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城不大,俞家怎么也算个地头蛇,家大业大的,位置十分好找,三人几个起落就来到了俞府墙边。
三个脑袋从墙头探出。此时正值深夜,俞府内一片昏暗寂静,只有巡逻侍卫时不时提灯走过。
因着比武招亲,丰州现在神神鬼鬼聚了一堆,俞府也加强了戒备,看下来颇为森严。只是这种程度的森严防一般的贼人可以,墙上的三人没一个把它放在眼里。
“那个。”叶舟指了指俞府中央最高的一座塔楼,道:“藏书阁是俞家最醒目的建筑,应当就是那处。”
三人看去,那塔楼上下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只静静矗立在月光下,诉说着自己的古朴,彰示着俞家曾经的辉煌。
“哼,这些名著经典落到如今的俞家手里,也是明珠蒙尘了。”陆清雨语气中不乏对俞家的轻蔑与不满。
叶舟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这藏书阁在俞方式在世,俞家尚强盛时,原是一处对外公开的所在,俞方式曾言:前人著书皆为传授,若得书之后便束之高阁岂非辜负前人心血,武林秘籍也好,往圣绝学也好,只要是真心求学,俞家绝不藏私。
眼前这座漆黑的塔楼在那些年经常彻夜通明,从中走出了不少武林高手和学究大能。
而因俞方式这等慷慨之举,更有不少人为这书阁奉上自己珍藏的典籍,如此以德还德,更使藏书阁品类丰盛。
这等义事原是江湖一大美谈,为俞家博得不少名声。但自从俞方式去世,俞家后人各个资质平平,却眼瞧着别人从藏书阁走出来功成名就,于是羞恼之下封锁藏书阁,再不许外人进入,那些本冲着俞方式的名声和信誉被送来的典籍也通通被锁在了藏书阁。
如今这黑洞洞的塔楼里纵有卷帙浩繁,却久不见天日,也确实算是明珠蒙尘。
江湖上下对俞家锁藏书阁的行为一直以来也颇有微词,但那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谁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苦了他们三人,现在想要进去还得做回梁上君子。
一路避开巡逻侍卫,三人摸到藏书阁楼下,这离得近了,仰头看去,才发觉这座塔楼比远看着的还要高大,它顶着一弯明月,月下阴影笼罩在三人头顶,月光虚虚地照在塔身,为这庞然大物渡上一层银白光辉。
藏书阁大门紧锁,门前落了厚厚一层灰,只有零星的脚印散布其上,看来现在即便是俞家人也鲜少到这里来。
守着如此宝库,却只让它在这里吃灰,也不怪俞家式微呢。
三个人陆续从窗口翻进塔内,惊起的灰尘漂浮在照进塔内的月光中,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清雨颇为嫌弃地捂着口鼻扇了两下。
塔内昏昏暗暗,林立的书架分割出一条条黑黝黝的小道。
念生点起一支火折子,昏黄的火光映在三人脸上明明暗暗。
她举起这点光亮向前探了几步,映出面前书架上挂着的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杂记”字样。
陆清雨顺手抽出一本书来,掸掸上面的灰尘,随意翻了两眼,道:“一层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杂书,你们来这里应该也不是为了这种东西吧?”
叶舟拉起念生:“走,我们去楼上。”
叶舟拉着念生去前面找楼梯,陆清雨紧随其后。
木质的楼梯年代久远,人踩在上面咯吱作响,声音在这黑暗中格外明显。
藏书阁共五层,越往上放着得书籍越珍贵,很明显,无论是叶舟年生还是陆清雨都有明确的目标,三个人直直奔着顶层去了。
可几人刚转过第四层的楼梯,打头的念生突然顿住脚步,她皱起鼻子,轻轻嗅了嗅。
“怎么了?”叶舟紧忙上前两步问道。
“我......”念生有些迟疑:“我好像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火油?这地方怎么会有火油?”陆清雨也学着念生的样子四处嗅嗅:“我怎么闻不到?是不是你手上火折子的味道?”
叶舟却神情认真,问念生:“当真闻到了?”
念生从小就身中生死蛊,这蛊虫带来的万般影响中的一种就是让念生的五感异于常人,能洞察更多细节,叶舟并不怀疑她的嗅觉。
念生摇了摇头,道:“不是很清晰,也许是错觉吧。”
陆清雨耸耸肩,无所谓道:“俞家一直对藏书阁保护有加,即使现在俞方式不在了,俞家人也不会蠢到把火油跟这万卷藏书放在一起吧,万一走水了,俞家这最后的家底儿可就没了。”
她说的很有道理,念生也暂时放下疑惑,继续往上走了。
到了五楼之后,叶舟瞥一眼陆清雨,见她从袖中掏出火折子,便问道:“藏书阁五层全是些武功秘籍,陆姑娘有白衣神功在身,还需要别的秘籍吗”
陆清雨吹燃火折子,淡淡道:“我没问你是来做什么的,你也不用来试探我。总之,我对你,对你们中原武林,对那个姓段的皇帝都没有兴趣。”
“你说‘你们中原武林’?”叶舟嘶了一声:“你不是中原人?难道前朝覆灭后你们逃去了外族?”
叶舟猜测:“不可能去北蛮,蛮族恨前朝入骨。那就是南诏了?听说前些日子南诏出了场叛乱,王权易主。你来中原,与此有关?”
陆清雨颇有些无语地瞪着叶舟,决定不跟他讲话了,说多错多。她服了,惹不起,还是躲吧。
看陆清雨一言不发,甩袖而走,叶舟知道自己猜对了,冲着念生挤挤眼睛,得意洋洋想讨个夸。
而念生却有些心不在焉。
“念生?”叶舟叫她:“你怎么了?”
