他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番话,确是再没有多的勇气去面对听见这话后的小安姐姐了。

此后许久,墨玉都没再有机会去药铺。不好意思是一方面,更多的其实还是这边的事情变得多了起来:艺开始频繁找他去给金将送信了。

墨玉学了字,每次的信件他都会悄悄打开看,除去第二次送的信里只有“莲花”两字以外,其他的信件都只有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他每次亦会偷偷前往那个地点,结果都是不出意料的没人。

他这才开始渐渐怀疑,时间与地点都是迷惑他人的幌子,真正的内容怕是由这两个信息加密过,所以大小姐和金将从来不会管他是否偷看。

后来他还是厚着脸皮去了药铺,徐念安只是看着他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便也放松下来,开始和徐念安讲这些信件,讲宣逢生和金将。

不过久而久之,金将倒是很喜欢他这个小孩。

“喂,小玉儿。”这是金将给他起的外号。

墨玉回过头,用眼神询问他有何事。

“你要不跟我,来我这儿干事吧,宣逢生可不是什么好人。”金将说这话时笑嘻嘻的,旁人看了只会以为他在开玩笑。

墨玉自然也不例外:“金少爷,我的卖身契还在王爷手上,您可别说笑了。”

“你这么小都有?”金将瞪大了双眼,表示完全不理解。墨玉这才知道他刚刚竟是真有此意。

“他们说,我娘生下我后快死了,管家本就觉得麻烦,正好她自己也想走,就把我卖给了王爷。”墨玉说着,但其实这并不是真相。

他没有告诉王爷府外的任何人,他能活着留在王爷府,那些下人欺他辱他却不敢让他真死,是因为他是王爷的儿子,他的娘也不是自己想走的,是被大夫人赶出去的。

金将为人正直,被他糊弄过去,口中草根一吐,恶狠狠地骂了句“宣家这些狗东西就该下地狱”,便不再提此事。

“小安姐姐,坏人都会下地狱吗?”墨玉学字时,心里还不断念叨着金将那句,忽地抬头问道。

一旁的孙惠茗说道:“肯定啦,像小安姐姐和我们这样的好人也都会飞升!成为神仙去天庭!”

徐念安没忍住笑出了声:“怎的忽然问起这个?”

墨玉嘟了嘟嘴,没有回答。

徐念安也没有追问,而是将自己身上的披肩又拢了拢,近日到了流感频发的春季,她又有些体寒了。

“这个世界上可不存在什么地狱和天庭,也没有阎王和神仙,那只不过是人们为了心中的正义自欺欺人罢了。”她微笑着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更何况,若一个人真的做了坏事,那就应该在活着的时候补偿,谁会管你死后会不会去地狱呢。”说着,徐念安睁开眼,眼底的温柔看得两个小孩心中一暖,“墨玉也要为了实现这样的正义而努力,争取早日揭穿王爷府的恶行哦。”

“恶行?”孙惠茗不太明白,歪了歪脑袋。

墨玉抿着唇,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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