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了小年。
这是高振麟成家后的第一个春节，又是和晓光一起过，自然便时不时想起杨红叶。
这天晚饭前，高振麟看着低头研究一张剪纸的晓光，回想起在延安过春节的情形，那一张明媚的笑脸再一次浮现在眼前，他不由发起怔来。曹茜茹看到了，心里虽猜出一、二，却也什么都不会说，只是安静地去到厨房待着。
二嫂进厨房看见曹茜茹，暗暗给了齐淑珍一个眼色，齐淑珍会意，端了两盘菜过去，叫晓光去洗手，这才把发怔的高振麟惊醒。
看着晓光进了厨房，齐淑珍问高振麟：“怎么了？”
“没啥，我刚才走神了。”
齐淑珍边把菜放桌上，边压低声音说：“她看出来了，就在厨房不出来。”
高振麟赶紧整理情绪，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来。这时，曹茜茹和晓光这时也进屋来坐好，高振麟便把碗筷各自放在他们面前，对曹茜茹说：
“大翠来了，我今晚带点年货过去看看。”
一听薛吉的老婆来了西安，曹茜茹便道：“把她请到咱们家来吃饭吧。”
“我给薛吉说了，我说我们家还有空房子，让他们住进来，可薛吉不肯，说大翠是乡下人，让人笑话。”
“薛吉还是嫌弃她。”曹茜茹有些不满，“你让他俩来家里住，跟咱们一起过年。”
“那我吃完饭去给薛吉说。”
晚上十点要把一份很重要的情报发给延安，高振麟刚好有了这个借口，不致让曹茜茹怀疑他。
吃完晚饭，高振麟走出家门，坐人力车绕道路过金鑫布庄，然后换了辆车，又折返拐弯去了薜吉的住所。最近因为电波监测车的缘故，他把电台放到薜吉新租的住处以后，便减少了与延安联系的频次，没有十分必要的事情，他尽可能不冒险。
薛吉拿出放在宿舍衣柜里的电台，上了停在家门口的车。看看联系时间还早，俩人就坐在车里说话，毕竟家里有个大翠，办公室也不方便。
“茜茹提议要你和大翠住到家里去，我说来问问你。不过要是你住到我家，我就不方便找借口出来和延安联系了。如果她来看大翠，你要给大翠说好，不能答应。”
“知道了。”薛吉笑着看他，“你结婚后可是被茜茹看得紧紧的。”
“家里有她，外面有童钊安排的人盯着，其实现在比以前更困难一些，内外都紧。”
薛吉不由叹口气：“我在想如果茜茹知道了你一直给延安做事，她会有什么反应。”
“一定会是大义灭亲的。”高振麟无奈地说，“我很了解她，她信奉三民主义，所以才加入了军统。这点和秦思明很像，因此她虽然讨厌秦思明，但说到这方面他们俩倒是站在同一立场。”
薛吉又叹口气：“这点我还没看出来，毕竟我和她接触不多。她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姐，没有想到她在政治上这么坚决。”
“那你说，要不是因为她这样，老曹怎么会让她做机要秘书？所以有时候童钊怀疑她，我都觉得很可笑。他不想想，茜茹从小到大哪儿有机会加入共/产/党？她到北平的时候还在读高中，才十六岁，难道她那么小就会入党吗？何况，谁介绍她入党呢？”说到这里，一道光在高振麟脑子里划过，“十六岁到的北平，那淑珍和她……”
薛吉不解：“怎么了？”
“我突然又觉得秦思明的怀疑也是说得通的。”
“此话怎讲？”
“淑珍一直在茜茹身边，在北平的时候淑珍已经是党员了，难道她介绍茜茹入党了？还是她利用茜茹打进军统？”
“你没问过淑珍？”
高振麟摇头，道：“不说这个了。她要是党员，淑珍肯定早告诉我了，哪儿还用这么绞尽脑汁避开她。”
“这倒是。何况老曹那么赞同你和茜茹结婚，无非就是觉得茜茹可以贴身监视你。”
“现在老曹也在怀疑她，我就觉得荒唐。今天我开车出去，没多远就遇到郭出和孔凡，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在我周围监视。”
薛吉蹙眉，道：“你和茜茹这样，这日子可是不好过。”
“我也不知道这日子何时到头，不过有一点我特别不明白，淑珍为啥特别赞同我和茜茹结婚，说她善解人意，还说她有点倾向共/产/党。”高振麟越说越苦恼，“我都不知道我和她的未来在哪儿。”
“淑珍的话也许有道理。”
“可我看不出她对共/产/党的丝毫倾向，相反她盯我倒是真的。”
“那你们……房事怎么样？”
“哦，这个……还好吧……”高振麟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转而又道，“如果她怀孕了，倒是能减少一些我的苦恼。不过有了孩子又能怎么样呢？有了孩子，我更不能和她……离婚……”
