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麟把手伸向管子，眼角余光瞥到一个黑影从楼前转过来，他连忙放下手臂。那人却已经发现了他转身要离开，却被他一把薅住胳膊。
不等来人张口叫出声，高振麟用左臂环住对方脖子，右手上去掐住那人喉咙，压低声音喝道：“别叫。否则没命！”
那人没有再挣扎，只是僵硬地点点头。
高振麟见对方很是配合，便决定改变计划，于是低声问：“知道林晓楚这个人吗？”
“知道。”那人声音有些发涩。
高振麟略略松了点手劲：“你要不配合，我就毙了你。”
对方说：“放心，我不会为他找死的。”
高振麟松开右手，俩人一前一后走到宿舍楼前。上了楼，他们往东侧最里面有两个房间走，一个坐北，一个坐南。高振麟依旧站到一边，那人敲坐北的房门。
“我是张孟良，组长韩永才让我来的。”
过了会儿，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警觉的眼睛，张孟良再说：“我是组长安排来的。”
门里的林晓楚说：“我不需要。”
高振麟一把推开门，顺势把张孟良往里推了一把，自己也跟着进去，然后迅速用脚关上门，枪口对准林晓楚：“你要敢喊叫，我就立马毙了你。”
林晓楚瞪大了眼睛，人像石化了一样站在那里。
高振麟眼角余光注意到张孟良退到一边，就说：“这没你的事儿了，你刚才看到的事情只要往外说一个字，我就要你脑袋搬家。”
张孟良点头走过高振麟跟前，然后轻轻打开门出去。
高振麟重新把门锁好，举着枪，缓缓走到林晓楚跟前：“回来也不打个招呼。”
“我，我回来是有事情的。还没，来得及去和你打招呼。”林晓楚呐呐地解释，说到后面，眼睛已经望向了别处。
高振麟往边上跨了一步，身子靠着墙壁，好整以暇：“谁让你回来的？”
“秦思明。”
高振麟微微扯了下嘴角，转而又问：“金银巷住的什么人？”
“那是我刚回来时住的地方。”林晓楚有一答一。
高振麟挑眉：“嗯？”
林晓楚呆站在那里，身体僵硬。
正问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高振麟一把把林晓楚拽到自己前面，用枪顶着他的后腰，低声在他耳边说：“你要敢乱说话，我就毙了你。”
一边说，一边推着林晓楚走到门口。
听到敲门声再次响起，林晓楚开口问：“谁啊？”
“我，秦思明。”
高振麟一听，赶紧闪身到门后，枪口对着林晓楚的侧腰。
林晓楚伸手拉开门。
“我就给你说，明天去把人接来。”秦思明朝门里瞧了一眼，感觉似乎一切正常，又说，“还有，东城那边的接头地点你要继续去蹲守，总有还不知情的人会去。”
“老秦，我不住这里，不安全。”林晓楚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秦思明，又眨巴几下眼睛。
秦思明对林晓楚提出各种要求已经厌烦，道：“这里是安全的。周围都是自己人。现在深更半夜的，就别挪窝了。我明天再找个地方安置你。”
“老秦，我有话要对你说——”
说着，林晓楚就要往门外奔，却被高振麟左手用力拽住，动弹不得。
秦思明往前一步，略凑近了些：“你说。”
高振麟左手加力，右手的手枪使劲戳着林晓楚的侧腰。林晓楚犹豫了一下：“明天——再说。”
秦思明皱着眉看了看屋里，也没看出什么异样，便问林晓楚，“有何不妥吗？”
“知道我在这里的人会是什么人？”
“是自己人。”秦思明看了眼林晓楚，“你在这里是安全，没几个人知道，你别东思右想了。”
看到林晓楚欲言又止的神态，秦思明起了疑，就伸手掏出枪。不料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出现，举起一个小油桶狠狠砸在秦思明的头部。
秦思明无声无息倒下了，林晓楚刚要开口叫人，高振麟已经看清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把捂住林晓楚的嘴拽了进去。
那人就是张孟良，他迅速把秦思明拖进房间，反身锁上门，然后翻箱倒柜找到了一截绳子，把秦思明的手脚捆绑起来。
高振麟把手枪别回腰上，紧接着一拳把林晓楚打倒，随即横跨在他身体上，反手抽出一把匕首，咬牙道：“我是来给同志们报仇的。”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在瞬息之间，林晓楚一时僵住了，直到听见高振麟的话，才开始挣扎，但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高振麟捂住嘴，用匕首在脖子上狠狠一划，顿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只剩下四肢在地上乱蹬。片刻之后，林晓楚一动也不动了。
