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没有道德哦。”
某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月城悠渡的背影僵在原地,他蹑手蹑脚的向后望去,可是除了缓缓流淌的河岸,他什么都看不到。
喂,什么动静。
他绝对听到了有人在嘲讽他对吧?
难道是志村他们跟上来了?
不,没这可能性。
月城悠渡转动了一下脖子,最后将视线锁定在刚才抛进衣服的河流里。
河还是那样波光粼粼,这条河道贯穿镭钵街,最后汇入大海,因此,为了水源不被污染,各处□□争斗时,都会避开这条河流。
河面轻悄悄的,只有他那件豆沙色格子衫被扔在上面,就连风也不怎么吹。
可当他走近时,却咕噜咕噜的翻涌起来,水底缓缓飘过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虚惊一场的月城悠渡:………
什么东西……尸体?垃圾?
不,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走掉就好了吧。
直觉上感觉马上就要变成坏事的月城悠渡抬腿就准备走。
刚才还在恐吓人的月城悠渡相当心虚,他不想掺合进任何事情了,哪怕是垃圾分类,他也没有一点精力去应付了。
很可惜事情从来没有如他所愿,一只惨白到,捆着绷带到手从河里伸出来,牢牢的禁锢住月城悠渡的脚腕,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如同水鬼一样的尸体往后一拽,月城悠渡到身体就失去了控制。
最后,他“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不……看不清了………
被狼狈拽到水下的月城悠渡不可避免到开始疯狂挣扎,水泡一个接一个的开始翻涌,他的体能甚至力量全部不合格,在水底因为突然的惊吓什么没来得及换气,因为太冷,不断到升腾的雾气在他眼镜里面凝固,最后,连眼镜也因为重力不知道掉在哪里去了。
他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也跟着他一起落下,在水底的表情如同看到什么好事一样开心,黑发像水藻一样飘,他瞥见这个人的脸——如同幽灵一样,苍白的脸。
忍不住,面对这个罪魁祸首安心的表情绝对忍不住。
月城悠渡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拳头打在了黑色水鬼的肚子上,借着,他便吐出一串气泡,深深陷入了昏迷里。
白色————
这个房间的颜色只有白色。
小小的白色房间里,十一岁的月城悠渡靠在墙壁上休息。他的双手双脚全部被厚重的镣铐束缚,凭借十一岁的他的力气,瘦弱的他,连移动一下都做不到。
他无神的看着天花板,黑发垂在肩膀上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样,直到某种声响吸引了他。
是一个和他同样,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孩子,头发也是黑色的,只不过,看外貌,这个发出声音的孩子要瘦弱且遭受了暴行——他的身体上下绑满绷带。
“你好,1009号。”
对面的男孩这样用口型说道。
他似乎不常笑,在月城悠渡眼睛里,他到眼睛如同玻璃珠一样虚假,而脸上的那种表情,简直比痛苦还要令人难受。
不,并不是说他的眼睛不美丽,而是他的眼睛太过虚无,就连玻璃珠也能比这种眼神更有价值。
“我们来玩游戏吧。”
他这样比划:“眨一下眼睛就是肯定,两下就是否认,我问你答,然后反过来,好么?”
月城悠渡没有说话,他并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面,反正第二天无论如何这个房间里面有个孩子会死,第三天就送来新的。
美智子是这么对他说的,只要实验的时候装作哭出来,就可以让自己活下去。
所以,只要听美智子的话,让自己活下来,谁死掉都可以。
“………你似乎不信任我。”
男孩用一种甜蜜的表情说道,他喉咙里发出一点气音,而悠渡分明听到了恶魔的低语。
“你先来提问我吧,问什么都可以。”
男孩这样将优先权交给了悠渡。
提问?要有这种无所谓的提问吗?
悠渡思考着,他记起了一个美智子讲过的传说——名字是最古老的诅咒,啊啊……名字,就问问名字吧。
美智子,也就是悠渡的研究者,也有着美丽的名字,这个男孩会有吗?
“你叫………”
嗓子太久没有出声,甚至连一点气音都发不出来了,他只好比划嘴型:“你叫……什么名字??”
“啊啊!!!!你们真是让我烦恼啊!太宰君!!”
