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鹏请他坐下喝口水，他摆了摆手，神色匆匆。
“这几年，每年都有干部从重庆转道来延安，这个范围有点大，工作量也大，不过你说这个是一条重要的线索。”陈茂鹏若有所思。
“我就是来给您汇报这事儿的，这就得回去，免得王家春怀疑我。”他刚转身要走，又折回来，“还有，取电台的人一直没出现。”
说完，他又是一溜小跑地回到旅社，喘匀了气，才伸手推开门。
房间里，王家春连姿势都几乎没变，看到他，百无聊赖地说：“这几天把我的头都睡扁了。”
高振麟关上门，到床边坐下，安慰道：“难得这么清闲，就当我们休假吧。”
“既然到了延安，索性明天我就假装进步青年看看延安。”王家春突发奇想，。
“我不能出去，万一遇见熟人，就暴露了。你没看我白天都不敢出门。”
***
四天过去了，杨家岭上依旧毫无动静。
陈茂鹏安排的人手一直轮班埋伏在电台四周，却始终不见人来取。陈茂鹏于是下令第五天过了中午便撤离埋伏。
王家春那晚去了，见电台依旧没有被取走，待了没一会儿，便回到旅舍，愁眉苦脸地看着高振麟：“我看今晚也不用守了，那人根本不会来。”
高振麟叹口气：“过了今晚，我们就走人。这儿太危险了。”
俩人终于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一直睡到上午十点过，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两人警惕地互相看了眼，便听见隔壁门打开的“吱呀”声，接着传来“查证件”的人声。他俩赶紧穿上衣服。没一会儿，他们的房门也被敲响了，王家春便走过去开门。
房门刚一打开，呼啦啦进来四个人，嚷嚷着说是要检查证件，领头的是雷义，一脸的漠然。高振麟和王家春赶紧掏出证件递过去。
雷义看了两个证件，又抬眼瞧他们俩：“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于是，两个人就夹在雷义他们四人中间走出旅舍，出了古城，进了社会部。高振麟、王家春被分别安排在不同的窑洞进行问讯。
高振麟独自在窑洞里坐了好一会儿，没人搭理，心里正犯着嘀咕，就见陈茂鹏跟在雷义后面走了进来，笑着朝他说：“振麟，你不用担心那个人，我们会把他关押到晚上。”
听了陈茂鹏的话，雷义也很高兴：“欢迎你回家。”
本来还很平静的高振麟听见雷义这么一说，鼻子突然一酸，眼睛也犯了潮，匆匆和雷义握手之后，就出了窑洞往杨家小院奔去。
一进院门，就看到杨红叶拉着晓光的手正往外走。晓光一见他，忙撒了手朝他奔过来。
高振麟蹲下身，一把抱住晓光，把脸埋在小家伙的颈窝里，一双湿润的眼睛看向走过来的杨红叶。是的，这就是梦里的样子，分毫不差。
“你终于回来了。”梦里的姑娘说。
是啊，终于回来了！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地方！高振麟看着面前眼泛泪花却满面笑容的姑娘，心里某个位置热得直发烫，烘得他整颗心“砰砰”直跳。他怕下一刻就会跳出胸腔，赶忙放开晓光，看着小家伙的眼睛说：
“我走得太急，没给你带啥东西，下次我回来一定给你买。”
晓光只一个劲地笑，什么话也不说，牵着他的手就往窑洞里走，杨红叶转身悄悄擦了把眼睛，跟在后面。
***
傍晚，杨妈妈包了饺子，一家人围着桌子而坐，都笑吟吟地看高振麟吃得大汗淋漓。
“我在西安就想这一口。”高振麟鼓囊着腮帮子说。
正吃着，陈茂鹏过来了，坐下来，抽着烟袋等他吃完：“慢点吃，不着急。”
他一边吃，一边把这五个多月发生的事，挑重要的一一作了汇报。
七点刚过，雷义飞奔进来：“陈部长、振麟，电台被取走了。”
高振麟正说着童钊到了西安站，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张大嘴巴，居然忘了下面要说啥。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电台取走，这人真鬼，看来要想逮住他，得花费点功夫。
“安排人保护现场，希望能找到些线索。”陈茂鹏对雷义说完，转头朝高振麟，“还有，今晚我会查阅干部名单，明天早上你要甩掉王家春，独自出来一趟和我再碰一次头。”
高振麟想了想，说：“不如这样，您去新星旅舍开一个房间，我们在房间里碰头。”
商议完，高振麟跟拉着自己衣角的晓光道了好几次别，才回到旅舍。
王家春回房间时已经深夜，虽然小心翼翼，还是把高振麟惊醒了。
“怎么这么晚？”
王家春长出口气，道：“一直盘问，到最后也没问出所以然。”
高振麟侧身看过去，只见王家春坐在床沿，发了一会儿怔，最后脱掉外衣，直挺挺倒在床上。
