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站在风口，吹了会儿风，脑子里江一只的那句话还是没能够吹散，反而急速在脑海中打着圆圈。
太过凝重的神情让江一只皱了皱眉，不就是能闻到S级Alpha的信息素，那又如何呢，于是他主动开口宽慰：“这不代表什么。”
又不代表他就一定会跟连文星有牵连。
周衍吐出口气，不想把气氛搞得太低沉：“是不代表什么，不过像AO等级和信息素匹配值这个东西一向很敏感，你不是说你能闻到连文星的信息素吗？我就是嗅到了一股不怎么好的味道。”
周衍见江一只不说话，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孩子这是被吓到了吧，就是不说。
一只犟种。
周衍难得深思了一下：“而且我一直觉得社会对Omega说友好挺友好，说不友好又挺不社会的。”
“你像什么生育、助学、就业、保险等政策都是倾向Omega这一方，国家法律更是在这一方面打头阵，就说侵犯Omega吧，还什么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现在早就十年多起步了。”
“不友好就在，随着ABO比例失衡，像那什么婚姻政策，如果你作为大龄Omega还未曾婚配的话，国家就会根据你的综合情况，给你分配合适且优质的Alpha配偶，信息素匹配值高的Alpha优先，甚至会卡等级，对于S级Omega就差把强制结婚摆在明面上了。”
江一只一怔，随即微微蹙眉：“一定会强制结婚吗？”
“这儿谁知道。”周衍摸了摸鼻子，吸抽两下，“不过我身边的Omega基本上都是接受了系统的安排。”
“我不想就这样。”周衍话锋一转，“不背靠Omega这一层身份，我只会活得比现在更自由。”
“一只，你知道吗？”周衍看向暗处的江一只，以往总带着笑意的唇角，这次夹杂着几分认真，“我无比庆幸我只是个普通的Omega，不然我会被我的家族直接打包送给那些上流阶级，是不可能有我反抗的余地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周衍忍不住感叹，心里有股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是对才相识一天的眼前人，他抬眸看向江一只，语气温和又诚恳：“你看起来很乖，估计没有人会不想不跟你做朋友的吧。”
江一只沉默不语，过了会儿忽然开口：“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谢谢你的信任。”
“一只。”周衍毫不避讳地示爱：“如果我是Alpha，我一定不会不喜欢你。”
气氛逐渐凝重，短暂的犹豫后，江一只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似乎是触及到什么，他的语气僵硬：“我是来复读的，不谈恋爱。”
这次没等周衍，江一只直接回了寝室，既没给他多一个眼神，也没多给一个步子停留。
初次相逢的热情在此刻有了回响。
江一只薄唇紧抿，默然不语，指骨紧攥住的一处衣角，是难以注意到的悸颤。
走到暗处，周衍从书包夹层掏出烟，打火机的光亮在一瞬间点亮又熄灭，狠狠吸了一口，微眯起眸子，随即后知后觉：“他这是生气了吗？”
“周衍……”有人喊了他一声。
周衍一个激灵丢了烟，来往踩了好几下，才不自然地愣住看向楼梯上头的人，感应灯在瞬间亮了起来。
没等周衍视线清明，独属S级Alpha强压的气场压了过来，周衍一个没忍住腿软，膝盖差点磕在地上。
木晟先一步托住他的腰，一整个连人带起来，周衍稳住身子，本能地一步步朝后退去，那人一步紧随他走进暗色，语气平静得令人颤栗，“衍衍，你是真的不听话。”
寝室楼无人的角落里，周衍一脸无神地瘫坐在地上，他语无伦次，几乎魔怔式重复，“你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吧……求求……”
凌乱破碎的画面交织着高匹配信息素下肢体的狂热，还有超越本能的生理需求，一切撕下了周衍本能编织地逃避现实下的那张回忆密网。
木晟对周衍露出歉疚的眼神：“衍衍，对不起。”
或许伪装得太久了，木晟的开口给了他宣泄的勇气，周衍向环抱住他的木晟实在给了几拳。
他背靠普通Omega的侥幸还是逃不过被家族打包送给摇钱树的命。
周衍也不清楚，也许命运使然。
他一个普通级Omega与S级Alpha木晟，就单凭信息素匹配值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就注定不会太自由。
正式按课表上课，老师安排的都是讲评原来高考的试卷。
周衍一下自习课，就趴在桌子上，昏睡得很彻底，后面几乎每节课下课，周衍都是维持这个现状，直到打了午饭的铃声。
一点没有苏醒的迹象，有些过于不正常，他这样子估摸着差点就要睡背过去了。
周衍的同桌推了一下没点反应，向另一侧的江一只求助，江一只迅速推了周衍一下，很是不自然：“周衍，你吃点东西再睡觉。”