月城悠渡猛地坐起来。
不,那绝对不是梦境里的声音。
抵抗住大脑充血带来的眩晕感,他扶住脑袋观察起周围:有些昏暗的诊所,充当隔离的白布,他躺在摇摇欲坠的铁架床上,似乎被人抬到了诊所里。
中也么?如果是中也,那可真是万事大吉了。
月城悠渡松了一口气,想要扶正眼镜,可是却摸了一个空。
对哦,眼镜已经掉到河底了。
月城悠渡他摸索着下了床,幸好只是衣服湿掉了,不然身体受伤了的话,没法再和志村他们打交道吧?
掀开白布,看到的却不是中也熟悉的身影,而是正在头疼欲裂的白大褂大叔,和一旁的,气鼓鼓的黑发少年。
“诶?”
三人同时发出疑惑的气音,大叔反应极快,咳嗽两声,随机笑眯眯的对他说:“哦呀,你醒过来了啊。”
“我是森鸥外。”
面对搭话的月城悠渡却直勾勾的看着坐在一旁的黑发少年……黑色的头发,脸上的绷带,还有和白瓷一样的脸…………
他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把冲上去,如同拉起年糕一样将少年长长一条拉起来:“就是你小子把我拖下水吧!!给我道歉。”
他的手腕上绑着羊的丝带,如果在镭体街,会有人给中原中也卖个面子。
前提是,他还在镭体街里面。
黑发少年皱起眉头,如同深渊一样的瞳孔直视着他:“你的身上有一股臭味,快离我远点吧。”
他冷淡的坐到一旁的医用推车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搅拌烧杯里的液体。
油盐不进,而且惊人的冷漠,甚至没有被他的挑衅逼起任何怒火,感觉全身被x光扫射过了。
月城全身一僵,他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手指尖凝固了,他感受到少年那句话只是平铺直述的话语,没有包含任何情绪味道,啊…非要说话,是自知的刻薄吧,这也是话术吗?
月城悠渡面色苍白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却感到心底的火焰熊熊燃烧,似乎有什么超出他预想的东西生根发芽,他感到这个对话在哪里听过,无比的熟悉,可他却想不起来。
投过雾蒙蒙的视线,他看到有同样的东西从黑发少年身上飞出来,是什么?怨灵吗?或者是……叫做无法生存的情绪呢?
这时候该干什么?
月城悠渡感到呼吸急促。
要自爆姓名吗?不,等一下,是要逼问为什么把自己扯到河里去吧,这可是杀人凶手,可是不想节外生枝的话,还要逼问吗?当然要,自己眼镜都丢了………
只是被一个眼神镇住了的悠渡缓慢的思考。
“我能够画你吗?!!”
脑中混乱的念头越来越多,无法思考的月城悠渡已经脱口而出。
说罢,这个小诊所安静下来,只剩下把眼睛瞪的圆圆的黑发少年在微弱的呼吸着。
“我能够画你吗?把你画下来。”
月城悠渡几乎是恳求的开口,他无视那个一脸不解的白大褂医生,便自顾自的翻出了铅笔和白纸———在医生的废纸篓里面找到的。
“喂———”
没有管医生如牛一样的哀嚎,也没有关心少年往后退几步的动作,月城悠渡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海绵一样膨胀,像是吸满了水了海绵,相应的,他的视线也不断花屏,如同几根针插到太阳穴里面。
月城悠渡刘海软绵绵的塌在额头上,可发丝下的眼神务必灼热。
他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啊啊……像是灵魂飞入体外。
没管任何人的反抗,完全不要求模特摆什么动作,甚至不管黑毛少年跳下推车来到他面前,月城悠渡只是疯狂的挪动手上的铅笔,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激烈的作画。
他的那个样子,简直像是为了艺术癫狂的,十多年却得不到笔而用自己的血作画的疯狂艺术家。
半晌,直到这个诊所的空气都微微凝集,他终于如同气球漏气一样松懈下来,肩膀塌下去,额头滚落汗珠,抬起眼和鼻尖贴着鼻尖的少年问道:“冒味,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感觉你…很熟悉。”
“姓名是人与人的桥梁,得让我为这副属于你的画,写上名字才算完成。”
太近了。
