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礼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放下筷子追过去。
她突然的动作吓了吃饭的其他人一跳。
“怎么了?”
“没事,好像看到窗外有人。”
“有人?哪里?”
“那个窗。”易礼指着靠近后厨的玻璃窗,这会儿已经没东西了。
霍张不放心,掏出手电筒照过去。梁琼放下碗筷,几个人走到窗户跟前,透过窗户往外看。食堂的后院是一个破旧的院子。低矮的围墙估计只有一米三左右,杂草丛生,荒废得不像样。草地上没有脚踩过的痕迹,大概率是没人。
不过,这种荒凉的地方,就算没东西,也让人感觉不适。
“什么都没有,看错了吧?”赵青的嘴唇白得像纸:“今天是阴雨天,雾气很大,偶尔玻璃上出现奇怪的花纹也不奇怪。”
不可能。易礼的视力是非常好的。刚才那张脸的五官她都记得,不可能看错。
不过看赵青快吓厥过去的样子,易礼没说话。
梁琼和霍张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气氛安静了。
“要不……都别吃了,咱回去?”
霍张思索了几秒,摇头:“这才第一天,就算有东西跟着,情况也没那么糟。A级本的难度确实比较高,但也不是必死局。不要太紧绷,想办法弄明白它为什么出现才是关键。换个角度想,那东西若真第一天就盯上咱们,等于给了我们时间琢磨出规律。还有六天呢,不吃饱,死得更快。”
道理是这样没错,能不能做到就得分人了。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
赵青本就胃口不好,被这么一吓,现在什么都吃不下。梁琼也是,胆战心惊地吃了半碗。只有霍张跟易礼没受影响,一大碗饭全吃完了。
“大家都检查下,看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不应该带的东西。”
其他人的行李很少,除了防身的武器和一些基本的常备药,别的什么都没有。众人将东西拿出来,看向易礼。易礼有些尴尬,她腰包里除了一把奇怪的骷髅钥匙,几个钢镚,还有她爹的骨灰……
“这是什么?”
“我爸的骨灰。”
“哦,对不起。不过为什么是金色的?”
“大概因为他是一个高僧?哈哈,我开玩笑,他其实是重金属中毒死的。”
“……”
虽然说易礼的东西有些小众,但大概率吸引那东西的不是她爹的骨灰。那就只能是食堂里本身就有的。霍张做了判断,毕竟从未听说鬼怪会对外界骨灰感兴趣。
见霍张起身,赵青和梁琼也站起身要走,却被易礼出言阻止。
“哎等等,我建议你俩吃完。”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吃饭?我吃不下……”
“还是吃完比较好的。”
目前来说,他们算一个团队。易礼作为一个需要借助他们的大巴离开此地的新人,是极不希望看到队伍减员的:“虽说我不是很了解你们所说的副本规则,但刚才那个叫黄忠贵的村主任已经明确提示过,村民种菜不易,不能浪费粮食。我觉得在别人的地盘上,最好还是遵守规则。”
一句话,两人如置冰窖。
霍张眉头瞬间蹙起,看了一眼易礼,立即做了决定:“吃完再走。”
两人被易礼的假设吓得不轻,吃不下也尽量把饭全塞进肚子里。
确实,有的时候,NPC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极有可能隐藏着至关重要的信息。被易礼提醒,他们才回想起刚才黄忠贵的那些提醒。每句话听起来都像是旅馆的温馨提示,但仔细一想,却有那么点细思极恐的意思。几人不禁汗湿了后背。
等从食堂出来,赵青的脸就有点青。
他捂着肚子,硬忍着没吐。高压对他的肠胃造成了负担,他消化不良了。不过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不影响行动就忍着。
霍张看了下时间,离凌晨十二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正常来说,这个时间,应该休息了。但这是副本唯一的平安夜,用来休息,实在太暴殄天物。副本给了任务却不会给地图,黄冥村的地图只有自己去摸。
“已经踩过点的地方,可以不用再去。抓紧时间去未探索区域搜查。”霍张道:“从已知的消息里得到最多的提示就是养猪场。今晚,先去养猪场。”
易礼没意见,赵青有点害怕,但既然选择跟大部队,最好不要半途掉队。
……
养猪场在村子南边。真走过来就会发现,养猪场离后山不过一两里路。
这么近的距离,四人站在半人高的草丛中看着灯火通明的养猪场想起黄忠贵说山上有野狼,不由眉头蹙起:“大晚上的,他要给他的猪崽日光浴吗?灯开这么亮……”
赵青断定:“要么,黄忠贵不老实,没说实话。要么,养猪场有问题。”
是不是老实暂时不考究,这个养猪场看起来问题确实不小。
“村委应该没说谎,但他知道的不一定就是事实。许多事情只是传言,不好说。”
他看向易礼:“你当时下山走得哪条路?”
