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的身体会穿模吗？
娄昀再没有其他异常举动，但仅此一点，足够邢溪确认他有问题。
眼睛覆上一只手。
是娄昀，他说:
“休息吧。”
明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扛不住这汩汩涌来的困倦，邢溪眨眨眼，感受娄昀的轻触。
休息吧。
娄昀指尖从邢溪柔软瓷白的额上轻轻抚过，随后安安静静趴在床边，没有离开的意思，盯着他看了许久。
从轻阖的双眼，到裸露在空气中的脚尖。
他为他拉好被角，仔细确定邢溪盖好被子，今晚不会着凉，才在他小腹处，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团团胳膊，放脑袋。
他闭上眼睛。
邢溪却在他呼吸平稳后“醒来”，咽下满口薄红。
……
口腔内部，唇下小块儿软肉被他生生撕下一点，丝丝组织还岌岌可危地连接着。
他讨厌被控制的感觉，对自己动作之后，邢溪总算保持清醒。
窗帘被拉上，月光也透不进来，所幸正碰上来消息，系统振动，让邢溪摸索到放在枕边的手机。
周林辉半夜发给他一份电子合同，只要他自己做决定，余下就什么都没说。
早就想好的事，邢溪也不犹豫，顾及娄昀还趴在身上，他扫过几眼，确定没有大的问题，长出口气便签下来。
签名，保存，发送。
现在，可以睡了。
……
邢溪再次睁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娄昀已经把自己打理齐整，他还没有病到不能自理的地步，便拒绝了对方要帮他起身的动作。
“疼吗？”
什么？
娄昀指自己的嘴，拿出拍的图给他看，内容是邢溪嘴巴里的伤口。
“我已经找过医生，开了药。”
那张图中，邢溪双眼轻阖，气色比起白天更差，睡着后还不安稳似地皱紧眉头，娄昀小心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把伤口放置在构图中心。
这照片又是什么时候拍的？
这未免太冒犯。
「啊？发生什么事了？」
他就这样坦然看他，拿着药，许久也不肯放下。
两人僵持几分钟，邢溪攀着娄昀胳膊，将他拉向自己，随后张开嘴，这次他是主动的。
药物被轻柔涂抹在肿胀发红的伤口。
娄昀转身拿来已经放温的食物。
“你睡晚了会头疼。”
他睁大眼睛想了想，又补充:
“生病要好好休息。”
这两句话没头没尾，邢溪却隐约感知，他这是在说昨晚的事。
「我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呢？」
好吧，至少邢溪又得到一个消息，这雾屏背后的妖魔鬼怪，并不能偷窥他夜晚的活动与遭遇。
也感受到娄昀的呼吸和体温。这只鬼物还要睡觉，偏偏又在刚见面的时候显露出严重的破绽，还真是表演得精心又随意。
接下来就是几天的精心照顾，虽然邢溪几次同他讲过:
“你做的是助理工作，不是护工，也不是保姆。”
娄昀却小心地端来一杯热水。
“谢谢。”
“没关系，我做这些，也不会耽误正式工作。”
他腼腆且执着，说完就不给邢溪继续质疑自己的机会，垂着头就下楼去医院食堂买早餐。
好吧。
邢溪心中有些许微妙，虽然很莫名，但娄昀的确是异常了解他。
像是手中这碗米汤，换个人来，难免给他打成粥，但稀稀拉拉没几粒米才是邢溪口味。
“就你奇怪。”
周林辉提着他，把邢溪后颈那边翻出来的衣领折下去，这才满意地拍拍手。
口袋里被塞进一把花生糖。
“去吧，别怕，我陪你。”
周林辉说。
今天是剧组围读剧本的日子，他们准备好要出发。
说起来，应该很少有演员都要进组了才见到剧本吧。
黑雾在邢溪手中弥散、聚集又消解，触动像是握着一把流动的清水，他再次低头，黑雾讨好蹭蹭，化成两只黑色，散发着莹润光芒的圆环，挂在邢溪右手腕。
圈口大了点。
「走咯！出门。」
“邢溪！欸？等一下。”
戴遮阳帽的女孩儿挽着她的朋友，等在剧组搭的小棚附近。
应当是剧组有人卖消息。这两个小姑娘一见着他就隐隐兴奋，想凑近来，被娄昀侧身挡了下，只得停在距离几人稍远的位置，搭话:
“宝，我们是来看你的，还带着大家写的信哦，有其他姐妹不方便过来的，我们都帮忙捎上。”
她拎着袋子，里边装着厚厚一沓鼓起来的信封，还有一只毛绒娃娃。
“娃娃是一个姐姐自己钩的，没花多少钱，溪宝收下吧。”
邢溪要接过，两个小姑娘却跨过娄昀，直接上前，将整个袋子塞给他。
“……”
一旁的娄昀垂下头来。
“谢谢，很可爱。”
邢溪把那只制作精心的毛绒小兔从袋子里拿出来，举在眼前。
“这些姑娘们连你演的什么戏，什么角色都不确定，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
等他们和那两个粉丝分开后，周林辉忍不住感叹。他倒也不是不知道剧组泄露地址这个可能，只是难免觉得她们神通广大。
缘由是女孩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前，悄悄问邢溪：