高振麟用手探了探林晓楚的鼻息，又去摸摸他颈子上的动脉血管，断定他死透了，这才喘着气站起来，看了眼刚绑完秦思明还蹲在地上的张孟良，走过去，抄起匕首要杀秦思明。
这时，听到外面有人叫秦思明的名字，张孟良低声对高振麟说：“是我们组长。”
过了会儿，门外的脚步声慢慢走远了。
高振麟再次要杀秦思明，却被张孟良拦住：“大哥，我是被组长安排来保护林晓楚的。今晚你是要杀姓林的，他现在对军统没用处了，现在你已经杀了他，军统也不会太追责，你赶紧走吧。可要是你杀了姓秦的，那这事就闹大了。到时要抓凶手，第一个就是我。”
“杀林晓楚你就能逃脱嫌疑？”
“我可以说我来的时候他就死了。我现在要立刻去给组长报告。”
高振麟直起身体，考虑了一下，压制住杀气，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孟良。”张孟良声音略有些紧张，“我还要考虑怎么应付这个局面。”
“今晚你帮了我大忙，我知道你会找到理由脱身，还有我会再联系你的。”高振麟边说，边收起匕首。
“你赶紧走。”
高振麟看了眼这个留着寸头、宽脸大耳、嘴唇略厚的年轻人，点点头，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张孟良站在原地整理一下呼吸，然后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秦思明和林晓楚，佯装很惊慌地跑出房间，急急奔下楼去给韩永才报告林晓楚被地下党杀了。
敲门在一楼的韩永才房间门，张孟良急急地说：“组长，林晓楚被杀了，还要一个人没死。”
韩永才一听，披上衣服就往二楼跑。去到林晓楚的房间，一看屋内光景，韩永才抢先几步去摸了摸秦思明的脉搏。
“他还活着。”韩永才说完，再去摸林晓楚，“这个死了。你看见凶手了？”
“我刚从宿舍来的时候在走廊上看见个人，当时还以为是西安站的人。个头差不多和我一般高，戴着帽子，低着头，灯光有些暗，没看清长相。”
“这就好，你看见的应该是行凶的人。”
***
“……
酸枣刺尖又尖，敌人来到黄河边；
抗日军上前线，能打敌人的是好汉。
王老二李老三，你我都是好青年；
张大哥、王大哥，大家都是好小伙；
你拿刀、我拿枪，牵起手来打东洋。
你放哨我站岗，防止日寇汉奸进村庄；
诱东方击西方，打得日军两头忙；
你越打我越强，打来打去你遭殃。
夜里打白天藏，游击队的好处就这样；
前方作战后方生产，时间越长日军越不上算；
说打就打说干就干，大家出力才是全面抗战。
……”
蓝天白云下，孩子们清脆嘹亮的歌声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晓光站在少儿合唱队里，看到有这么多人围过来听他们唱歌，声音越发响亮。他一边唱，一边拿眼睛在人群中寻找杨红叶，来回找了好几遍，却没看到杨红叶那张熟悉的面孔，脸上开始有了失望的表情。
歌声停歇，围观的人报以热烈的掌声，孩子们高兴地咧嘴笑个不停，下午的排练也到此结束，老师又嘱咐了几遍要大家回家之后多练习，便让孩子们解散了，围观的人群这才也渐渐散去。
人群是散了，可晓光兴奋劲还没过去，他一路小跑回到家，发现只有杨妈妈在纺线，抿了抿嘴，却也不打扰，就自己拿了本子，安静地在小桌上写作业，写一会儿，又朝院门口张望一眼。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杨红叶才回来。晓光跑过去，拉着她坐到板凳上，开始唱起了那首《酸枣刺》。
杨红叶笑吟吟地听着，晓光兴致更高了。
直到杨妈妈喊他们吃晚饭时，两人才停下。
晓光扭头喊：“爸爸，吃饭了。”
“哎，来了！”
这一声答应却把高振麟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屋里漆黑一片，哪里有晓光和杨红叶的身影。
极度失望之余，他又想到昨晚已经把林晓楚锄掉，心里转而又有说不出的高兴。
然后，就到了七点，他起床洗漱，又穿好衣裤，正准备出去吃早饭，脸色极为难看的秦思明来了。
秦思明也不进屋，站在门口，盯着他的眼睛问：“老高，昨晚你几点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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