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黄毅死后，他的尸体会藏在哪儿呢？
霍张和赵青无语地看向易礼。
“怎么了？”
“……没事。”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下副本的玩家那么多，至今还没发现一个会反追着鬼怪杀的。更没有人大白天主动去找鬼。当然，这也只是基于霍张的认知。不过人多也会有奇葩，易礼不会是特例。
“你不会想找它吧？”赵青问出了霍张的心里话。
“我找它干嘛？吃饱了撑的？”易礼奇怪地看他们一眼：“在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干掉敌人之前，我是那么不长脑子的人么？”
……你难道不是吗？从遇到你到现在，你干过一件沉稳的事？
当然，这个话赵青没吐槽出口。他毕竟还抱着易礼的大腿，大腿说什么都是对的。
……
“我们该回去了。”
白天不太可能被鬼怪袭击，但大凶之地呆久了会沾染气息，夜里容易被鬼怪重点关照。在场的人，没人愿意享受这种关照。
雨越下越大，天空也逐渐变得灰蒙蒙的。
山间如昨天一样起了薄雾，阴森森的氛围又将整个黄冥村笼罩。不仅建筑物蒙上一层灰，人看起来也苍白憔悴。易礼怀疑雾气不简单是为烘托气氛，而是为了让村子里的鬼怪更好行动。不过这类猜测没从霍张嘴里得到肯定，他也看不懂。
霍张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九点半。
只是简单地搜寻了几个地方，就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今天的时间仿佛过得特别快：“我们得尽快回招待所，十点半食堂会停止供应食物。”
回过神来，他们已经饿了一上午。
赵青不仅挨饿，还一夜没睡，此时脸色白得跟蜡像馆的假人似的。
“我回去要睡一下，撑不住了。”
易礼没什么意见：“我们从村尾绕路走，顺道去黄鹏黄志几兄弟的家里看看。”
毕竟黄鹏究竟有没有偷黄毅的猪，对确定黄毅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和黄毅的杀人规则很重要。这玩意儿上来就杀人，死前还见过他们，很难不让人警惕。
几人脚程很快，很快就抵达了黄宝的家。
他们还没进院子，就看到梁琼一脸凝重地从里面出来。
四人碰面，梁琼说出了另一个版本的说辞。
“黄宝声称黄家没有一大家子聚一起过中秋的习惯，每年都是他们自家过自家的。黄玲花失踪那天，他们三人就在老二家里喝酒。而且黄玲花那天闹事，不是为了老大取走母亲养老的钱。根本原因，是黄玲花偶然得知了他们竟然把母亲一个人赶去山脚下的土屋里自生自灭。”
“那山脚下的土屋真是给黄家老娘住的？！”
赵青震惊了！他这种还没出社会的少年，无法想象亲生儿子会把老母亲一个人赶出去住。
那老太太可不是只生一个儿子，她有四个儿子！
“对。黄玲花也是母亲死后才知道这事儿。她这么多年寄给母亲养老的钱，一分没花到母亲身上，全进了前头三个兄弟的腰包。”
“天啊！”赵青有点接受不了，“这么多年她就没发现么？”
“黄家三兄弟联合村里人一起骗她。每次黄玲花回村，三兄弟就会提前把寡母接家里。等糊弄走了黄玲花，又会把人赶走。”
“那黄宝呢？他不是小儿子么？不管？”
这就是让梁琼最觉得恶心的地方：“他的说辞是，他家里最穷。当初几兄弟分家的时候，老娘没给他留什么好东西。他没本事，养自己的一家子都费力，实在养不起母亲。又说上头三个哥哥有钱有养猪场有山头，轮不到他一个种地的去逞能。”
“那说出真相总可以吧？”
赵青还是年纪太小，不明白成年人的弯弯绕绕。那黄宝要真的那么有孝心，都不用跟姐姐告状，自己就会把母亲照顾好。他一直憋着没说，就是怕事情闹大，照顾母亲的责任会落到自己头上。
自古以来，村子里子孙多的人家都这样。
狼心狗肺的孩子占便宜，孝顺的孩子反而吃大亏。黄宝要是把这事儿给捅穿了，不管三位兄长能受到多少谴责，母亲肯定会被姐姐安排住进他家。他嘴上说说，为可怜的老母亲哭两把是没问题的。但真让他付出实际行动，他又不乐意。
赵青的一张脸都给气得绿惨惨的。他为黄家寡娘不值：“他们娘不是年纪轻轻守寡，吃糠咽菜把这群人拉扯大么？就没有一点感恩之心么？”
“感恩之心不能当饭吃，也换不了钱。”霍张像是见惯了这种弃养案件，倒还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这是钱的事么！再说，一个孤寡老太太能花多少钱？！”