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两人相视一眼，同时起身有所动作。
连续早午饭都看不见周衍的身影，没等到了下午，木晟实在忍不住上楼去了英才五班，正好就在自己班级头顶。
江一只什么也没说，直接去抬周衍的头，伸手摸了下额头，置下结论：“他发烧了。”
没等围观的同学有所动作，江一只正背对着黑板，下一片刻，自己被一股强力推开，大腿不轻不重地被桌角磕了一下，手抓空就要朝一侧扑去，重重地摔跪在椅上，被推远了不少距离，发出吱嘎的声响。
江一只头也不抬，直接被气笑了。
连文星转动的笔停下，干净利落地在数学试卷上写下压轴题的最后一笔，再次转动时滞留在空中，眼皮抬了抬。
“同学。”连文星的语调很平, 话里带着点强调，“撞到人不道歉？”
倒是没想过连文星会帮他出声，江一只看了他一眼：“谢谢。”
连文星朝身后椅背靠去，视线也不躲，也是被逗乐了，他点了点头：“没关系。”
他这是有习惯谢人的毛病吧。
对他除了谢谢，就只有谢谢了。
周衍被强迫从椅子上站起来，本身就很不舒服了，这会儿不上不下的弓着身子，浑身上下不正常的发热，往往这个时候木晟还偏要往前凑，一闻到熟悉的信息素气味，周衍挣扎的动作更剧烈了，同时伴着一阵吱哼声。
“你跟周衍什么关系？”江一只用提防的眼神看着木晟。
周衍这会儿听清江一只的声音，下意识凑过去，木晟也不敢过于用力拦住，只轻轻拉了一下，周衍直接半挂在江一只身上，“对不起一只……”
话都说不会断句了，看来脑子是快烧糊涂了。
木晟看了周衍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饶是他也不敢在周衍正在气头上时，直接给他们两人的关系下定义。
“抱歉。”木晟的视线掠过一旁的江一只和连文星，道：“麻烦你们多照顾一下他了，我算是他认识的人。”
“周衍。”江一只暗地用脚抵着椅子，试图借力拖出跟前的一只考拉，轻声细语：“认识他吗？”
“不。”周衍一下就扭过头。
木晟：“……”
周衍这一觉给自己打包送进了医务室 ，输了一下午的液，总算有点清醒的意识。
一直睡到晚自习下课，周衍这烧就算是彻底翻篇过去了，除了嗓子眼依旧发旱。
门外传来稀疏的回响声，本来这间寝室就只安排了他们两个人，除去发烧的周衍，回来的就只可能是江一只了。
周衍沉默片刻。
江一只回来之后，周衍躺在床上装尸体没起来。
江一只出其不意爬上周衍床栏杆的时候，和在床上躺着，瞪着卡姿兰大眼睛的周衍相顾无言，接收到江一只幽幽的视线。
周衍伸手探了探，终于抓住了江一只的手。
“你别生气了。”
“我知道。”江一只点了点头，眸色暗沉，拉远一些跟周衍的距离，也没松开手，“没生气。”
“那你怎么离我这么远？”周衍愣愣地看着他，抽噎一声，鼻尖顷刻泛红一片，马上竟然就要装哭出来。
江一只正打算抽出手的动作一顿，然后顺从着朝着周衍的方向伸去，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那你传染我好了。”
周衍静默一秒，直接松开了手，没再多说什么，他卷了卷身上的空调被，把自己严实的裹了进去。
江一只朝里看去，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缓和了语气，“是我误会了你，很是抱歉。”
周衍没有应，轻抿着略微干涸的唇，有些局促地露出一双眼，笑了声，说不上来的是自嘲还是自我安慰。
“那个男生和我信息素匹配值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如果不是AO等级这一层，也许我们会是百分之百，天生一对，是吧？”
江一只没有回答他，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情绪。
“你怎么又不说话？”周衍笑了笑，拇指轻轻捏住食指，在江一只手背磕了一下，有气无力。
余光中瞥见对方微难可察的表情，手被收了回去，似乎肯定了自己的观点，见江一只冷冷淡淡地下了栏杆，直到看不到他的一根头发丝儿。
这种反应没来由地令周衍感到难过。
闻声，江一只头也没抬，“如果你自己都认定了，那你们天生一对，无与伦比。”
周衍并没有因为阴阳的语气有所生气，反而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一只。”
“也许真的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
过了能有几分钟吧，周衍躺在床上快要迷迷糊糊睡着了。
江一只的声音突兀回响。
“可我父亲并不喜欢我。”
周衍：……
早已一头晕死进梦乡。
“那晚安。”江一只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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