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像是整个颅骨被撬开，滚烫的、混杂着铁锈和星尘的岩浆被强行灌入，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叫。无数破碎的、超越理解范畴的画面和信息流，如同失控的万花筒，在我意识深处疯狂旋转、碰撞——崩塌的星辰，祭祀的篝火，扭曲的触须，冰冷的石碑，还有一道贯穿始终的、璀璨而决绝的银色流光……
是那古神之眼被封印前的记忆碎片？还是这座镇魂殿建造者的意志残留？抑或是……两者纠缠厮杀后，沉淀在这核心石柱中的、混乱的历史回响？
我分不清，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扔进了高速搅拌机，即将被彻底撕碎、融化，成为这庞杂信息流的一部分。
“呃啊啊啊——！”
我死死抱住头颅，指甲几乎抠进头皮，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受控制地痉挛。外界的一切——李莽等人的呼喝，影枭的咆哮，月铃微弱的惊呼——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沸腾的水。
唯一清晰的，是胸口那把钥匙如同烙铁般的灼痛，以及它作为“导管”，将石柱裂缝中涌出的狂暴能量和意识碎片，源源不断塞进我体内的触感。
我要死了……以这种意识被撑爆、灵魂被污染的方式……
不……不能……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力量，在这毁灭性的冲击中，如同狂风中最后一点未被吹熄的烛火，顽强地亮了起来。
这力量很陌生，不同于我平时修炼的玄力，也不同于貔貅的祥瑞之气，它更加古老、更加内敛，带着一种……包容与承载的特质。它没有试图去对抗或驱散那涌入的狂暴信息流，而是如同最深沉的海洋，悄然包裹、渗透、梳理着那些混乱的碎片。
奇迹般地，那足以让普通人瞬间疯癫崩溃的信息冲击，在这股无名力量的缓冲下，虽然依旧带来剧痛，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变得不再那么直接、那么具有毁灭性。我甚至能勉强捕捉到一些相对清晰的片段：
无数人影在苍白巨石垒砌的广场上跪拜，将活物甚至同类推入巨大的坑洞，一道凝聚着周天星辉、纯粹而冰冷的银色光柱，撕裂苍穹……
这些信息如同快进的电影画面，在我脑海中闪烁。而我那奇异血脉的力量，则在更深的、无人能察觉的层面，如同最精密的筛网，不仅缓冲了冲击，更在悄然吸收、同化着其中某些关于“星辰”、“封印”、“能量结构”的细微规则和理解。
这不是主动的学习，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沉睡天赋的被唤醒和滋养。我的灵魂本质，正在发生某种看不见的、缓慢而深刻的蜕变。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外界看来，我仅仅是抱着头在地上痛苦翻滚、嘶吼。
“妈的！那小子怎么回事？炸锅了？”李莽一边挥刀逼退因为石柱异变而暂时退缩的影枭，一边惊疑不定地看向我。他带来的亡命徒们也面露惊容，被这超乎理解的场面镇住。
影枭则更加狂躁，他死死盯着石柱上那道细微的裂缝，又看向痛苦挣扎的我，发出混合着愤怒和一丝……恐惧的咆哮。他能感觉到，石柱内部那属于古神之眼本源的、被封印的力量，正因为这拙劣的“伪·月照”和钥匙的引导，产生着不受控制的泄露和波动！这波动在削弱他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更在刺激着封印本身！
“阻止……他……毁掉……钥匙！”他扭曲地嘶吼着，不顾李莽等人的攻击，再次强行朝我冲来！
“拦住他！”李莽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敌人的目标就是他的机会，他立刻招呼手下全力拦截。
混乱的厮杀再起！
而就在这时，新的变故发生了！
祭坛顶部，那个被炸药扩开的缺口处，再次传来了动静！不是下降，而是……投射！
几颗圆滚滚、冒着烟的、如同加大号炮仗般的东西，被人从上面精准地扔了下来，落点赫然是——李莽一伙人的中间，以及……祭坛中央石柱的基座附近！
“操！手雷？！隐蔽！”李莽脸色剧变，厉声大吼，自己也第一时间扑向最近石台。
他的手下反应慢了点。
“轰！轰！轰！”
几声不算太剧烈但足够致命的爆炸在封闭空间内响起！破片和冲击波四散飞射！
“啊！”
一名亡命徒惨叫着被掀飞，身上嵌满了弹片。另外两人也被冲击波震得东倒西歪。
而落在石柱基座附近的那颗，爆炸更是加剧了石柱的震动，那道裂缝似乎又扩大了一丝！逸散出的混乱能量更加浓郁！