易礼摇了摇头:“我被鬼打墙了,方向不一定是正确的。不过根据我最后的记忆,应该就在那里。”
易礼指向养猪场的西南角,此时夜深,山头上放眼望去全都是树,黑洞洞的连月光都照不进去。她其实不太记得山里的情形,有没有遇到什么古怪的东西,很难说。因为就算遇到了,她只会以为是废墟宫殿里那只蝙蝠怪发出的动静。
“霍哥,咱们怎么过去?”
“直接过去敲门。”霍张从背包里拿出备用手电筒递过去,掏出证件:“我们身份是警察,警察办案,合法合规。”
差点忘了,这位是正宗的刑警。有过二十年办案经验的那种。
这个村子的地势要比养猪场高个一米二左右。下面有个陡坡,陡坡与山脚谷地之间挖了一条水沟,估计是养殖场用来排废水的。水质深黑,散发着浓浓的腐臭味。哪怕雨一直下,也没能冲刷干净这股难闻的味道。
“猪屎猪废水的味道真的这么难闻么?”赵青忍不住捂住鼻子:“我快不能呼吸了。”
“这沟里应该不止有猪屎和养猪场废水,平常宰杀猪时,血水和生肉杂碎应该也一起倒进这条沟里了。”霍张很有经验的解释道:“类似于这种让人闻着就生理性厌恶的味道,大概率是生肉烂掉散发出来的……”
他话说到这,几个人突然齐齐一顿。
赵青吞了口口水:“哎你们说,黄玲花有没有可能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脚下的臭水沟。
“如果黄玲花并非失踪而是被杀,尸体被砍成碎块,跟猪下水一起搅碎倒进臭水沟,一般人是很难发现的。”尤其他们所在的山村很闭塞,且作为警察来办失踪案的他们,其实并非专业刑警和法医,更没有所需的专业试剂。就算水沟里有东西,他们也查不出来。
毕竟要分辨是人肉还是猪肉,需要法医实验室做专门的分子生物学检验。
几人沉默了几息,梁琼觉得情况大概率没那么遭:“那黄忠贵不是说他们兄妹感情挺好的?况且,也没听说他们有过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那可说不准。有时候激情杀人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跟感情深不深可没有多大关系。
当然,这些话就现在没必要说,证据不足,说什么都是猜测。
几人迅速靠近养猪场的大门。
霍张看着面前长满锈斑的蓝色铁门,上前敲了敲门。
嘟嘟两声,在黑夜中独栋的小院响起,显得格外阴森恐怖。院子里安静无声,仿佛没有人在。
霍张皱了皱眉,又上前敲了两下。
等了许久,门后面才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他没有开门,站在门内小声地询问来人是谁。
“我们是镇上刑警大队的,接到黄玲花丈夫的报案,来黄冥村调查黄玲花失踪一案。”霍张熟门熟路地开口:“有些事情想跟你了解一下,麻烦你开一下门。”
里面的人听到他这么说,将门开了一条小缝。
透过小缝,看清楚里面是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中等身高,肚子比较大,看起来有些笨拙的样子。他额头包着纱布,有红褐色的血迹渗透出来,肥胖的脸色很不好看,月光下白惨惨的,眼神却黑洞洞。
跟黄忠贵一样,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健康的苍白,仿佛生了重病。
“你是黄毅么?”
