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事务所”的招牌(仅存在于本神脑中)挂上之后,我开始以全新的视角审视我的神域和信徒们。老奶奶依旧是那位提供稳定基础供奉的忠实信徒,而我的业务重心,则放在了那些散发着“异常气味”的潜在客户身上。
很快,一位新的“客户”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是一个年轻的男性两脚兽,身上总是带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他每天都会在午后出现,坐在离我常驻的长椅不远处的草地上,支起一个木架子,上面夹着白色的纸。
但他很奇怪。他从不说话,甚至很少发出声音。他只是盯着我看,然后用炭笔在纸上涂抹。起初我保持着警惕,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并非恶意,而是一种 “堵塞的深蓝色”——像被厚重冰层封住的湖水,表面平静,内里却充满了无法流动的悲伤。
他第一次试图靠近我时,手里拿着一小包鱼肉丝。他学着老奶奶的样子,将食物放在地上,然后退开,用那双被深蓝色笼罩的眼睛,充满希冀地看着我。
嗯,贡品尚可,态度也还算恭敬。就是这“祈祷”的方式过于沉默,让本神难以精准判断他的需求。罢了,看在他贡品和这份固执的虔诚份上,本神就受理他的业务吧。我走过去,吃掉了鱼肉丝。他眼中似乎有微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沉寂。
从那以后,这成了我们之间的日常。他带来贡品,我享用,然后他开始画画。他画我晒太阳,画我打哈欠,画我追逐自己的尾巴。但他的“深蓝色”气味,从未减弱。而且,我发现了一个关键问题——他每次画到我的眼睛时,动作都会变得异常迟疑、痛苦,最后要么用力过猛使线条一片混沌,要么就干脆将整张纸揉成一团,颓然放弃。
他无法画眼睛。有一天,在他又一次失败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跳上了他旁边的空位,就蹲在那里,安静地陪着他。他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一种被困住的、压抑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开了他放在一旁的旧速写本。本子摊开的一页上,是一个小女孩的素描,她有着大大的、笑得弯起来的眼睛,充满了光。
他猛地伸手,像触碰火焰一样,合上了本子。那一刻,我感知到了。
那“堵塞的深蓝色”深处,是源于这双“眼睛”。
我开始了我的业务分析
客户核心问题:内心创伤导致表达阻塞(失语),具体表现为无法描绘“灵魂之窗”(眼睛)。
治疗方案:持续性、无压力陪伴,建立绝对信任,等待其自我突破的契机。
疗程:长期。
报酬:按时支付的小鱼干与最终的“圣像”。
日复一日,我履行着治疗方案。有时他会对着我自言自语一些破碎的音节,有时只是沉默地坐着。我则尽职地扮演着一个完美的模特兼陪伴者,偶尔在他情绪过于低落时,用尾巴扫过他的手臂,以示“神恩”。
转折发生在一个温暖的午后。我正趴在他脚边打盹,阳光晒得我的皮毛暖洋洋的。半梦半醒间,我听到他用一种极其沙哑、仿佛生锈了许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开口:
“我……我的女儿……”
“她……她的眼睛……像星星……”
“生病了……很重的病……”
“我……我画不了……我留不住……”
他的声音破碎,伴随着压抑的抽泣。那“堵塞的深蓝色”开始剧烈地翻涌、震荡,仿佛冰面正在龟裂。
我抬起头,看向他。没有叫,也没有动,只是用我所能表现出来的、最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他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泪水从他脸上滑落,但他手中的炭笔,却第一次,稳定而流畅地落在了纸上,勾勒起我的眼型。
他没有再揉掉画纸。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流逝。当他终于停下笔时,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拿起画纸,递到我面前。画上的我,慵懒中带着一丝洞察,眼神清澈而宁静,正是我作为“治愈之神”该有的神态!
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了我第一次见到的、真正意义上的笑容,虽然带着泪痕。他用那依旧沙哑,却通畅了许多的声音说:“谢谢……谢谢你……我的……小模特。”
他叫我“小模特”,而不是“神”。但,看在他终于突破了“堵塞的蓝色”,并且这幅“圣像”深得本神心意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本神的第一桩长期业务,圆满成功。报酬(圣像)已接收,疗效显著。看着画师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步伐离开,我满意地舔着爪子。业务能力看来是过关了。那么下一位客户……我的目光扫过公园,停留在了那位总是带着“空旷蓝色”气息的老奶奶身上。是时候,深入了解一下我第一位忠实信徒,那寂寥的祈祷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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