这个古怪的孩子几乎贴着他的脸,这是个很不礼貌的社交距离,可是两个人没有一丝反驳,诊所的空气微微飘动,那个医生像是口干舌燥似的,刚想出声。
“你很厉害嘛,不过搭讪太老套了哦。 ”
那个黑发少年这样开口了,他终于把视线凝聚在月城悠渡身上,像是摄像头终于聚焦一样,相应的,他终于笑起来。
“叶藏,我叫大庭叶藏。”
月城悠渡也笑起来,他的这个微笑似乎显得格外平和,如同夙愿已了似的,少年在画的左下角签上了姓名。
“送给你,叶藏君。”
他轻轻捏起那张画,上面是一副古怪的场景,似乎是河童,绣球花,庭院和蛇,还有一个小小的,蜷缩的孩子,其他部分都被压黑了,只有这些,而其他的,如同被切割似的,干净又纯粹的勾勒出来。
名叫叶藏的少年摩挲着那张纸,他的表情通常是无机质的凝视,或者没有笑意的玩笑话,可从那只剩下的眼睛里面,月城悠渡却诡异的感觉到一丝慌张。
“好狡猾,你们年轻人凑一起说什么呢。”
那个如同牛低鸣一样的医生过来了,他探头探脑的看着那幅画,最后却恍然大悟似的笑出来:“………叶藏就和躺在雪地里的孩子似的呢。”
“真是美丽的艺术,你是因为作品卖不出去跳河吗?”
医生这样装傻的问道,月城悠渡抬眼看到他微笑的眼睛,点点头,理直气壮:“我在东京找不到工作所以来到横滨,没想到这个城市比我想的还烂。”
没错,很烂啊,美术生在这个城市真的有未来吗?
“后来又有个奇怪头发的大叔给我指点迷津,结果直接把我送进传销组织了。”
“在组织里被逼着画画,每天不画一百张不准出来,真的好想死啊。”
只有最后一句是真心话。
疑似城市保卫者的森鸥外:…………
森鸥外:“是……是嘛………”
一旁的叶藏却陡然出声:“你还算不错嘛。”他将那张画收进了大衣口袋。
他拍了拍月城悠渡的肩膀:“活下去很困难吗?”
“如果每天都给叶藏君这样的人画画,活下去就没什么困难了。”
月城悠渡慢悠悠的笑道,他凝视着叶藏那张因为画作而微微僵硬的脸:“活下去很困难吗?”
他这样微笑着问大庭叶藏。
叶藏黑发垂在耳边,他无知觉的撇撇嘴:“这个世界上,才没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呢。”
“你是悲观虚无主义者?”
“嘛……算不上呢……”
“我………”
“好了好了………少年!!”
一直在默默聆听的森鸥外拍拍手掌,暂停了这场半生不熟没有意义的对话:“叶藏君,去房间休息吧。”
“我想要和这位单独聊一下。”
“诶————”
叶藏发出来,罕见的孩子气的长调,一边向门外走去,不过,他突然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就像你说的那样,交换名字也是礼节吧。”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月城悠渡抬起头来,窗外的白光印在他身上:“说得对呢叶藏君。”
“我叫中也,中原中也。”
沉默凝视他半晌的叶藏终于笑起来:“是嘛,中也君。”
他毫无留恋的走了出去。
“用假名也是没用的哦。”
森鸥外用手背抵着下巴,这样愉悦的发言:“叶藏君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这是个假名…”
那是当然的。
因为中原中也这个名字在镭体街还是很有名的吧。
并没有报什么希望的月城悠渡点点头。
“这样做叶藏君是不会喜欢你。”
森鸥外狠毒的做出点评:“你可是说着什么名字是羁绊,那个孩子绝对相信了吧。”
那个被画面冲击到,乃至于突然直面自己内心的孩子。
就像被突然的礼物袭击了,被突然告知自己的心灵世界被人揭发了的,微微恐惧,害怕伪装暴露的表情。
“无所谓吧。”
月城悠渡微微笑起来:“叶藏君也没有告诉我真实的名字对不对?
我们就像雨中的蜻蜓,不断的博弈旋转,直到对方打湿翅膀死掉。”
“你说话很没个孩子样子呢。”
森鸥外慢慢叹了口气:“我把你救回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算了啦……现在,少年,告诉我………”
“夏目老师对你说了什么?月城悠渡。”
他突然严肃问道。
一把手术刀直直插在了桌前,寒光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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