“我下午就回来了，一直等你。”高振麟说。
瞅着王家春不说话转头看过来，高振麟就佯装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回去。
“此地不宜久留。”王家春说完，闭上眼睛。
“他们是不是对你很怀疑？”
“是。”
“那你这样回去可说不清。”
王家春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高振麟终于在王家春身上找到了切入口。
***
陈茂鹏安排好人手在电台藏匿地点周围布置了警戒线，命他们天亮仔细勘察找线索。随后，他回到办公室，开始仔细翻阅干部处提供的材料，全是近三年来到延安的人员名单以及档案。
一整个通宵的工作之后，陈茂鹏梳理出了一个名单，共有14个人需要审查。而这14个人里面，其中有6个人是需要重点审查的对象，他们分别来自于重庆和上海，甚至还有从青岛来的。这个名单需要尽快递送给高振麟，好让他回西安之后协查。
陈茂鹏简单洗了把脸，早饭也顾不上吃，径直去了延安古城，在新星旅舍二楼开了个房间，故意在走廊上对伙计说：“我现在要睡觉，不要来打扰我。”
这声音准确无误地传进了隔壁房间，刚刚睁开眼睛的高振麟接收到讯号，侧身去看另一张床上，见王家春还闭着眼睛平躺着，便叫了一声：“家春。”
看到王家春睁开眼睛，他说：“十点我们去那个地方，不管电台在不在，我们都要今天中午前离开这里。”
王家春点头。
高振麟从床上坐起来：“起来吃早饭吧。我去洗个脸。”
说着，他已经穿好了衣裤，下床走出房间，在带上门的时候，瞥见王家春慢腾腾地起身，他于是疾步走到隔壁房间，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陈茂鹏见他进门，递过来一张纸，附在他耳边说：“这是我梳理出来的名单，你带上，或许对你有帮助。”
“我和王家春十点钟会去藏电台的地方。”
陈茂鹏点头：“我们先不动，等你们查看之后我们再工作。”
高振麟点头，侧耳听了听，知道王家春还没出门，就赶紧离开陈茂鹏的房间，轻手轻脚下了楼，找旅舍的老板要了一盆水飞快洗漱完，这才不急不慌地上楼。
进了门，见王家春已经穿好衣裤，高振麟就点了根烟，坐在床上等王家春洗漱。
高振麟刚抽了几口烟，门就被推开了，王家春一步跨进来，关上门急急道：“我刷牙的时候听到一个伙计说，等下□□他们还会来查房，我们现在就走吧？我可不想再被他们问询一次。”
高振麟起身抓了条毛巾扔过去，“把嘴巴上的牙膏沫擦擦。”
王家春胡乱抹了把，扔掉毛巾，转身就往外走。
俩人也没吃早饭，就一路急行到了杨家岭藏电台的位置，王家春跑过去掀开枯草，一看下面只剩下个空洞，扭头叫了一声。
高振麟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悄悄打量了一下王家春。
“任务终于完成了。”王家春说，语气却不见欢喜。
高振麟说：“我们现在就动身回去。”
俩人迅速离开那个地方，一言不发地朝着大路走。两个人步履匆匆，状似小跑，步伐越来越急，就像是身后有人在追捕一样。
***
太阳渐渐爬上了头顶，气温越升越高。
出了延安古城往西南，一条不太宽的道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
路两边各色的山花安静绽放着，偶尔有略高些的树木撑出脚下一片荫来，引人去乘凉。然而两人既无心驻足欣赏，更不敢稍作耽搁，只闷头往前走。
大约走出了几里地，高振麟放缓了脚步，王家春也喘着大气慢了下来，两人并排慢慢向前走着。
“延安的保卫工作可真严。”王家春感叹道，“要在这里蛰伏，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高振麟借机抛饵：“这下你明白为什么我用杨姑娘和晓光做掩护了吧？”
“哎，现在我是终于明白了。”
高振麟很是不满地说：“老秦多疑，现在又来个童钊，看情况他们是要把站里的每个人都彻底审查一遍才安心。”
“他是从重庆来的，自然想要做出点事来给戴先生看看。”
“他想做事，也不能拿咱自己人开刀。”高振麟顿了下，又道，“咱俩大老远跑这一趟，他们总该满意了吧？”
“这次是有惊无险。”
“你说，电台是什么时候被取走的？”高振麟故作不知。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78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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