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充满活力的声音环绕着他们响起。
“欢迎两位被选中的同学们，第三百七十二届原始竞赛即将开始！现在已进入直播一分钟倒计时，请做好准备哦～”
雷昭廷：？
他来学院的次数不算太多，从来没赶上过这个什么“原始竞赛”。
他不由带着疑惑看向亚森。
他们身处于一道漂浮于虚空之中的立方体空间。纯粹的电子蓝光背景之中，上将的面容显得越发冷白。
亚森在这个时候还不忘导游的职责，语气清冷又不失机械地介绍道：“这是学院的悠久传统之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随机选择若干个学生扮演原始人，分为两个部落，在蛮荒世界相互对抗。”
“竞赛期间，会随机掉落进化彩蛋，最终获得彩蛋的那一队成为赢家。”
雷昭廷来了兴趣，问道：“赢的话会有什么奖励么？”
“赢家获得荣誉，输家要去荒星生存一个月，意味着，这一个月里，他们既上不了课也考不了试。”亚森思考了一下，声音坦诚地补充道，“本质上也是一种奖励。”
雷昭廷：…
他再次准备开口时，突然察觉到了四面八方传来无形的密集目光，刻在灵魂深处的战斗本能被猛然间唤醒。
雷昭廷微微眯起眼睛，深邃的眉目隐藏在蓬松短发落下的阴影里，叫人很难看出来危险。
亚森的注意力从雷将军的侧脸转移到雷将军的头发上。
颜色略杂，质地偏硬，根部挺直，尖端微垂，像极了兽类要炸不炸的背毛。
亚森勾起嘴角。
他拍了拍雷昭廷的背，感受着那人的肌肉随着陌生的触感一块块绷紧，这让他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变得愉悦。
“这是直播。”上将一边提醒一边收回手。
雷昭廷调理好自己的条件反射，淡定了下来，只是椎骨还蔓延着一种泛着凉意的酥麻，上至大脑中枢，下至…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一瞬之间长出了尾巴。
他木着脸掩饰这一切。
欢快的背景音再次响起：“让我们看看这一次被选中的幸运e———”
镜头移到亚森和雷昭廷所在的立方体中，主持人的语调突然拐了个弯，舌骨像是被闪了一下，甚至发出了弹舌音：“rrrrr？”
直播间先是安静了一瞬，然后弹幕冲天而起。
【？？？我去，这是怎么回事？？是哪位同学出息了，有这么大的胆子cos我们的太空坦..啊不，太空战神？】
【我天谁敢cos上将啊？！侵犯王室肖像权会被女王追杀的吧。】
【咳咳，有请大家近距离欣赏——地球保卫战的英雄，星际突围的王者，战无不胜的天才，绝对防御的神，我们最年轻的共和将星序列第一顺位！】
【笑死，还第一顺位，精神力毛钱攻击属性都没有的人，在上将面前班门弄斧，想早点歇菜就直说，星刃对死亡有求必应。】
【你们这就吵起来了，问过正主意见了吗？要是这俩人关系不好，早就打起来了，要是他们打起来了，学院早就不在了，还有你们吵架的份儿？】
【原始竞赛不都是成对选人吗？所以这两个人刚才就在一块的？？？帝国和共和要在学院搞联谊了吗？？？】
【联个星星谊，他俩看起来就不像关系好的样子。我上过雷将军的课，个人觉得将军私底下超级亲民的，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在亚森上将旁边却冷着个脸，很说明问题了。】
【哈哈哈哈是说明问题，说明你瞎。】
【我刚进直播，不太了解情况，这次是只有两个选手么？？以前不都是随机挑一大批人？？】
【以前是虚拟力场，人数上限很高。这次用的是学院研发的最新科技——意识场，目前的设备支持不了太多人，为了保证游戏效果，只能先选四个真人下场。除了两位将军还有两位同学在旁边的等待区里，被镜头直接忽略了…….】
【银河系最强攻防对战！！！】
【不对劲，原始竞赛不是只能学生参加吗，为什么这次随机到了两个非学生的人？】
【一定是暗箱操作，我先赞为敬。】
【测试玩家嘛，还是得选精神力强点的，哪怕设备不稳定，也不容易完蛋。整个银河系你也找不出精神力比这俩更强的人了。】
【这竞赛对他俩来说是不是太小儿科了？玩得太轻松的话感觉会没什么看点，还不如直接切两位的战斗复盘呢。】
【上将那张脸就是看点，他哪怕全程睡觉我都愿意看。】
【昭廷将军本身就是看点，他哪怕全程抱着上将睡觉，我也能感受到战神的熏陶。】
【老子熏陶你个鬼。】
【我比较好奇这次的背景设定是什么程度的“原始”啊，真的好想看这两位胯间围树叶其他什么都不穿啊。】