“谁？！他妈的谁在上面？！”李莽从石台后探出头，又惊又怒地朝缺口处咆哮。
缺口处，一个穿着灵馆制服、但眼神冰冷、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身影，缓缓现身。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类似□□的东西。
不是陈浩，也不是我认识的任何灵馆成员。
是那个之前留在面包车上的、看似普通的“司机”！
他竟然是另一股势力的人？！一直潜伏在灵馆的队伍里？！
“李莽，你的作用到此为止了。”那“司机”冷冷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多谢你帮忙炸开通道，搅浑水。现在，这里由我们‘暗影商会’接管了。这根‘源初之核’，还有那个小子手里的钥匙，我们都要了。”
暗影商会？又是一个新势力？！
李莽气得脸色铁青，破口大骂：“狗屁的暗影商会！敢阴你李爷爷！兄弟们，给我打上面那个龟孙！”
剩余的亡命徒立刻调转枪口，朝缺口处射击。
那“司机”身影一晃，消失在缺口边缘，子弹打在石壁上，溅起一串火星。
局面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李莽一伙和暗影商会的潜伏者交火；
影枭在混乱中，既要应对李莽等人的纠缠，又疯狂地想突破过来阻止我和石柱的共鸣；
而我，则处于这场风暴的最中心，承受着石柱能量灌体的痛苦，以及……那无人知晓的、血脉深处悄然发生的变化。
在我的感知中，这种感知似乎因为那奇异的血脉缓冲而变得比平时更加敏锐和“深入”，周围的一切能量流动都变得更加清晰：
李莽等人的气血旺盛却驳杂，带着暴戾的煞气；
影枭身上缠绕着浓郁的血色能量，阴冷而充满控制欲；
暗影商会那人身上则是一种刻意收敛的、带着某种“窃取”意味的诡异波动；
月铃的气息微弱，但与地脉残留的联系依旧坚韧；
而祭坛中央的石柱，则像是一个被强行打开了微小气阀的高压能量罐，内部是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混乱而庞大的古神本源，以及……那道璀璨银辉留下的、如同精密锁链般的封印之力！
我的血脉，那悄然运转的力量，仿佛一个初生的、贪婪的婴儿，在本能地、隐蔽地“呼吸”着。它不仅仅在缓冲信息流，更在极其细微地、不引人注意地，捕捉、汲取着逸散在空气中的、那些最纯净的星辰封印之力，以及……一丝丝被封印之力净化、剥离出来的、相对温和的古神本源特性！
这个过程缓慢而隐秘，没有任何光芒或异象，甚至连近在咫尺的影枭和李莽都毫无察觉。但我自己能感觉到，在那剧烈的痛苦之下，我的灵魂本质，我对能量，尤其是星辰之力和这种古老混乱之力的亲和度与理解，正在发生着某种润物细无声的提升。
就在这时，或许是吸收了一丝纯净的星辰之力，我福至心灵，忍着剧痛，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指，蘸着地上尚未干涸的鲜血，在那简陋的、能量混乱的“引月阵”核心，添加了一个刚刚从信息流中领悟到的、代表“稳定”与“疏导”的古老符文！
这个符文落下的瞬间——
“嗡！”
脚下阵法的光芒虽然依旧驳杂，却骤然变得稳定、有序了许多！那聚焦在石柱上的扭曲光束，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梳理过，虽然依旧不是真正的月辉，却多了一种奇异的“协调”感！
石柱裂缝中涌出的能量和信息流，瞬间变得“温顺”了一丝，虽然依旧庞大，却不再那么具有毁灭性的冲击力！
同时，一股被阵法梳理过的、相对温和的、混合了星辰封印之力和微弱古神本源的能量，顺着阵法与钥匙的联系，更加顺畅地反哺到我体内！
这一次，不再是粗暴的灌输，更像是一种被初步炼化后的“滋养”！
我那悄然蜕变中的血脉，如同久旱逢甘霖，更加欢快地、隐蔽地吸收着这份“养料”。
外界的混乱依旧。
但我身处风暴眼，在无人知晓的层面，完成了一次危险的“窃火”。
我缓缓抬起头，擦去嘴角因为最初冲击而溢出的鲜血，眼中虽然依旧布满血丝，充满了疲惫，但最深处的痛苦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我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冰冷的清明。
我看着混乱的战场，看着那裂缝蔓延的黑色石柱，感受着体内悄然滋生的、与众不同的力量种子。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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