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剑宗下有座小城，城内街巷交错，往来多是普通人，城内又分东西两市，东市专供修士采买法器灵，西市则是城内人交流的场地。
黎昭妍很少会去东市，但每次必定会逛西市。
除了乱七八糟的手工艺品，这有一间蜜饯店，她很喜欢。
不过修士还是应该少吃凡人的食物，所以她喜欢归喜欢，但并不能光明正大的吃，否则一定会被手下的人制止。
但今日跟来的是连猩，那就好了很多。
“殿下，要买这么多？”
“我累了这么久，还怕几颗蜜饯？”
她漫不经心地说着，站在一间看似寻常的小铺前，不断指挥着店家帮她装蜜饯。
她知道这东西对修为无益，扰神、乱脉，可一见到它们就难忍口腹之欲。
“殿下吃这么多可能会导致修为倒退。”连猩在一旁轻声开口。
黎昭妍犹豫了。
她的修为可都是一点点熬出来的，不能这么快后退。
“行了，就这些。”她哼了一声，把蜜饯收好，转过身。
刚离开店铺，迎面突然出现一行人。
黎昭妍脚步一滞。
为首那人负手而行，神色冷肃，正是她的师父，云岫真人。
修士并不常来这样的凡人街市，一旦出现，便很显眼，所以几乎是她看到他们的一瞬，几人也看到了她。
最先向她靠近的是沈青岚。
“阿妍？”
沈青岚一身浅绿衣衫，怀里抱着一卷草席，“你怎么在这儿？”
她眼神一转，看向她身后的小铺，忽地笑了，“来买蜜饯？你还这么喜欢这家的蜜饯。”
她语气轻松，但却说出的话让黎昭妍心里发紧。
果然，洛老头皱起了眉，目光落在连猩手中隐隐露出的纸袋，“你下山，就为了买这些东西？”
他语气自带威压，“身为修士，连最基本的口腹之欲都控制不住？”
空气一下子紧了。
黎昭妍眉头微皱，还未开口，连猩已微微上前一步：
“回真人，殿下近日剑法小有所成，已开始练习心法，只是没有基础，因此下山寻些相关典籍。”
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几本旧书，“买了些灵识调息的基础心法。”
他说得自然，连蜜饯的事也掩得滴水不漏。
洛尘扫了一眼，见果真是基本初阶心法，眼皮一垂，语气也淡了些：“不是告诉你了，有不解之处便去问青岚，别问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他着，目光缓缓落到连猩身上，眼神冷了一瞬，转身离开。
沈青岚也真诚道:“阿妍，你不用不好意思，不懂问我便是。”
黎昭妍对她点点头，看到沈青岚抱着草席，亦步亦趋地跟在洛尘生后。
张慕远跟着最后，他怀里也抱着不少东西，路过时，对她轻嗤一声。
人群聚拢，渐渐看不清那几个人。
黎昭妍站在原地，缓缓目送几人离去，不语。
她想到了这几人手中的东西：草席、被褥、洗漱用具，甚至连煮药的小鼎都有。
这些……是为新弟子采买的？
她想起书中所写——洛尘真人收顾衡为徒后，喜不自胜，亲自下山，为他备齐一应所需。
那是他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她目光微动，缓缓转向身侧的少年。
“连猩。”她唤他。
连猩转过身，碧眸莹莹，他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包裹，笑得像一只狐狸，“殿下？”
见他如此识时务，她嘴角微挑，捻起一颗。
酸味让她微微眯起眼，“你现在还想拜投洛长老名下吗？”
少年顿了顿，点头道：“想。”
少女一侧的脸颊鼓起，说话便有些含糊，“那今日起你要好好修炼，我这个师父啊，最偏心了。”
连猩凑近，“殿下有主意了？”
黎昭妍瞥了他一眼，故作神秘，“有一点。”
回去的路上，黎昭妍让连猩把东西拿出来，她一边走，一边慢悠悠的吃，这样可以在回去前吃完，免得听锻雪啰嗦。
两人正走得悠闲，连猩突然停下来，“殿下，你看那边。”
黎昭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的地方，顾衡站在那里。
今日，他穿得很体面，整洁的青衣被风扬起一角，神情比以往沉稳许多。
系统的声音不出所料地响起：【宿主，你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马上就能拜投洛尘名下，但这一切和你毫无关联！】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股怨气。
黎昭妍听笑了，“那不是好事？”
他拜入洛尘的名下，说明事情的进展很顺利，沈青岚应该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过，揭露了他的身份，他不应该和洛尘师徒情深吗？
在这里做什么？
顾衡会出现在这里并非巧合。
今日，是他最后一天打扫的日子。
明日起，他便不再是个每日起早贪黑扫阶梯的外门杂役了。
两天前，他偶遇了沈姑娘。
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位长老，沈青岚和他打过招呼后，便替他引见了身旁的长老。
这老者竟是云岫真人，洛尘。
他还记得自己说要进九霄剑宗时，师父曾嘱咐他：“其他人倒是罢了，若是有机会要投到云岫真人门下。”
于是他立即行礼，态度恭敬，洛尘真人也并未摆出高姿态，只温和地问了问他的修行，还说他根骨不错，鼓励他好好修炼。
当晚，沈青岚特意来找他。
“我师父最近有收徒的打算，他能和你说这些话，说明看重你，你要修养好伤，准备半月后的比试。”
她说这话时眼含笑意，语气轻快，很为他高兴。
而他的第一反应也是高兴，只是当时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念头，不是他实现了师父的心愿，而是黎昭妍——自己会和她成为同门。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起她。
最近他经常会突然想起她，他觉得这是因为欠款给他的压力。
他从未欠过别人什么。
这段时间他常看着那座山头，盯着山巅上的人影走动，想起之前的怨恨，不忿，感激。
他鲜少会对一个人有如此变幻多端的情感。
最后一天，他以为自己会离开得悄无声息，没想到，此刻竟然猝不及防的偶遇了她。
是那个短发的少年先看到了他。
黎昭妍正转头和他说着什么，唇边带着笑意，听到他的话后，才转头发现了自己。
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无所适从，竟然有一种莫名的难堪感。
黎昭妍看到他后，把手里的纸包塞给旁边人，向他招招手。
少女穿着浅色衣裙，薄纱层叠，仿佛身披晚霞，煌煌明亮。
“顾衡，你怎么还在这？”
她微微偏头打量他，眼角含着笑意，那笑既不温柔也不亲切，带着几分他不喜欢的轻浮戏谑。
“还在这里打扫吗？”
顾衡抿了抿唇，视线扫过他，垂目看向旁边的地上，“谢殿下关心，马上就回去了。”
“你总是在这里扫地也不是办法。”她的语气懒懒的，有些无所谓地道，“丹霞峰还缺个花匠，你想来吗？”
她还是如此傲慢。
这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态度，让他心里倏然涌上一股难堪的不忿。
“我很好，不劳殿下费心。”他说完，眼神淡淡地避开了她。
黎昭妍点了点头，也不恼，像是对结果早有预料，径自掠过他。
却在几步开外忽然停下脚步。
顾衡指尖一顿，忍不住抬眼望去。
黎昭妍微微偏头，眉头轻蹙。
“你愣在那做什么？”
一道身影从他身侧掠过——
妖族少年怀中抱着一堆杂物，只从眼尾扫了他一眼，便轻轻勾起唇角，步伐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不是殿下让我站着别动吗？”他语气懒散。
她轻笑一声，“你有那么听话？”
这一笑不似方才的戏谑，也不似平日里的傲慢，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俏丽温软。
顾衡怔住了，心仿佛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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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心跳 不上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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