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谢芜芓睡得并不踏实,山里的雨总是来的任性。
后半夜,她被冻醒时,身旁的范景延也醒了,正往她身上盖着毛毯。
“阿延~”
“是不是冷了?”
谢芜芓乖乖点了点头,范景延将毛毯往她颈间塞了塞,拍着她的肩膀,“快睡吧。”
谢芜芓看着范景延睡下,又喊了声:“阿延~”
范景延转过身来,双手交握撑着侧脸,看她,“怎么了?”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这话,谢芜芓早都想问了,算起来,范景延算是她第一个好朋友。
范景延怔怔的望着谢芜芓,良久才说了句:“不好不坏吧!”
“你呢?你怎么样?你就在南大,在叔叔阿姨身边,多好啊。”
望着谢芜芓的恬然的面庞,范景延眼里满是羡慕,这是幸福家庭养大的孩子,该有的模样。
谢芜芓忽然笑了下,“对啊,我挺好的。”
这么长的岁月,纵使还有小时候的情意在,可她们已经很难从彼此的神情中观察到过往里的蛛丝马迹。
人长大的第一步,就是学会在他人面前掩饰脆弱。
范景延问:“谈男朋友了吗?”
一句话,问到了谢芜芓的伤心处,她直勾勾望着楼顶深色的屋脊,突然侧过脸来,看向范景延,“没呢,你呢?听说北京的大帅哥很多,有没有遇上喜欢的?”
范景延噗嗤笑了,“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哪里帅哥多了?”
聊到这里,谢芜芓掀开毛毯,挨过去,半个身子靠在范景延身上,“有没有嘛?我们阿延这么好看,追你的人肯定很多吧。”
“倒真有那么一个,可他也太难追了,老娘追了他一年了,这小子就是块冰山,也该被老娘的热情融化了吧。”说到这里,范景延有些泄气。
“什么样的人啊,竟然让阿延这般。”
“就是啊,谢芜,你不知道,这种感觉很折磨人的。”
这种感觉,谢芜芓怎么可能不知道。
“哎,不说我了,你真没谈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我这还真有个现成的。”
谢芜芓本能的皱眉,“现成的?”
“对啊。”范景延这会也睡不着了,爬起来将手机拿过来,打开相册,“诺,就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是一张合照,人群里,男生眉清目秀,在一众人里,突出的过分。
“怎么样?有没有心动?”范景延撞了下谢芜芓。
“谁啊,你怎么认识的?”
“我那位的舍友啊,说起这个,还真是人以群分,他们宿舍各个都是这种冰山男,反正我追我家那位已经身心俱疲,不过陈匡良就是我们南城的,这次暑假我们还是一起回来的,要不,咱们这个结束了,回去了找机会吃个饭,认识一下。”
范景延这么热心的样子,谢芜芓勉强说:“回去了再说吧。”
“那就说好了啊,回去了见见。”
早上,谢芜芓是被院子里的鸡叫声吵醒的,她起身抻了抻懒腰,昨晚下过雨,早晨山里空气很清新,远处山头雾蒙蒙的,楼下黄小丰正在喂鸡,喂兔子,咯咯咯的笑声时不时传到二楼,范景延揉着眼睛爬起来,看到谢芜芓正站在窗边,“几点了?”
“六点半了。”
范景延又倒了下去,“才六点半啊,那你怎么起来了,昨晚真不该聊那么晚,好困啊。”
谢芜芓走过来,捏了下范景延的鼻尖,“你再睡会,我去看看奶奶做什么早饭。”
刚下楼,一楼的电话声响起,谢芜芓走过去,正犹豫着要不要接,黄小丰从外面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接起电话,直接喊道:“姐姐,你回来了吗?”
野香蛮和奶奶刚下大巴车,这会准备在县城买点吃的用的,野颂雅本来要送她们,临走临走,上海那边分公司出了点事情,老太太死活是不让她送,这些年,骂归骂,心疼也是真心疼。
“小丰啊,我到县城了,这会和姥姥买点东西,大概十点多就回去了。”
“好啊,我去村头接你,姐姐,我家里还来了两个大学生姐姐,也是南城来的。”
野香蛮搀扶着老太太往市场走,“是吗?”
“嗯,她们是来助学的,今天就要去学校了,我带她们去了,就来接你。”
“好好,那我先挂了啊,一会给你买好吃的。”
黄小丰开心的挂了电话,转身看了眼正在外面刷牙的谢芜芓,连忙跑出来,“姐姐,山里的水有些凉,奶奶烧了热水,我给你拿过来。”
小不点又冲进屋里,拿了水壶,给谢芜芓水盆里加了些热水,“早饭,我们已经做好了,阿延姐姐起来了吗?”
谢芜芓仰头朝二楼看了眼,“你阿延姐姐累了,一会我喊她。”
谢芜芓洗漱过后,见老太太不在家里,“奶奶呢?”
“奶奶去田里了。姐姐,饭菜在锅里,你们自己吃啊,我去田里了。”
谢芜芓这才反应过来,小家伙在家里,就是等着她们醒来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好好,你快去吧!”