“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我当然生气！”赵青义愤填膺：“要是我发现这事儿，我一准给他捅到网上去！我要让公安机关惩罚这群不肖子孙！”
易礼看了眼黄宝家的小院儿，突然问了一句：“梁姐，他家有猪吗？”
“谁家？黄宝家？”梁琼不知道易礼突然问这个问题是想干嘛，摇摇头：“我没注意。不过黄宝家养了鸡鸭倒是真的。刚才我一进门，踩了一脚的鸡屎。”
梁琼这两个半小时可不是只跟黄宝扯皮，附近该探问的，她都问过了。
“左邻右舍能证明黄宝说的话有八成是真的。黄家上头三个哥哥年纪相差不大，从小到大一条心。近几年虽然传出了点兄弟不和的闲言碎语，但真遇到事儿也很团结。关于黄毅把黄玲花打给母亲的养老钱取走这事儿，就是三兄弟一起合计的。由黄毅取，拿回来后三兄弟平分。”
“黄玲花这么有钱么？”
“不算特别有钱吧。”梁琼说：“每个月能打个七八千过来。”
“关于母亲养老，黄玲花跟几个兄弟起过争执。黄玲花想把老母亲接到城里去养老。不过几个哥哥死活不同意，说，有儿子在村里，黄玲花要事敢这么做，就是看不起他们，就是故意想让村里人戳他们老黄家男丁的脊梁骨……”
梁琼深吸一口气，说：“黄玲花拗不过四个兄弟，只能作罢。这次闹得大，是黄玲花发现山脚下的小土屋。”
霍张好半天没说话，回头看向村尾山脚下的土屋，思索起来。
“那个饿死鬼，大概率是黄家老娘。”易礼突然打断了霍张的思绪，笃定道。
“怎么说？”赵青和梁琼的眼神也立即看过来。
易礼于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特别小的黑白全家福。画质已经很糊了，只能依稀看清人物轮廓。坐在最中间的，是一个消瘦的中年女人。怀里抱着八/九岁的孩子，身边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身后站着三个青年。其他人不好认，黄志却很好认。
他本人虽比照片里的人老很多，五官却没怎么变。
易礼指着其中对着镜头笑得腼腆的消瘦女人：“虽然五官已经变形，面部骨骼却是一样的。”
“你这照片什么时候拿的？！”
赵青看到易礼说着话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人都给吓清醒了。
“昨天晚上拿的。”
“昨天晚上那么惊险，你还有空拿照片么？！”赵青知道易礼这人神经不一般，却没想到她能离谱到这程度：“你还拿了什么？不会给黄毅的藏宝箱也掏了吧？”
“那倒没有。”没来得及。
易礼耸耸肩，又掏出了一堆存折和票据。
“存折所有人的名字写的吴芳，应该就是黄家老太太。这上面的汇款记录来自黄玲花。取款记录，则是由黄毅代办。最新的取款记录，去年十二月六号。我还找到了一份老太太的身份证复印件，上面有很模糊的近照。你们看……”
别说赵青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易礼，就是梁琼和霍张都瞠目结舌。
这小姑娘是什么绝世神偷么？
躲一趟被鬼追杀，竟然摸到了这么多线索！
霍张立即拿过身份证复印件，确认以后，立即给梁琼和赵青传阅。
几人确定后，脸色沉重。
是她。
黄家死了十个月的寡娘，吴芳。
“她是被饿死的吗……”
“应该是。”易礼将东西收起来，整理好放回兜里：“我现在比较奇怪的是，这三兄弟身上的冻伤从哪里来的。下雨天确实冷，但也没到长冻疮的地步。养猪场不卖生鲜，也没有冷库。他们为什么会有冻伤呢？不止一个人，目前见到的姓黄的人，都有。”
“冻伤么？”梁琼激灵灵地回过神，看向易礼：“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她现在对易礼的话前所未有的重视，短短一天，他们已经充分体会到这姑娘的能力。
“冻伤分四级。一般冻疮很好认，红肿的斑块，并伴随有脱皮；中度冻伤则会有大片红肿，并伴随清澈、充满浆液的大水泡；重度就会出现像黄志脖子上那样的紫红色，蓝黑色的血性水疱。徐翠平身上的冻伤比黄志轻，黄宝身上有没有？”
易礼描述了冻伤的样子，梁琼不由沉吟起来。
“这么说，黄宝和他老婆身上也有。黄宝的脸上就有一个大黑水疱。”
易礼眉头皱起，“所以是为什么？他们身上都有冻伤。”
几人陷入沉思，线索太碎了，捋不到一起去。
“会不会是因为黄玲花？”