霍张从口袋里掏出他的证件,展示给黄毅看。
黄毅那呆滞的眼珠子这才闪烁了一下,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似的,脸上恢复了血色。
他目光在梁琼脸上绕了一圈,转身打开了门。
“进来吧。”
几人进了院子,感觉空气中的臭味更浓了。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瓮,将整个养猪场给闷在其中似的。一股腐烂到发酵的怪味,闷得人喘不上来气。赵青憋得脸都紫了,旁边梁琼也够呛。倒是易礼和霍张一脸寻常。
霍张是因为经手的刑事案件多,各种凶案现场经常去。易礼纯粹胆大,虽然不去凶案现场,但也差不多。
易礼过于平淡的表现,让霍张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黄毅将她们领到休息区。
这个地方外面看不大,进来后才发现着实不小。光是员工宿舍都有七间,还配备了食堂和员工娱乐广场。黄毅领他们坐下的地方,就是正中间的娱乐广场。
这个点,食堂阿姨早就下班了。黄毅自己慢吞吞地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茶水。
“养猪场一般都是封闭式管理,不接待外人的。”黄毅说话语速很慢,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神游的迟钝:“但事关四妹,我也只能破例让各位警官进来。”
“养猪场封闭式管理?”这种说法,赵青第一次听说。
他以为养猪场,就是有个养殖户喂养一群到处乱拱的小猪。等猪长大了以后,把它们全赶到野外没人的荒地去散养,然后天黑以后再赶回猪圈关起来。想象中就是一个脏兮兮的猪棚,一群屎尿乱喷的猪,再加一个铁锹铲屎的养殖户,这就是他们进来之前的所有想象。
但此时,除了霍张,就连易礼都对这个养猪场的现代化感到讶异。黄毅的养猪场区域分隔合理,竟然还配备了消毒室,看起来挺科学干净的。
“这位警官你说笑了,这年头我们养猪都很讲究的。不仅要跟外头做好隔离,还要经常性的对猪场进行消毒处理,以此杜绝外来人进出猪场。毕竟猪也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养猪场的猪崽。要防止一个不小心外头的人把病毒带进来感染我的猪。否则只要有一头猪染病,整个猪场都要病完了。”
黄毅的话从侧面解释了村里的传闻。他不希望村里人来养猪场附近,应该就是怕病毒。
“不知道警官们深夜来找我,是想了解什么。”
黄毅说话的语速虽然缓慢,但做事倒是挺讲效率的。此时知晓了他们的身份,连寒暄都省了,坐下就直入正题。
霍张的眼神闪烁了下,很快就面带笑容:“是这样的黄先生,据黄玲花丈夫提供的消息。黄玲花女士在失踪前,曾来过黄冥村的娘家。她那天是什么时候到的?来娘家做什么?见了什么人?有没有跟谁发生过争执?她最后到底有没有离开过村子?若是离开了,大概什么是时候……你有什么信息能提供给我们,就尽量说的详细些。”
“那天是中秋节前一天,玲花是专门从城里回来陪我们过中秋的。”
黄毅提到此事脸色一瞬间晦暗,情绪颓靡,仿佛十分痛苦:“那天天气不好,天没亮就开始下雨。玲花一大早就坐车回了村里。具体什么时间点,我也说不准,估算的话,大约是早上七点左右。她到了村里,先去了老小家里。
玲花是老四,跟我这个做大哥的年纪差得比较大,她从小跟老小关系最亲。
也不晓得是不是跟老小拌了嘴,还是老小跟她说了什么。她当时就放下东西,气呼呼的就拉着老小去找老二和老三。我人在养猪场,十天半个月都不出去一回。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得了信儿,玲花气得说中秋也不在家过了,要回城里。
老二老三那个拦啊,非要她留下来过节。怎么都不愿叫她走了。”
黄毅端着茶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茶杯里漂浮的茶梗,“老二老三的想法我也理解,毕竟这大过节的,亲兄妹吵两句嘴得了,哪里真能撕破脸?村里人一听玲花跟兄弟几个闹起来,连忙就来养猪场寻我。我去后才知道,玲花是为着去年过年我娘去世的事闹呢……”
“你娘去世了?”霍张捕捉到一个信息点。
“我那寡母老娘去年过年走得,去世的时候正好七十九。这个年纪就算不是高寿,也算寿终正寝。”
黄毅提到母亲,脸色更灰暗了,仿佛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玲花就是可怜我那寡母。说我母亲走得时候,瘦得浑身没几两肉。一定是我们兄弟没照顾好我娘。她哭这么多年老娘一个人拉拔我们兄妹五个长大,半点好日子没过过。我觉着,兴许是老天都可怜我那寡母,叫我娘走的很快,一晚上人就没了,都没受什么痛苦。
可我那妹妹跟母亲感情深,母亲走后她心里一直有疙瘩。怪几个兄弟没用,没挣到大钱叫娘活着享福。中秋本来是团圆的日子,结果提到苦命的老娘又闹得不愉快。玲花怪我们啊……”
黄毅这话说完,室内安静无声。
梁琼跟霍张对视了一眼,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去两头劝,玲花才愿意跟兄弟几个好好说话。她这十年在城里过得好,哪里晓得黄家几个兄弟日子都不好过?尤其老二老三家里孩子多,拿不出钱也没办法。”
黄毅说到这,停顿了下,又道:“玲花心情不好,就没留着过夜。天擦黑就走了。那天下雨,天黑得早,要我说准确时间我也说不准,大概下午五点多钟的样子。”
“你确定她走了?”
