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明对视过不下数次，有尴尬，有好奇，有情义。
可是这一次，舒墨被慕慕看过来的冰凉眼神惊得退后了一步。
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陌生到像是在看一个厌倦的人，又像是厉鬼在看讨厌的天师，完全没有之前的缱绻。
就好像这只是同慕慕长的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人。
那眼神不该是一位六岁孩童的，更像是嗜血残杀的厉鬼。
舒墨本想仔细瞧一瞧，棺材里的慕慕却朝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脚踹开了棺材盖，卷着滔天的阴气而起，阴气如漩涡，吹起房间内的一切，连同那几只替死鬼。
胳膊一紧，王一雷拉住舒墨往远处躲，抬手遮住刺眼的风，心惊道:“白日里能吹起遮目的阴风，是修为在五百年以上的厉鬼。”
五百年？
舒墨挡在师父身前，突然想起之前慕慕和小沫说过话，她说自己几千岁了，但当时的舒墨并没有相信。
几千岁的厉鬼要真的出世，别说是师父了，就算是十个师父，也不是她的对手。
若是之前的慕慕，两人还有一糖之义，慕慕应该还会听她说几句话。可现在的慕慕不认识她，已然失了神智，不是她和师父能对付的。
舒墨拉着师父便跑:“我们先离开这里，保命要紧，真要对付大厉鬼的话，还是等众位同门一起。”
“刚才不是还想进去找她？”王一雷问道。
舒墨拉着师父跑的飞快，“此一时彼一时，她既然已经不认识我了，还是大厉鬼，我们就赶紧跑吧师父，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回去还要安享晚年呢。”
王一雷跟着她跑，摸了一把下巴，心想道:“我有这么老？”
两人跑的飞快，但这地方位置偏僻，出租车非常少，公交车三四十分钟一辆，这还是不堵车的情况下。
人害怕鬼，但鬼也怕人。人多的地方阳气重，往常的小鬼是不敢轻易接近的，所以鬼怪通常都藏在无人或者偏僻的地方，而不是大城市的闹市里。
车没来，腿还在的。两人往市区里跑，头都没回一次。
师父虽然年纪了，但出外勤的次数相当多，跑了数公里也不见了。
眼看着前面就到人口多的城中村了，舒墨的电话突然响起。
两人跑到这里，终于回头看了眼，身后空无一人，厉鬼没有追过来。
这里的出租车不少，他们赶紧坐上一辆，准备先回非正常死亡办事处。
电话接通了。
“你好，有事吗？”舒墨礼貌询问，因为这是个公号，应该是警察局那边打来的。
那边的人声音平稳，却带着难以置信:“舒女士，又有人死了，从楼顶跳下来的，和上次那个小女孩的死状一模一样。”
舒墨对着手机那边的人道:“我马上过来。”
“好，尽快。”电话挂断了，舒墨放下手机，缓慢叹了口气，将事情和师父说了。
王一雷眸色一凌，正声道:“短短数日又害一人，定然是早已经失去人性的厉鬼。”
又是厉鬼，怎么最近的厉鬼这样多？
“司机，停一下车。”车子滑行几米，停靠在路边，舒墨下车将师父那一侧车门打开:“师父，你先回去找叔伯同门，商讨千年厉鬼的事情，我去春英小区看看情况。”
“好，那你多加小心。”王一雷把怀中一沓符纸塞进了舒墨手中。
若是平常舒墨说这种话，他肯定是不放心的，但今天舒墨还带着九节鞭。
他对自己徒弟确实不放心，但对祖师爷传下来的九节鞭相当放心。
舒墨上了另一辆出租车。靠在座椅背上，看向窗外快速滚动的外景。
悲剧的想。我就是想接个任务赚点钱买房，怎么就这么难呢？
*
春英小区院里，几辆警车停在现场，警戒线拉了起来，现场禁止拍照，居民们凑在外面看热闹，被警察用身体挡住了。
舒墨挤了进去，众人中心的那个警察似乎是队长，听声音也十分耳熟，她靠近过去，伸出手:“你好，我是舒墨。”
那队长是第一次见舒墨，整个人震惊了几瞬，伸手握上，“舒女士你好，郑天奇，特警大队队长。”
舒墨:“上次多谢你和我共享信息。”
郑天奇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虽然我们怀疑王天利，但是没有确切证据，他今天中午已经被放出来了。”
舒墨看过警察搜集到的信息，王天利是因为鬼鬼祟祟在警察局门口张望被盯上的，他买了东西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见了春英小区里的一位女人，并且将一把长刀给了那个女人，之后王天利走出院子，抢劫了一家商店，这才被抓。
他似乎是有意进去的，可宣芙打电话时，又装作自己十分无辜，希望宣芙赶紧去救他。
舒墨道:“王天利肯定有问题。”