许久，赵青小心翼翼地猜测道：“你们想啊，这黄冥村一共就这么大，目前已知的鬼怪里，线索指向也算比较清晰。比如，黄家老太是被饿死的。见不得人浪费粮食。黄毅被鬼杀的，跟冻伤无关。那么，还剩一个极有可能变成鬼的黄玲花。会不会她被扔进水井里冻死的？”
“暂时还没确定水井里有黄玲花。”霍张立即打断了他漫无根据的猜测。
“可，除了她，还能有谁？”
赵青觉得自己这么猜很合逻辑，完全没问题：“总不能还有别的东西吧？”
这个猜测就更恐怖了。
“不合逻辑。如果井里确实是黄玲花，它不是还没被放出来？”易礼指出关键的点：“你们不是说鬼有攻击范围？总不能黄玲花的攻击范围覆盖整个村庄吧？或者，远程施加伤害？”
别说，你还真别说。
霍张感觉自己都快被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给吓出心脏病了！
“那，我们要去搬开石头，确认一下么？”
梁琼虽然没去后山，但水井，黄玲花，养猪场，几个要素结合到一起，她已经猜到了：“如果是，我们的支线任务完成。但我们即将面临增加一个凶戾大鬼的危险。”
这个问题他们之前已经讨论过。
梁琼跟霍张的想法很一致：“副本的难度已经很高了。贸然再招惹一个大鬼，玩家们可能活不到下副本。目前来说，这次故事线的信息是相对完整的。不完成支线任务，应该也不难查出真相。我奉劝大家，通关的奖励可以少拿，我们的小命只有一条。”
道理是这样没错。赵青立即收回跃跃欲试的心，他还没有勇气直面生死。
“既然这样，按原计划走。”
几人没意见，绕路去黄鹏的住处。
黄鹏家是一个两层的农村自建房。铅白的墙上爬满了青苔，下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围墙不算特别高，攀上去就能将院子里面一览无余。黄鹏家看起来确实比黄宝家好太多，不仅有大院，后院还有一个比较大的猪圈。
还真是，不到二十平方的猪圈里挤着十来头猪。哼哼唧唧的吵个不停。
易礼霍张他们趴在围墙上，就看到先前还哭老公被杀的徐翠平，拿个大勺子正在喂猪。
“还真去偷猪了……”
霍张喃喃道：“可，黄志是怎么精准知道黄毅会出事，还大晚上卡点去偷？”
胆子大得跟开了上帝视角一样。
“他们去偷黄毅的东西不是一天两天。”易礼听见他嘀咕，小声地说：“那天晚上，我们躲在黄毅的宿舍里时就听黄毅在骂贼。估计黄毅的养猪场遭贼不是一回两回。”
赵青点了头：“骂的可凶了！”
霍张都忍不住震惊。这黄家四兄弟还真是个个奇人，上演得什么大戏呢！
“走，去黄志家看看。”
确定了黄鹏不老实，黄毅杀人的原因基本确定一半。
几人于是马不停蹄，立即转去黄志家。
这黄志跟黄鹏家离得就很近了，只有一墙之隔。两家之间就隔了一棵槐树。连一面墙都公用。黄志家也是二层小洋楼。但墙壁贴了瓷砖，看起来比隔壁黄鹏家时髦点。这家也有个猪圈。
好巧，跟黄鹏家一样，猪圈里也是十几头猪夹在里面惨叫。
空间太小，猪也受不了。见天儿的嚎叫。
真是做贼做一起去了！
怪不得早上徐翠平会和老三黄志一起去找村委主任。合着两兄弟干了一样的缺德事，黄鹏死了，黄志没死。逃过一劫的黄志心里慌。
这下基本可以确定，黄毅下一个目标会出在哪儿。几人心里都深深松了口气。
至少今晚，黄毅不会出现在招待所。
“得想办法把这两家人分开。”
不能怪易礼心狠，不把NPC的命当命。谁叫他们当贼的？况且玩家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实在没办法救NPC：“既然规则确定鬼怪一晚上只能杀一人。这两家人多，牵制黄毅七天应该够了吧？”
“……好恶毒。”
易礼锐利的眼神刺过去，赵青立即补上下一句：“我佩服。”
白了他一眼，易礼径自上前去敲门。
门打开，黄志一看又是这群警察，下意识地就想把门关上。
“哎等等！先别关。”
易礼一把抓住门把，死死拽住：“我们是警察，你不配合警察工作？”
黄志这才悻悻地松手，脸色难看的询问易礼又想问什么。
“你知道黄毅昨晚就死了吗？”易礼没有废话，单刀直入。
黄志一听黄毅已经死了，顿时惊了：“不可能！老大要是死了，昨晚拿刀砍人的又是谁？”
“不是人，当然是鬼了。”
梁琼的一句话直接给他吓瘫倒地上：“你们村，难道还没见过鬼么？”
黄志的脸色煞白，冷汗刷刷地就流下来。这模样，可真是印证那句老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眼神不住地往自己的猪圈瞥。显然，他也意识到这次的问题出大了。