【技术人员开个价，我带头集资。】
【……】
与此同时，学院星的大大小小角落——
课堂上，一排排的学生纷纷低下头，忍无可忍的教授冲下讲桌，夺过随便一个学生的平板，在看到直播间里的两位时惊悚地瞪大眼睛。没过一会儿，教授把平板还给学生，打开教室的宽屏投影，加入直播间。
操场上，正在球场上冲锋的运动员，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巨大全息影幕上亮出了本次原始竞赛的参赛嘉宾，还没等他震惊，一个球迎面正中脸门。在被人抬起时，他捂着鼻血喊道：“不，我不去医务室！我要看直播！谁都别拦我！”
食堂里，打饭的阿姨正抡着大勺，“要小鸡炖太空菇还是奶油意太利面？”她习惯性地问道，却没人应答。阿姨抬起头，只见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食堂的公共投影，她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停顿了一秒，然后干脆利落地关掉窗口，支棱起精神力，挤进繁忙的直播间。
学院的匿名交流论坛上，一场堪称星野时代对决的投票轰轰烈烈地拉开序幕，首页高悬着加粗加亮加大的标题：《帝国至高锋刃V共和最强防御——银河系巅峰对决》，副标题还意有所指地标注着“当然了，银河系最需要的是攻防一体”。
投票界面火爆到几乎卡顿，评论区的专业分析和呐喊应援简直让人目不暇接，代表着上将的紫色光柱和代表雷将军的金色光柱瞬间暴涨起来，互不相让，那种疯狂的增势给人一种光柱下一秒就要冲出屏幕的错觉。
学院的某一处，以西结注视着直播间里的一幕，向来温和的神色有些发冷，连袖口都被攥出了几道生硬的皱褶。
而他身边，英加米勒兴致盎然，迫不及待地希望上将借此机会狠狠打共和军的脸。
但实际上，共和军不会感到脸痛，只感到头疼。
浮鸣小心翼翼地问贺如：“有没有可能黑掉直播间？”
他们将军追人的方式太吓人了。如果是受点小伤、哄人给自己涂药，姑且可以说是小情趣，但是，让人家把止血药硬生生堵进胸口的贯穿伤里…完全是泰坦级别的撒娇好吗？！
他真怕将军在原始竞赛里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而且“原始”这两个字，听着就给人一种不祥的意味。
浮鸣不怕上将先生被吓到，而是担心这些银河系未来的栋梁受到荼毒。
贺如白了他一眼：“然后被顺藤摸瓜纠出来，让共和军背上‘玩不起’的名声？”
浮鸣：…
他艰难地说道：“不是‘玩不起’，我是怕他俩过于‘玩得起’。”
贺如：…
而直播间里，雷昭廷已经对镜头摆出微笑。
虽然眼前只有冷色调的一片虚无，但他还是用那种看着“银河系花朵”的眼神看向直播间的观众们，那是连共和最高议事厅的那帮行政官都未曾享受过的精神洗礼。
“同学们好啊，我是雷昭廷。”
相比之下，上将就冷淡得多。他微微颔首，“亚森·瑟兰。”
主持人没去看浩瀚如星云的精神弹幕，而是笑着挖坑：“请问一下，两位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学院里相聚呢？”
“巧合。”
“缘分。”
两个人同时回答道。
主持人挑眉，好整以暇地准备追问。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再次给出答案。
这一次，两个人不约而同答道：“巧合。”
主持人：“……”
他还准备继续深究，可那两人的视线不知怎么做到的，箭矢似的，穿过虚空落在了他身上。
后背猛地一凉，他下意识将这一段翻了篇，在意犹未尽的观众面前强行切入正题。
“那接下来就让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本次竞赛所采取的全新技术吧！”
“本次竞赛采取了最新的意识场形式，相较于过去的虚拟力场来说，这种新技术不再需要全身链接神经接口，而是直接将被锁定者的意识流引入特定虚拟场景，无需强悍的精神力也可以获得身临其境的体验！”
“为了确保意识场的稳定运作，本次竞赛只选出了四名玩家，是有史以来人数最少的一次。”
听见“意识场”的时候，亚森轻轻蹙了下眉。
雷昭廷察觉到了他的反应，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不着痕迹地贴上了他的手背。
那阵触感陌生却又温热，像是被兽类用额头抵住一样。亚森思考了片刻，选择了不挪开自己的手。