“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了。”郑天奇说完，让舒墨来到了楼前，自杀的女人还在地上躺着，通知了家人领回去，可没有任何关于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就只能先用白布盖着，经过法医检查后，带回警察局做进一步尸检。
舒墨掀开白布看了一眼，难得的有些怔愣。
郑天奇给她看了一小段视频:“那天和王天利见过面的人就是她。”
舒墨记得这人，那天她们从楼顶下来时，遇到了她带着孩子正在下楼，当时舒墨说她有血光之灾，让她诸事小心。
没想到女人还是死了。
许晴正在翻看尸体的背部，看到舒墨后打了个招呼，松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会来。你看。”
她拉开尸体的后背给她看，心惊道:“尸体的背部有一个黑色手印，是被人从楼上推下来的。”
舒墨注意到尸体的手臂坑坑洼洼，还有很多划痕，似乎还有几处缺了血肉，形成一个坑凹陷了下去，她指着问:“这是怎么来的？她自残？”
许晴摇摇头:“虽然我很想认为是她自残，可却并不是，这是某种绳子紧紧绷住留下来的痕迹，有时候绷的太紧，绳子就会瞬间割去几块血肉。”
“你说有什么人能看着绳子划开皮肤，切下几块肉还无动于衷的？这真的是人做的吗？”
许晴问完舒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虽说大家有信息共享的权利，可是有些事情，她说出来可能会打碎别人的三观。
舒墨最后还是没说，只是对着许晴笑了笑，回道:“应该是她自己做的吧。”
“自己做的？”许晴非常好奇，蹲下身继续检查尸体的伤口。
舒墨四处看了看，尸体上已经没有线索了，除了和小沫一样的黑色手印。
舒墨绕过现场，从楼梯道来到顶层，观察跳楼的地方。
虽说现在的白天，但舒墨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阴气。
她从口袋拿出一张符纸，点燃后贴在了天台上。
阴气在太阳显了形，在被灼烧殆尽之前，舒墨抓住了一抹捻在手中。
好熟悉的阴气？
舒墨靠近闻了闻，是慕慕的味道。
慕慕来过这里，她来这里……
舒墨没敢继续往下想，抬手放开了那抹阴气，让其消散在了太阳之下。
舒墨又去女人家里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她儿子的踪迹，她下楼去问郑天奇。
郑警官显然有些蒙，查了信息后道:“你说你前几天加过她的儿子？可是她的儿子早在半年前就死了，车祸造成的内脏破裂，没抢救回来，案子还是我们区的交警大队接的。”
“死了？”舒墨盯着四层的窗户。
怪不得当时她经过时，觉得这家的阴气重的可怕，还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想必问题就出在那个男孩身上。
舒墨想到了一个玄门禁止已久的秘法。
——割肉引灵。
人们总是会舍不得已故的亲人，早些年以前有位天师，为了留下自己去世的爱人，发明了割肉引灵。
施法者和故去者以一条细绳相连，每次去世者的灵魂被鬼差勾走时，绳子都会收紧，将施法者勒的皮开肉绽，等到血完全浸透绳子，就可以凭借自身的气息隐藏故去者的气息，让其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已经死了的人终究还是死了。这种强行留下灵魂在□□的方法逆天而行，时间久了，没□□回的鬼魂会产生相当多得戾气，很可能会变成厉鬼，反噬施法者。
舒墨想给师父打了电话询问一下，没想到先一步接到了宣芙的电话。
舒墨有种不好的预感。
“舒天使，王天利来了，他不知道怎么找到的我，现在就在我的房间，呜呜呜，我觉得他疯了……”宣芙声音哽咽，不远处还有杨秀的叫骂声。
“你别急，有警察跟着他的，别害怕。”
“没有用的舒天师。”宣芙哭着说:“他带了好多的小骨灰坛过来，说这些都是杀过人的厉鬼，要把非正常死亡办事处毁掉。”
舒墨呼吸一滞，掏出怀中的符纸，塞给了不远处的许晴，祝福道:“给现场每个人发一张，你们就待在这里，千万别去非正常死亡办事处。”
“郑队长。”舒墨着急离开，请求道:“把你跟踪王天利的人都喊过来，千万别待在非正常死亡办事处附近，要快！”
舒墨往外跑，叫了个出租车。
郑天奇想问什么也没机会，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舒墨着急的不行。电话那头宣芙还在断断续续说话:“舒天师，他真的疯了，一直在说疯话！说什么这些厉鬼都只是开头，他们是为了唤出一位地狱千年厉鬼……”
舒墨问:“我师父呢？”