见他这样，其他人也没话说。
“早做准备吧。”
易礼拍拍他肩膀：“希望今晚你和你的家人能安全度过。”
丢下一句听起来像安抚，更像诅咒的话。易礼等四个人就离开了黄志家。
回去招待所的路上，赵青不明白易礼这么做的目的。
“你干嘛提醒他？他这种连母亲都不管的恶人，死了不是正好？”
易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说不定NPC有应对鬼怪的办法呢？毕竟黄家老娘不就在村子里游荡十个多月了么？你看除了黄毅，黄家其他几个不孝子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对哦！
赵青眼睛一亮：“那你刚才干嘛不直接问他！”
“你问他就会说吗？”梁琼翻白眼。
“那他要是没有办法呢？”
“那就只能死了。”易礼耸肩：“反正他死了，也不影响副本任务。”
……说的也是。
几人说着话，进了招待所的食堂。
食堂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窗口是开的。里面有个村民在里面打毛线，看见人进来，拿起空盘子空勺准备打饭。王慧和张成龙也在，就在靠近门的位置吃饭。
看见霍张等人进来，两人互相交换了眼神。然后，端着食盆一脸僵硬地凑过来。
几人一一打了饭坐下，身边多了两人，也没抬头。
易礼是真的饿，她还在长身体呢。今天饿的久，恨不得将脸埋进饭盆里吃。霍张也吃的快，不过眼神却在询问两个高中生过来是要说什么。
王慧戳了戳张成龙，张成龙才绷着一张脸，问几人要不要交换线索。
“啊？交换线索？”
梁琼吸取昨晚的教训，不敢剩饭，也在大口吃：“你们能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跟我们交换？”
梁琼这话说的不客气，王慧和张成龙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
他俩为了避开危险，一上午就去了一个地方。
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不说，又不敢去后山，更不敢去养猪场。回来后就一直在食堂等。说白了，就是在等霍张易礼回来，想从他们的口中白嫖到一些顺利度过这次副本的办法。当然，他们也知道纯白嫖，谁都不会乐意。就装模作样地说要交换信息。
“我们说一个，你们肯定不知道。”
“说说看。”易礼吞下最后一口饭，有点想再吃一碗。
“那你们是同意交换了？”
“有价值的话，我们不介意给你分享一点。”
张成龙气的脸都青了。刚想拍桌子发脾气，却被王慧给按住了手。
王慧比张成龙清醒，知道眼下这个副本，靠他们两个是不可能安全通关的。他们只能学赵青，跟霍张等人打交道。发脾气只会让双方关系更僵，对他俩没好处。
“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老葛的媳妇了。”
王慧说：“她的样子有点怪，脸色煞白，眼神空洞洞的，行动也很僵硬。”
她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东张西望，声音压的很低。霍张等人看她故弄玄虚，正准备敷衍几句。易礼却突然感兴趣：“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记得没错的话，老葛媳妇应该是惯用右手的。”
王慧的脸色煞白，舔了舔干涉的唇道：“但我们今天碰见她的时候，她用左手提重物。就很奇怪。”
这一句，让整个食堂气氛都冷下来。
易礼沉吟了片刻，去又打了一份饭菜回来坐下。
霍张和梁琼赵青三人，表情已经完全凝重。显然，有了昨晚易礼的提醒，他们很快就联想到了藏在镜子里的东西。那个老葛媳妇，该不会是被镜子里的东西给替换了吧？
镜子里的东西，白天也能行动吗？
接下来一周，我决定不看数据，绝对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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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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