“什么？”这话让薛吉很是吃惊，“你不想要孩子？还想着和她离婚？”
“如果我的任务完成了，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和她离婚，然后带着晓光回延安。”高振麟脸上愁云密布，“可问题是，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难道带着这孩子回延安吗？茜茹肯定是要孩子的。”
“茜茹真要孩子，那是她对你的感情可是真的。”
高振麟笑容里有些苦涩：“真又怎么样？假又如何？她是军统，我是共/产/党，怎么可能一辈子在一起。”
听他这么说，薛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只默默掏出香烟，抽出一根递过去。高振麟从裤兜里拿出打火机，给薛吉和自己分别点上，然后狠狠嘬了一口，再悠悠地把烟吐出来。
抽完烟，高振麟情绪稍微好一些，拿出怀表，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看了看，道：“时间还早，我们带大翠去金老板那里做几身衣裤，过年总得穿新衣服。”
见薛吉坐着没动，高振麟拍拍薜吉的肩膀：“我知道你不爱大翠，可是她终究是你的太太，而且你又不和她离婚。一天不离婚，她一天就是你太太，你就得对她好。”
“你这话不就在说你自个儿嘛！”
高振麟硬推着薛吉下了车，去屋里叫大翠。随后，薜喜开车，三个人去到金鑫布庄，给大翠量完尺寸选了衣料，把大翠送回住处 ，两人又去到绥署二处薜吉的办公室。
到了约定的时间，薛吉拿出电台，带着高振麟去到二楼的阁楼里，把电台架了起来，高振麟开始和延安联系。
刚一开始发报，外面一直守候着的电波监测车就探到了讯息，盯着屏幕的郭出和孔凡一看大喜，打开车门跳下去就冲进绥署二处的办公楼，拿出证件递给晚上负责值班的人。
那个负责人说：“两位是什么人？有何贵干？”
“我们是军统西安站的，刚刚搜到了异常电波，怀疑有人在向延安发报。”
负责人疑惑地问：“现在吗？”
见郭出肯定地点头，那个负责人叫来电台值班员：“西安站的人怀疑我们这里有人在发报和延安联系，你带他们去看看。”
值班员带着郭出和孔凡来到电台室。郭出一看这些人里面既没有薛吉也不见高振麟，就说：“你们把所有的电台关闭了，我们再进行搜查。”
几个人看了眼值班员，都不情愿地各自关了电台。
此刻的阁楼里，毫不知情的高振麟和薜吉正安静等着，刚才把关于军统近期动作的新情报发给延安，还没收到回信。听到有上楼的脚步声，薜吉机警，急忙示意高振麟收起电台，然后迅速打开阁楼的窗户，让高振麟出去下到二楼离开，自己这才拿手薅乱了头发，装着刚睡醒的样子走到门口问外面的人，哑着嗓问：“谁啊？”
“我们是军统西安站的，已经查到这里有人发报和延安联系，马上开门。”门外的郭出说。
薛吉打开门，一看外面黑压压站着五个人，其中三人是他的手下，外加郭出和孔凡，佯装吃惊：“什么发报？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睡觉。”
郭出一把推开薛吉，和孔凡进去搜查，但是到处翻了个遍，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绥署二处的人都知道薛吉和大翠没有感情，常常在这里睡觉，再加上他的几个手下本就讨厌郭出、孔凡盛气凌人的样子，此时更是把不满全挂在脸上。
郭出在孔凡耳边说：“你现在下去到车上，看看信号还在吗？”
孔凡急匆匆下楼跑出院子去看。过了一会儿，又蹬蹬蹬重新回到阁楼，对郭出说：“现在信号没有了。”
郭出一听，立马转向薜吉，手一伸：“把电台交出来。”
“这是个阁楼，压根就没有电台。你们也搜查了，哪里有电台？”
郭出抬手就给薛吉一记耳刮子：“还在我面前装，你今天不交出电台，我就把你交给重庆处理。”
见长官被打，薜吉的手下气坏了，当即上来把郭出扭住，纷纷道：
“你们凭什么要带台长走？拿出证据来！”
“你有重庆的手谕吗？没有就立即给我滚！”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是我们台长，他怎么可能通共！”
……
作者有话说
第142章 第140章 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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