“溪宝，你演的是之前网上传的那个角色吗？就是，就是那个，《东陵鹤》男二？”
剧组没有官宣，出于保密约定，以及后续可能有变动这个原因，邢溪只得模棱两可地回答她们。
也许吧？
好久没出现的弹幕又来了。
「恭喜煮啵，我们直播间热度持续上升，被平台关注到啦！」
「等会儿玩玩儿新功能。」
「不行了，我现在就想试试。」
都是什么玩意儿，邢溪头痛。
“不舒服？”
周林辉问。
“没事，我没事。”
摆手拒绝对方要拉他回医院的动作，邢溪搭着娄昀胳膊，也就蔫巴巴地走动起来了。几百米的路上商店不少，邢溪顺便捎了一副棒针和两团毛线，等他被工作人员引进棚里的小房间，江凛来得早，听见声响便回头。
“你要给我织围巾？”
邢溪婉拒：“啊，这个不行。”
几乎是话音刚落，江凛的脸上突兀出现了厚重油彩，鲜艳的鼻头，嘴唇红起来，眼睛部分是蓝色的菱形格子。
两根手指扯了扯他的脸颊。
这就是它们说的新功能吗？
不算吓人，很奇怪。
「嘿嘿。」
江凛自己浑然不觉，并没有多余的反应，是邢溪一时怔愣，收不回眼神。他就皱眉，扯开嘴角问：
“我没问你要东西。你盯着我干什么？”
特效时间到了，一切恢复如常，邢溪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将纸袋子往桌子上一搁，随口回应：
“看你妆花了，去洗脸吧。”
周林辉在和导演商量什么，时不时有些小争执，而娄昀，他不知从哪搬了把小凳子，乖乖坐在他跟前。
「还怪粘人呢。」
那人还想找事，邢溪却不愿搭理他了，拿出刚买的棒针和毛线，悠悠开始给毛绒兔钩小帽。
“？”
江凛有些难以理解地上前，可惜他没时间了，边上的导演挥挥手，工作人员就招呼大家开始今天的剧本围读。
摸了摸终于和他见面的剧本，邢溪扫了几眼，不出意外，这角色戏份果然够少，今天够呛能讨论到他的部分。
他也就有个男二的名头，围读这事必须到场罢了。邢溪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偷偷把针线转移到桌下。
真是久违了，他上学的日子里，后来也难有这样说刺激也平常的小动作和感受。
“你对这部分有意见吗？”
邢溪分神听着他们的讨论，被问了也不慌，稍微坐正回答：
“这里不改的话，播出后男主恐怕会有道德上的争议。”
编剧可能也没有认真想过，男主角为了证明自己对女主角的忠诚，直接将爬床宫女拖下去杖毙这个情节，如今其实已经过时了。
邢溪看到接下来的部分，这个小宫女被家里送进宫来，努力攒下的钱财大半被要回，她平时本就举步维艰，还要被其他的宫女太监欺辱，这才出此下策，女主知道后，也为她叹息两声。
为什么设计这个情节？原来是她的兄长有朝廷当下急需的才能。女主是穿越而来，心性善良，男主为女主的叹息上了点儿心，带着爱人出宫，应她要求往那宫女家里送东西时，发现了这个有才之人，这情节除了写他的忠贞和深情，还能彰显他的识人之能呢。
“我不认同，”江凛说：“男主就是要对别人狠，不然怎么表示他对女主的特殊？”
这里他的咖位最大，其他人就是有意见也不好说什么，邢溪凝眉，却也无奈。
如今不是以前，新身体不是曾经的顶流，从前这剧本都到不了他跟前，现在他却没有选择。
好不容易熬到江凛神色出现不耐，导演小心地叫停。
“今天就到这里。”
他宣布。
结束了这让人昏沉的剧组大会，邢溪在路上深呼吸，伸手摸了个空。
小帽钩好了，他的兔子呢？
“欸？”
娄昀上前递出袋子，他见邢溪离开时几乎忘记了，于是主动收好。
但兔子不在里头。
“可能是放在椅子上忘拿了。”
邢溪拍拍脑门儿，他近来真是越来越健忘，没办法，周林辉开车又带着几人回小棚。
那里已经没人了，除了江凛，他竟还没走，手里捏着个什么，邢溪仔细看看，才发现是他的毛绒兔。
“……”
一顿拌嘴是免不了了，江凛的本事一半在这方面。
“可以还我了，谢谢。”
他脸上是邢溪意料之中的嘲讽，只是还没张嘴——
弹幕躁动:
「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闺蜜们！」
“准备好了”，这四个字刷了有密密麻麻几百条，邢溪再看不清路，更别说隔着他一段距离的江凛了，他在他眼中被一个个快速滑过的长方形文本框覆盖，只隐隐约约有个轮廓。
娄昀原本安静地扶着邢溪，此时却突然把手伸进、垫在他手腕和圆环接触的部分，下一秒，圆环发红发烫，发光发胀，剧烈抖动。
「冲！」
那圆环瞬间脱离邢溪手腕，极速冲向江凛，邢溪刚能看清一点儿。
就见他黑雾化作的手环气势汹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发起冲锋，重重地撞在江凛脚踝，他的皮肉几乎是立刻就胀起来了，狭长深入的伤口没怎么流血，先是泛着白色，随后红肿破皮。
似乎烫伤得很严重。
「新功能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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