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猛地睁开了双眼!
咚…咚…咚
胸腔里那沉重而规律的声音跳动了一下,又一下。
‘我?没死?’ 这个念头像藤蔓死死缠住了他的心神。
怎么可能?那贯穿心脏的剧痛,血液涌出带走体温的粘腻……都还未曾消散。
光线刺眼,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眼前模糊的景象正变得清晰。
身下的砖块上勾勒着熟悉的纹样。目光向上抬起,越过自己撑在地面上微微颤抖的手,落在了几步之外。
花窗外的青竹,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阳光透过纸窗,在地面上洒下柔和明亮的光斑。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向他袭来,淹没了他濒死的记忆。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比之前跳动得更加剧烈,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快速地扫过整个房间。
红木牌位整齐地排列在神龛之上。
“陈氏先祖之神位”几个鎏金大字,映入他的眼帘。
牌位前,青铜香炉里插着几炷早已燃尽的线香,空气中只有清晨微凉的、带着草木气息的味道,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腥和焦糊。
没有……没有那满地刺目的鲜血和他冰冷的躯体。
这里……这里分明是……国公府的祠堂。
陈念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左胸口——那里,心脏在沉稳有力地跳动,隔着衣衫,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没有任何伤口。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国公府……我还活着……舒年……那把匕首……难道……难道……’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想看得更真切,想确认这究竟是弥留之际的幻象,还是……某种匪夷所思的现实?
就在他试图撑起沉重麻木的身体时,一个略带沙哑、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孽障!让你在祖宗面前静思己过,你竟敢在此昏睡怠惰?!”
陈念的身体一僵。他缓慢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
逆着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门外。那人身着常服,面容在光晕中有些模糊。
陈念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清晰地映出了那个熟悉身影——他的父亲,镇国公陈嵩。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孽障!你可知错?"
陈念埋下头,额前碎发遮住通红的眼眶。额头几乎抵在冰凉的石板上。
重生带来的巨大冲击和狂喜尚未平息,就被眼前这熟悉的场景和即将到来的风暴死死压住。他清楚地记得,在他“前世”的这个时间点,他那份不容于家族、更不容于世的心事,被父亲窥破了端倪。
萧珩。
那个有着明月清风之姿的萧家大公子……二皇子母家萧氏的嫡长孙,更是未来将国公府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元凶之一!
‘萧珩!萧家!二皇子!’ 陈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滔天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涌。
他恨!恨那些屠戮他满门的刽子手!更恨前世那个愚蠢的自己!竟会被那副清贵皮囊迷惑,将一颗心交付给豺狼!
就在这恨意即将决堤的那一刻,它被另一股更为沉重的认知死死地压了下来。
他不能恨。
至少,此刻,在父亲面前,他不能流露出半分对萧家的恨意。他的恨意太过突兀,就连他自己都不能接受重来一世的荒缪,他又怎么可能随意宣之于口。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父亲接受“他”的理由。
而那个理由……只能是那份被父亲撞破的、对萧珩的……不该有的“情愫”。
这个认知让陈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他竟然要亲口承认这份让他恨之入骨、避之不及的“心意”。
在父亲的威压和审视下,陈念猛地吸了一口气,他不再犹豫。
他缓缓地抬起头。
他脸色苍白,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微微颤抖着。他迎上父亲的眼睛,那双带着刻骨恨意的眼睛,此刻却强行被一层浓重的、近乎破碎的哀恸所掩盖。
喉咙里像是堵着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终于,他开口了,每一个字都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父……父亲……”
他顿了顿,积聚着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巨大的屈辱和痛苦压垮。
“儿子……知错……”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足以让他作呕的名字说了出来,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是儿子……鬼迷心窍……竟……竟对那萧……萧珩……生了……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最后两个字轻如蚊蚋,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他死死咬住下唇,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才勉强维持住跪姿,只是那挺直的脊背,此刻却展现出一种不堪重负的脆弱。
他将头深埋在地上,不敢再看父亲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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