雷昭廷面对镜头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主持人的介绍还在继续：“目前，意识场只在学院星小范围内开展测试，每一次真人试用都有助于技术人员们改进装置。所以，让我们给四位玩家鼓鼓掌，感谢他们为人类的科技做出贡献！”
“话不多说，让我们进入正题！”
“本次竞赛的背景设定是在冰川时代，星球温度急剧升高，冰川正在加快消融，海平面以每分钟三厘米的速度上升，大大小小的部落都面临着生存空间被海水侵占的危机。”
“四位参赛者分别组成狼神部落和虎神部落，作为最后的生存者，你们将穿越各种死亡关卡，争夺随机掉落的‘进化彩蛋’，获得进化彩蛋的部落即成为最终赢家！”
“还需要注意的是，在竞赛中的各种体验都会真实地传输回本体哦！但如果体验是‘死亡’的话，参赛者将被强制性休眠一天时间。”
“现在，就让我们见证——究竟是哪队幸运儿能从绝境中带回文明存续的希望！”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雷昭廷和亚森周围的场景突然切换。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身处一个巨大的洞穴，顶部足有六七层楼那么高，灰黑色的岩壁通身嶙峋，像是特意为了攀爬和栖身而准备的。
洞穴入口很小，白茫茫一片，光芒刺眼，远看上去像石头堆里一块纯白的苔藓。
在转移到这里的一瞬间，他们已经换好了‘衣服’。
裹着虎皮大袄的雷昭廷：…
他看向对面不远处的阵营，亚森穿着黑色狼裘，那身气质将衣服衬得华贵无比，精致的下颌淹没在丰美的皮毛里，给人感觉像是狼族少年穿越进了哈姆雷特。
光是看着那个人，整颗心脏就已经完全不知道节拍为何物。
世界都好似安静了。
不过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直播间里，无数观众压根没空发弹幕，全都在疯狂眨眼截屏。
投票界面，代表着上将的紫色光柱在本人的美貌助力下猛超雷将军一大截，谁还管这到底是不是战力对决。
雷昭廷定了定神，看向自己的队友。
“雷将军，我叫西莱，歌族人，校队前锋。”那位学生披着兽皮，五官里带着一种天生的凶悍，看起来仿佛真实的原始人类。
歌族是银河系里最具辨识度的人种之一，他们以音符和音调为名，体格精悍，骨骼清奇，是天生的体术大师，基本垄断了银河系的人工安保行业。
“西莱。”雷昭廷喊了一声学生的名字。
学生沉默了几秒，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小声纠正他：“我的名字是中央C调的西莱，雷将军，您喊我名字的时候，音调再调高一点就对了。”
雷昭廷：…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学生。
尽管雷将军没想摆任何架子，但和他的目光接触时，西莱不由自主挺直背脊，直视前方，仿佛眼前是条康庄大道。
“雷将军，跟着亚森上将的同学叫桥野，环境系。我俩本来是在约架的，结果被一起选中参加竞赛了。”
西莱的目光坚定极了，“我愿意听从您的一切吩咐，请务必往死里碾压他们。”
雷昭廷：…
他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领过兵，但从来没有干过带鸡仔欺负鸡仔的事情。
他更不想为了帮鸡仔出气而跟亲亲亚森对着干。
雷将军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洞穴里变故陡生。
一阵阵雪崩似的动静从洞外传来，仿佛有一万只猛犸象在狂奔着赶集，每一脚都踩在耳朵的鼓膜上。
猛烈的风雪呼啸着入侵这片原本安稳的穴洞，扑面而来的刺骨冷意刮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雷昭廷下意识屏住呼吸，避免五脏六腑被极寒的空气冻结。
他看见离洞口最近的亚森主动向外走去，驻足打量了几眼，然后转身，十分冷静地给桥野同学使了个眼色，又看向他。
亚森冲着洞穴深处扬了扬下颌，唇里吐出一个单音节的指令。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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