“……我也说不准。”
黄毅为难道:“那天我跟老二几个喝了酒,早早就回养猪场了。我走之前,玲花就说要走。我估摸着她要是走,应该就是那个点,才说的五点多钟。后来玲花的男人来找她,我才知道玲花没回去。问过老二老三,他们都说玲花确实那天天擦黑就走了。老小还给送了节礼。”
“节礼?大概是什么节礼?”
“就几条烟,一瓶白酒。还有我养猪场的一些肉。”
黄毅说着,眼睛又红了:“警官,你们是确定玲花已经失踪了么?还是说只是怀疑?警局有没有派人去山里找过?会不会她天黑走山路,摔山沟里了?”
“你自己没安排人找?”梁琼忍不住插了一嘴,“我看你作为大哥,好像一点不着急?”
“我怎么可能不急!老二老三找人都找疯了!这不是没找到么!”
黄毅立马拍了桌子站起来,辩驳道:“再说,玲花从小在村里长大,她对村里村外熟的不得了。去她熟悉的地方没找到人,我们就以为她回城里了。哪想到玲花男人报警了,非说玲花在村子里失踪……我们几个亲哥哥,难道还能害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
他这么激动,仿佛受到侮辱,梁琼有些讪讪,头扭过去。
霍张连忙安抚他的情绪,问起了别的:“我们这才来,这都是例行问话,没有恶意。黄先生你先别激动,坐下说。对了,我听村委说咱们这后头的山里有野狼,经常下山吃人,是不是真的?”
“野狼?”黄毅眼神闪烁了下,眼神略显出几分怪异。
他立即摇头,否认道:“我在这山脚下开养猪场都几年了,都没见过狼。不过山里确实有些野兽,经常夜里饿极了会下山。吃人到也不至于那么凶,咬人是有过的。”
“什么野兽?”
“这我就不清楚了。”黄毅摇头:“我常年在养猪场里待着,都不出去,没见过。”
几人沉吟时,正在附近逛的易礼走回来。
她刚才在走动,其实也在听。
易礼从小不仅视力好,运动素质强,她耳力也非同一般。黄毅与霍张的对话她全都听在耳中,她眼波流转,指着食堂后方一块空白区域询问黄毅:“那一块区域被分出来是做什么呢?”
“哪里?哦,那块区域啊,那里是无害化处理区。”
黄毅像是知道他们会问似的,立即解释道:“养猪也是有风险的。我们喂养的猪,就算照顾得再好,也免不了会有病猪和意外死亡的猪。这些猪都是不能卖到市场上去的,猪肉会检验不合格。通常这些死猪的尸体,就要做无害化处理。不然会污染整个养猪场的环境。”
“哦?”易礼仿佛一个不懂事的新人,追问道:“都怎么进行无害化处理?用大型绞肉机么?”
黄毅眼眸低垂,点点头:“掩埋法和化制法都不合适,掩埋需要的时间太长,况且我这养猪场附近有个水井,平常员工吃用水都来自那口井。怕掩埋尸体会害了水井的水质。二来化制法,哦,化制法就是利用焚烧炉,高温高压灭菌。但这东西的器材太贵了,我这种小型猪场用不起。我一般用生物降解。”
“这样啊,能带我去看看嘛?”
“现在?”
“不方便?”易礼笑得天真单纯:“我就是有点好奇。”
黄毅神色不定,目光在易礼和霍张脸上来回。
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带几人去了无害化处理区域。
推开门,是一个一百多平米的空旷区域。没有屋顶,只有几个搭建得比较简易的棚户。其中有个比较大的棚户中放置了一个超大的绞肉机。
易礼不顾熏天的气味走近,绕着绞肉机走了一圈,看向黄毅。
“好大的绞肉机,直径竟然有两米呢。”
她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这个直径,扔个人进去,也能几分钟内绞成碎渣吧?”
一句话,鸦雀无声。
黄毅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位警官,你这话什么意思!”
呜呜呜,求撒花,求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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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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