“公子。”念生眉头紧锁:“火油的味道更浓了。”
真的有火油?还没等叶舟细想,那边已经走远的陆清雨却突然冲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她神色紧张,将书塞给叶舟,道:“这藏书阁不对劲。”
叶舟拿起那书,很快就发现了陆清雨说的不对劲在哪里。
这书太新了。
刚才他们在一楼时陆清雨随手抽出的书上落满了灰尘,因放得太久纸张都有些发黄变脆了,而现在叶舟手上这本却是崭新的。
“你打开看看。”陆清雨道。
叶舟依言翻开书本,只见书页上竟全是空白,这书上一个字都没有。
“刚才我翻看了好几本书,全是这样。”陆清雨面色深沉:“这藏书阁第五层,怕是一本正常的书都没有。”
念生闻言持着火折子对着书架一排排照过去,果然看到架子上的书一点灰尘都没有,全是这种无字新书。
叶舟哼笑一声,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难道俞家早知道有人要来偷书,提前把书都给换了不成?俞家要有人有如此先见之能,又何至于如此落寞。
叶舟这边正在沉思,一边的念生却突然熄灭了手中的火折子,还顺便把陆清雨的火折子也给打灭,迅速拉着两人躲到了旁边的书架后面。
“有人来了。”念生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果然,念生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楼梯处。
那人影没有拿任何照明灯具,就这么悄无声息到了五楼。这个认知让三人心惊,刚才他们也是从楼梯上走过来的,那楼梯老旧,走在上面的声音非常明显,这人一路上来却没被三人察觉,连五感异于常人的念生都是在最后关头才发现这人的存在。
来人定是个高手。
三人从书架缝隙间看去,那人停在门口没有走进来,似乎在观望。
念生的眼睛在黑暗中比一般人灵敏,她看到那人身上配有一柄长剑。
是个剑客,还是个武功高强的剑客,这人能出现在藏书阁,莫非跟流风剑有什么关系?
“谁在里面?”那人开口,声音喑哑难听,但能听得出来,这竟是个挺年轻的姑娘。
“怎么办?”陆清雨用口型问另外两人。
叶舟思量片刻,就在门口那姑娘失去耐心,要迈步走进来之时,叶舟突然道:“念生,逮她!她肯定知道这里的书都去哪儿了!”
说时迟那时快,叶舟命令刚下念生就丝毫没有迟疑,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奔了出去,长刀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犀利的刀光。
念生的刀非常快,瞬间就来到那姑娘面前。那姑娘显然没想到念生的突然发难,迟疑了一瞬,但也立刻反应过来,拔出腰间长剑,精准挡住念生的第一刀,同时迅速闪身避开念生的第二刀。
刀剑相接,火花四溅,念生看清了那姑娘的面容,大片的烧伤密布在她脸上,在黑暗中显得狰狞可怖。
念生心中一惊,但手中的刀丝毫未乱。那姑娘剑法确实高强,不过似乎没什么战斗经验,在念生凌厉的攻势下很快就落入下风。
“那是......流风剑法。”叶舟跟陆清雨退至窗边,蹲在角落眯着眼睛观战,他对各家功法还算熟悉,那姑娘剑意飘渺,剑路诡谲,使的绝对是传说中的流风剑法。
都说俞家后继无人,流风剑法早已失传,看来也并非如此。
“得速战速决,再打下去会把俞家侍卫引过来的。”陆清雨低声道。
陆清雨看出那姑娘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很聪明,她应该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加上流风剑法本就灵巧,闪转腾挪中滑不溜手,念生一时竟也奈何不了她。
“那你还不去帮忙?”叶舟道:“我武功不济,上去也是拖累,你堂堂白衣神功的传人这个时候难道只会坐享其成?”
“我......”陆清雨刚想反驳,却瞥到窗外楼下,有一队人马举着火把正在进入藏书阁。
真来人了,陆清雨啧了一声,把身上的灰斗篷一把扯下,丢给叶舟,道:“我去帮她,你准备好,一会儿我们从窗户这里跳出去。”
语毕,陆清雨忽然如烟一般飘了出去,身上白衣倏然张开,两道白绸从她袖中飞出。
叶舟眼前一亮,这就是白衣神功!
陆清雨将两条白绸舞得像蛇一样灵活,跟念生两厢配合,将那姑娘逼入包围,很快陆清雨就用绸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杂乱的脚步在楼梯间响起,陆清雨立刻示意念生:“有人来了,跳窗户,走!”
“什么人?”侍卫举着火把进入,只看到一扇窗门在夜风中摇晃摆动。
“嗐,风吹窗户的动静而已。”后面队伍中有人打着哈欠:“头儿,这马上天亮了,该放咱们回去睡觉了吧。”
被称为头儿的侍卫耸耸肩,上前把窗户重新关紧,回头道:“睡去吧睡去吧,自打大小姐要比武招亲,天天夜巡,累都累死了。”
“嘿,搞这么大阵仗,也不知道大小姐这能选个什么夫婿。”
“大小姐那模样,自然得配个大人物。”
“说起来,这怎么好久都没见过大小姐出屋了。”
“怎么?就你还想见大小姐啊?”
“就是就是,你啊,见见三小姐就差不多了。”
“哎哎哎,可别,三小姐那模样,我怕我见了晚上睡不着觉啊!”
一行人说笑着走远了,没注意塔顶的四人。
塔顶上,叶舟盯着被陆清雨裹成茧的小姑娘。她脸上丑陋狰狞的伤疤在天边晨光下显露无疑。
叶舟歪头:“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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