两人吃过早饭,八点的时候,黄小丰和老太太回来了,带队的老师给谢芜芓她们打来电话,说是八点半在村委会集合,一起去学校。
南池小学里一片欢腾,小家伙们你推我挤,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笑嘻嘻的看着这些城里来的大学生。
学校的校长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头发花白,眼睛看着却矍铄,听村长说,这个校长是这里考出去的第一批大学生,大学毕业就回了家乡,一待就是这么多年,年轻人一批一批的往外走,只有他在这里扎根,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帮着这里的学生一步一步往出迈。
谢芜芓他们和校长还有村书记一起进了教室,将他们这些人分到三所学校,谢芜芓教数学和体育,范景延教美术和音乐,说起英语老师,村书记笑着说:“英语老师已经有了,应该也快到了,就这两天。”
最终南池小学留下来三人,其他人去了另外两所学校。
村书记拉开教室的门,黄小丰就从人群里窜了出来,他着急找谢芜芓,村书记呵斥他:“黄小丰,你小子一天闹腾什么呢?”
小家伙也不理会他,径直跑到谢芜芓他们面前,着急说:“谢芜姐姐,阿延姐姐,我这会要出去一趟,你们记得回家的路没?中午我可能不过来接你们了。”
范景延狐疑,“你要去哪里吗?”
黄小丰解释:“我姐姐回来了,我要出去接她。”
“你还有个姐姐啊,是你亲姐姐吗?”
“哎呀,不是,但也是。好姐姐,你别问了,我一会要迟到了。”
看他着急的样子,谢芜芓撞了下范景延,“你快别逗他了。”
“好了,黄小丰,我们丢不了,你快去吧!”
黄小丰穿着藏蓝色的短袖,一跑起来,后腰就遮盖不住,衣服明显短了。
“好了,另一个男生呢?”
“诺。”范景延指着西南角围墙下坐着的男生。谢芜芓抬眼看去,男生正在往外掏自己带的礼物,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
谢芜芓和范景延走上前,在这些礼物面前蹲下身,“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男生有些腼腆,话不是很多,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着跟前的两位女生,害羞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嗯,都…都是给…学生们…们准备的。”
范景延被他逗笑,“你紧张什么呢?我们俩有这么可怕吗?”
“不…不是。”
谢芜芓拿起一个粉色文具盒,有些惊讶,问他:“你也是南大的?”
“不是,我是南外的。”
“外院的?”
男生点点头,谢芜芓放下文具盒,朝他伸出手,“你好,我叫谢芜芓,南大计算机的。”
范景延跟着说:“我北大的,建筑学。范景延。”
男生说:“我南外英语专业,我叫郑添。”
范景延说:“好了,我们这也算认识了,一会一起帮你分礼物吧。”
黄小丰一路小跑,在村口的车站等啊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过去了多少趟公交车,望眼欲穿的看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
距离上次野香蛮回来,过了小半年了,黄小丰想她,却也不敢打扰她,知道她上了大学,学业忙。
上午十点多,开始升温,地面上的浅水坑早已被晒干,留下了一圈印渍。
绿色的公交车又一次驶过来,黄小丰站起身来,枯黄的寸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流成一条线,聚在尖尖的下巴处,沉沉的砸在地面上。
野香蛮提着大包小包先下了车,黄小丰一眼就认出来她,他心头一喜,眉毛都跟着翘了起来,大喊:“姐姐,蛮姐姐!”
野香蛮回头,看着小家伙朝她飞奔而来,连忙朝他招手,“小丰!”
她将东西挪到一边,又上车搀扶着老太太下车。
小家伙跑到跟前,上前搭上手,脆生生喊:“野奶奶!”
自打上次摔了以后,老太太的腿脚大不如之前,这一趟回来,野香蛮小心翼翼的照看着,生怕老太太摔了扭了。
“这是小丰吧。”老太太看着这个机灵的孩子眉开眼笑。
“姐姐,我帮你提。”
小家伙人小力气倒不小,一手拎起一包,走的步步生风。
野香蛮挎了一个包,搀着老太太跟在后面。
“去年没有回来,咱们野家村变化可真大啊,这样下去,我都不想去城里了。”老太太看着村里的变化不由得感慨。
“姥姥,我这开学了,就准备考驾照,等驾照拿到手了,就不麻烦我妈了,你想回来了,我随时给你带回来。”
老太太被野香蛮一番话感动到,嘴上却说:“你学业重要,不要耽误学业!”
黄小丰走的快,走一会站在原地,回头等她们。
野香蛮问:“小丰,你早上去学校了吗?”
“去了,书记带着大学生去的,给咱们南池小学留了三位老师,书记还说,英语老师还要你去当呢!”
这些年,断断续续,假期有时间,野香蛮都会回来一阵子,在南池小学带英语,孩子们喜欢她上课,校长也说她教的不错。所以每年到了寒暑假,村书记总要给野香蛮打个电话,问问她假期的安排。
野香蛮抿唇微笑,“是不?”
“那当然,姐姐教的那样好,我们都很喜欢你。”
过了村委会,下个路口就是野家老宅了,常年不住人,开门进屋,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野香蛮安顿好老太太,开始利索的干起活来,黄小丰麻利的帮她,因为去年底没回来,所以这次打扫比往年时间久了一些,直到下午三点多,才收拾的差不多了。
院子里的柿子树上,还挂着不少柿子,这是脆柿子,所以不招鸟儿。
黄小丰爬到树上,快速摘了几个,清水清洗过后,给祖孙俩一人一个,野老太太笑着接过,有些苦涩道:“老了,咬不动了,小丰,你和姐姐吃吧。”
野香蛮坐在院子里,看着树上的柿子,往事蓦的一下浮上心头,那时候小小的她,总是调皮的爬上树玩,吓得老太太在树底下干着急,骂她。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长这么大了,这棵树怎么看着一点也没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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