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庭自认为有些冒犯,柳鹤因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马上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书包里装了些什么?”
夏远庭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柳鹤因点评道:“这些东西旁人都看不见,现金是没法用了,不过可以试试手机支付……”
夏远庭在他的指挥下把手机开机,尝试各种功能。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柳母的声音隔着房间门传来:“鹤因,我们只请了几个小时的假,现在得去上班了。饿了自己做饭吃,出门记得带上手机和钥匙哈,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们。”
柳鹤因没回复,门外匆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他才走到书桌前把一个信封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夏远庭注意到那信封上写了“遗书”两个字。
“能用吗?”
夏远庭一下子回过神来:“线上支付应该没问题。”
虽然夏远庭的个人物品都和他一起变成鬼魂了,但社交软件竟然还可以正常使用。不过为了防止闹鬼事件发生,他还是别给认识的人发消息。
想到这里,夏远庭便凑到柳鹤因跟前:“小柳,加个好友呗,方便联系。”
“和一只鬼有什么好联系的。”他嘴上冷漠,却还是诚实地拿出了手机。
加上好友后,夏远庭只在首页留下了他一个人的对话框,然后美滋滋地盘算着随时用表情包轰炸他。
“我明天去医院里做化疗,可能要住院观察两天。”柳鹤因顿了顿,又说,“你可以自己去学校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你知道我死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吗?”夏远庭问。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远庭点点头。
柳鹤因回忆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最近病情恶化,很少去上课。不过你坠楼的时候,我刚好看见了。”
在他简明扼要的叙述中,夏远庭大概拼凑出了那天的情形。
高二的教室分布在2号楼的四、五楼,正好占了两层。通往天台的门长期上锁,从来没有人上去过。
20号早读课前,学校里还没多少人,柳鹤因站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朝阳,突然,一团黑影——也就是夏远庭——从他眼前坠下去。
“你最后抢救无效死亡。”他说,“据说,天台的门锁是打开的,而且没有暴力损坏的痕迹,所以是用钥匙打开的。奇怪的是,那天的监控刚好全部损坏了,没拍到你的行踪。”
夏远庭真情实感地感慨:“那也太玄幻了吧。”
然后想到那把刚开学的时候就被自己从安保处偷出来的天台钥匙,夏远庭有点心虚。
柳鹤因看夏远庭一眼,夏远庭毫无负担地加了一句:“他们编的那些灵异小说,我还真想看看呢。”
“有机会带给你看。”他说着便走出了房间,“我去做午饭。”
身为鬼魂,夏远庭没有吃喝拉撒睡的需求。只是好奇地跟着他进了厨房,探头探脑地围观他做饭。
“你要做什么?”夏远庭问。
“今天有点累了,随便做个炒饭吧。”
“我也想吃。”
“给鬼吃饭和浪费食物有什么区别?”
“我今天早上还吃了一块吐司。”
“那可能是片鬼魂吐司。”
柳鹤因手脚麻利,很快把热腾腾的炒饭盛到盘里,然后站着沉思了几秒钟,舀了一勺递到夏远庭嘴边:“就一勺,多了浪费。”
夏远庭丝毫不怕烫,马上咽下炒饭夸道:“好吃!你手艺真好。”
柳鹤因仰头看着这个已经变成鬼魂却还乐呵乐呵的男高中生,觉得对方像一只摇尾巴的大狗。
“我爸妈工作挺忙的,生病后经常一个人在家,做多了就练出来了。”他解释说。
“有机会我也做饭给你吃。”夏远庭说,“不过我的手艺不如你。”
柳鹤因没答应也没拒绝,沉默着打开了一部电影下饭。
那部电影夏远庭看过好几遍,柳鹤因应该也一样。夏远庭便一边看一边时不时转过头和他讨论情节。
就在夏远庭又一次转头时,想说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小柳,你流鼻血了!”
柳鹤因盯着碗里被血染红的一小块米饭,有些发怔。
夏远庭急忙扯过纸巾按住他的鼻子,他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走进卫生间处理。
夏远庭站在卫生间门口,担心地等他把脸上的血洗干净,他倒反过来安慰对方:“没事,我都习惯了。”
等血终于止住,柳鹤因回到客厅看着那盘已经冷掉的炒饭,把沾了血的那一团舀出来扔掉,淡淡地说:“可惜,今天多浪费了一口饭。”
夏远庭看着柳鹤因苍白的脸颊,握成拳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来柳鹤因就着电影吃完了剩下的炒饭,鼻血总是时不时就涌出来,垃圾桶里堆满了浸红的纸巾。
柳鹤因反倒语气轻松地问夏远庭接下来的探索计划,是从夏远庭家开始调查还是从学校开始调查。
柳鹤因大概是因为流了太多血,此时脸色苍白得像纸。夏远庭看他这样子,哪还有心思去规划,没好气地说:“你明天不是要去做化疗?我陪你去。”
“哦……”柳鹤因把目光移到电视上,但似乎并没有在看电影,“但医院里很无聊。”
夏远庭:“你一个人更无聊,我还能陪你聊天。”
柳鹤因:“我习惯了。再说,你不想快点找出真相吗?我听说,有些人就是因为死前的夙愿未能完成,所以魂灵会在世间飘荡。”
夏远庭:“我都变成鬼了,时间多着呢,有什么急的。”
白血病又不是一定会死,怎么成天一副时日无多的颓丧样子?
夏远庭把这句话咽下去了,毕竟他也不怎么珍惜生命,没资格说教别人。
柳鹤因突然微眯着眼看夏远庭:“说起来,你身为一只失忆的鬼魂,接受能力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嗯?”
“一个正常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死了,还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多半都不会像你这般悠闲冷静吧,甚至还有心情拿自己的死亡做谈资。”
夏远庭耸耸肩:“说明我不是正常人。”
见对面投来凌厉的目光,夏远庭只好止住插科打浑的内容,说:“咱俩在践踏生命这方面还是挺投缘的,对吧?”
柳鹤因叹了口气:“你啊……”似乎在可惜什么。
夏远庭猜他可能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放弃大好青春年华。
夏远庭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耳边是电影的配乐,窗外投进明亮的日光,让他产生了一还活着的错觉。
死者能得到解脱,徒留生者痛苦。当然,夏远庭希望柳鹤因永远不会明白:有的人哪怕消失了,也并不会有人为他悲伤。
夏远庭舒展了一下腿,心想,还是死了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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