“王天师在后面和师兄弟商量对策，王天利现在被绑着，但是阵法已经开启了。”宣芙看向窗外，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天黑了，好大的乌云。”
舒墨摇下窗户向外看。
不远处非正常死亡办事处所在的地方，阴气遮日，怨气滔天，云层泛出诡异的红色，全部聚集在非正常死亡办事处楼顶。
司机有些害怕，问道:“姑娘，你真的要去那个地方吗？”
舒墨:“你就停在路口，我自己跑进去。”
“好好好。”司机一个急转弯停下，舒墨打开车门向往跑。
跑至一半，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另一团阴气，滔天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过之处呈现出怖人的黑红。
舒墨不敢停下脚步，心跳却止不住加速。
两位千年厉鬼！
非正常死亡办事处现在有两位千年厉鬼！
怎么可能呢……
千年厉鬼又不是什么特别常见的鬼魂，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有两位！
舒墨冲进门，来到后院，宣芙站假山旁，王天利在院子正中，几位长辈正在画阵，根本没空跟她说话。
宣芙和杨秀看到她后，跑过来站在她身边，惊恐道:“舒天师，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给你们造成麻烦了。”
“王天利的错，不是你的错。”舒墨安慰了宣芙，走至前方，靠近王天利的位置。
舒墨道:“你知不知道以身献阵的后果，招出厉鬼，你会魂魄飞散，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哈哈哈，你骗我，你还在骗我。”王天利眼眸猩红:“他们告诉我了，我会永生，获得无穷无尽的寿命。”
疯了，舒墨觉得他确实疯了，疯的无可救药。
“就你这样的，怕是被骗的裤衩子都没了。”
舒墨扭头看向声音来源，说话的是位美颜相当优秀的男生，眼尾上挑，还有一颗小痣，唇红齿白，飞眉入鬓，一头三七分的黑色微微卷的头发到耳下，气质完全不阴柔反而特别温和，完全就是一副美人相。
陈黎走过来，抱拳道:“师姐。”
舒墨笑道:“小师弟。”
陈黎眼神示意王天利，无奈道:“像他们这种人，是说不通的，他们只相信自己想知道的，不用多费口舌了，让他自己去死吧。”
“这想法不错，宣芙姐，走，我们进屋吃饭喝茶去。”舒墨挽着宣芙。
宣芙震惊的看来看去，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舒墨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人嘛，要死的活不了，要活的死不得，要是等会发生什么，我们也得吃饱不做饿死鬼。”
杨秀挽着宣芙，认同道:“对啊小芙，舒天师说的对。”
几人往厨房走，没人劝说王天利就急了，大声喊道:“等等，你们等等！回来！”
舒墨勾起一边唇角，陈黎同样扭头笑，挑起一边眉头，两人心照不宣眨了眨眼，继续往前走。
王天利慌了:“你们回来，你们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别走啊！”
舒墨放大声音，并未停下脚步，呼吸说道:“让他去死吧，反正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陈黎赞同道:“他这种随便相信别人的傻子，还是死了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王天利眼珠子一转，万一真被骗了怎么了？他只有一条命，经不住试错的！倒不如两边都信，真要是被骗了，还能保住这条命。
王天利大喊大叫道:“我交代，我都交代！”
“我们见面的时候他们都蒙着面，和我接头的人姓上官，他们说是为了复活自己的老祖宗，虽然我不清楚他们是谁，可我见过他们家老祖宗的名字，我在灵牌上见到的。他们的老祖宗叫作上官慕卿！”
他们要复活的人是慕慕？慕慕是X市上官集团的老祖宗？
第一个小故事即将进入尾声，大家可以期待一下第二个故事，[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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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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