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之行很愉快——如果没有被拍到的话。
即便被拍到了也可以很愉快——如果张津歌工作室没有发那条似是而非的微博的话。
汤佳在电话里替沈诺抱了许久不平，最后还是沈诺安抚了汤佳说她能理解。
张津歌凝视着她直到她挂断电话，沈诺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干嘛这么看着我？”
张津歌摇摇头：“就是觉得你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
沈诺笑：“还有张老师说不上来的问题呀。那大概是我要出师了吧，耳濡目染这么多年总该有些长进的。”
张津歌再次跟她保证到了合适的时机一定会公开。沈诺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然后翻了翻和经纪人的聊天记录，告诉张津歌她想挑战一下文艺片。张津歌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又就演员沈诺现阶段出演文艺片之可行性进行了详尽的分析。
她支着脑袋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里想的是：嗯，这才是她的舒适区。
阮故莞的微信发过来，是一家餐厅的位置，她点进去，装饰很不错，看着周围环境也安静。
她回复：好，后天见。
她一直想把那句道歉说出口，为此她在心里打过几篇草稿，却又一一推翻。要用怎样的措辞和语气，才能真诚又不显刻意？写戏剧分析论文的时候都没有让她这样纠结过。
所以直到见面的那一晚，她也没能定稿。
而更让她措手不及的是，在她还没有找到时机自然地引向这个话题之前，阮故莞率先单刀直入。大提琴的声音舒缓低沉，截着气泡的吸管落下，斜斜靠上杯壁。
对面的人就这样看着她，她也读懂她目光里不言自明的内容。
“我一定会公开。”重音在“我”，逻辑上应该与前文主语形成对照。
她演绎过多少段人生，又在这些人生里感受过多少段感情，她自己都记不清。她翻阅二十多年的林林总总，却再找不到比这还要震撼的告白。
震撼又隐晦，压抑又孤决。
她恨自己向来迟钝的神经末梢竟然一瞬间就意会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想起梦回，也想起遇棠，想起不经意存下的那张照片，还有直播与综艺，那些被刻意忽略掉的接触时的体温，以及阮故莞挠她下巴的手。
原来那么早，她就在她的心湖投石问路，终于在今日掀起一场海啸。
记忆回到遇棠的片场，阮故莞说她面试过孟薇，她怪她没有早告诉她，她回答还不算晚。
真的不晚吗？
沈诺不记得最后如何分手，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或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那句道歉大概要永远欠下去了。
导演打电话通知她说阮故莞接了明珠时她有些意外，其实她已经做好了这部戏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女主而被叫停的准备。
那时候张津歌在谈一部大女主的剧本，国内首屈一指的制作公司，题材也是她们拿手的正剧，听说制片在她跟另一位女演员之间犹豫，但更偏向于她。她听见导演打给沈诺的电话，正禁她高兴，祝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又听见熟悉的名字。
“阮故莞？”
沈诺点点头：“我事先不知道，大概导演也没想到真的在她那儿碰上了运气吧。”
她打开微信，与阮故莞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她去年的生日，她祝她早日加冕。
她斟酌着想要感谢她接下这个本子，反复删删改改却依旧跟从前一样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消磨数分钟，最终发过去的反而像是外交辞令，沈诺在心里骂自己愚钝。
张津歌凑过来，看见她们的聊天记录，忽然出声：“你都没祝过我早日加冕。”
沈诺把手机放下，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然后笑笑：“你的人生规划比我的下颌线都要清晰，哪里是我区区一句祝福能左右的。”
她终于也掌握了一些顾左右而言她的技巧，轻轻把话题带过去。
许萌把她最好的祝福给了江澄，而沈诺不知道什么祝福最好，她只是想起遇棠片场意气风发的阮故莞，最终捡了这一句，希望她璀璨夺目，而不是一直被惋惜是沧海遗珠。
“要不你再问问导演，或许这个角色我更合适呢？”
沈诺睁大了眼睛：“你不是一早就推掉了吗？何况你手头这个本子对你加成更大吧。”
张津歌没说话，手里还紧紧握着用来写人物小传的那支笔。
“机会稍纵即逝，一定要做出最好的选择，这还是你教我的，你忘了吗？”
张津歌弯了弯唇，眼里却没多少笑意：“是啊，但你好像真的快出师了。”
其实她知道她不会这么做，她始终太了解她，了解她的温柔和坚定，也了解她的冷漠和犹疑。
张津歌走后她重新打开手机，界面对强迫症极度友好，没有一条消息进来。
阮故莞没有回复。
这样也好。沈诺轻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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