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师,对不起!我……我早上起迟了。”实习生气喘吁吁地扶住门框,胸脯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她望向办公室里正在整理器材的盛黎,声音里带着不安的颤音,“我昨天明明定了闹钟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它就是没响……不是故意迟到的。”
她僵在门口,等待着盛黎的下一步发落,眼神怯生生地,却又清澈得一眼能看到底。
盛黎的办公室不大,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其余空间几乎都被各式摄影器材占据。
她俯身清点设备,闻声抬起头,目光落在小孩羞红的脸蛋,“没事,吃过早点了吗?”
女生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吃。”
盛黎直起身,从桌角一个印着咖啡馆Logo的纸袋里,拿出一个独立包装的三明治和一小瓶牛奶,轻轻推到桌沿。
“先垫一下。我们今天时间有点赶,一会儿你在车上吃。”
“谢谢盛老师!”
“不客气。”盛黎擦好的镜头收进内胆包。她的办公室更像一个微型器材库,三面墙都被定制货架占满,方便她根据外景任务随时挑选装备,她选了一台常用的笔记本电脑塞进背包,拎起一件轻便的防风外套搭在臂弯,“东西差不多了,你帮我拿一下无人机。”
“好的,盛老师。”范雯赶忙上前,双手稳稳接过黑色箱子。
盛黎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呼唤出语音助手,拨通了电话,“我打电话问问林哥他们有几个人,我这张车还可以坐下。”
“林哥,你们组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这边车上还有空位。”
“我正要说这个事儿,我和张老师,三三我们跟你坐。”
“你不开车吗?”
“我的车被我媳妇开走了,我最近都没得开。”
“哈哈哈哈,那你得加把劲再买一张了。”
范雯提着无人机跟在盛黎身后半步的位置,盛黎打完电话,自然地侧过半身,伸手去接范雯提着的无人机箱子。“这个给我吧,你先把早餐吃了。”
范雯下意识地缩手,护住箱子,“盛老师,我拿得动,不重的。”
“知道你不娇气,”盛黎穿了一件深咖色的大衣,头发松松的挽起,几缕碎发柔和了她脸蛋的轮廓,一种浑然天成的知性美,有她的容颜加持,三两句话温言软语,便让人卸下了防备,拉近人与人间的关系,“但我们要走一段路去停车场,你正好空出手吃东西。”
范雯乖乖将箱子递过去,不再拒绝,撕开包装,大口塞了一嘴三明治,“盛老师,我们今天要去拍什么?”
“湿地公园,候鸟迁徙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这次主要是采集一些高空俯瞰和远景镜头,所以带了长焦和无人机,对了,你之前接触过航拍吗?”
“在学校里摸过几次,但不熟练。”
“没关系,今天看机会让你试试手。”
“那真是太好了。”
天气颇佳,微风不燥。
湿地公园的在城郊,盛黎驱车,一路往南行驶,有几个好玩的同事,车上也不无聊。
林有声翻看地图,前几天他提前踩点,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航拍机位,“我给你导航,直接去这个地方,刚好旁边就是一家餐厅,拍完我们可以过去吃饭。”
“去那里吃饭不行,我们刚早拍完,得回公司,今天中午有个局。”坐在前排年长的张老师说话。
“哦哦,对咯,我忘记和你说了,瞧我这记性。”林哥拍了下脑袋,这话是对着盛黎说的。
盛黎侧了一半脸,“哪儿的人。”
“文旅局的,你都认识的。”
“我今天还有约,不去可以不。”
“点名儿让你和林哥儿过去,就你俩酒量好。”
“开玩笑的,都是熟悉人喝酒的喝酒,不喝酒就单独坐一桌,”
盛黎咬唇,今天她和小孩儿有约,不想失约,而且文旅局有个比较难缠的主儿,慕知洲在她就有由头开溜,也不会得罪了人。
“今天中午的饭局,我能不能带个家属?”
“家属?”林有声从后座探过头来,吃瓜问,“哟!什么情况?我们盛老师终于肯把藏着的宝贝带出来见人了?”
盛黎抿唇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透过后视镜瞥了林有声一眼,“你就说行不行吧。”
“行!当然行!”张老师在前排笑呵呵地一锤定音,“文旅局那几位你也熟,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儿,热闹。正好也让我们帮你把把关嘛。”
“我也好久没有见陈渡了。”
“不是陈渡。”
“啊?那是谁?异性吗?”
“不然呢!”盛黎解释,“他还小,性子有点怕生,想着多带他出来走动走动,见见世面。”
“你弟弟啊!”
“算是吧!”
“多大了。”
“19”
林有声不去做媒婆可惜了,一句话就扯了一个人进来,“那正好啊!我们新来这个实习生也19,正好和你弟弟同岁,介绍认识。”
盛黎呛咳一声,耳朵上褪下的红晕“噌”地又烧了起来,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一下。她飞快地透过后视镜瞪了林有声一眼,察觉地慌乱:“在这里当摄影师屈才了啊!不如去婚姻介绍所,专心看你的路吧!林导航。”
林有声被瞪得缩了缩脖子,嘴上却不肯饶人,笑嘻嘻地对范雯说:“小范你看,你们盛老师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有情况啊!”
范雯乖乖坐在旁边,小口咬着三明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场交锋,抿着嘴笑不敢接话。
盛黎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强行将对话拉回正轨:“他性格比较内向,到时候你们别瞎起哄,吓着人家。”
“放心放心,我们有数。”张老师在前排打着圆场,脸上依旧是那副看透一切的慈祥笑容。
车里的话题终于暂时从她身上移开,转回到了拍摄计划和候鸟种类上。盛黎专注开车,偶尔参与几句。
湿地公园的拍摄倒是异常顺利。
天气正如所言,微风拂过广阔的水面,漾起粼粼波光。先头抵达的候鸟成群在水草间栖息、翱翔,场面壮观而祥和。盛黎专业且利落,架好长焦镜头,精准地捕捉着远景和细节。
她也没忘记承诺,在一个相对开阔安全的区域,她拿出无人机,仔细向范雯讲解了操作要点和注意事项。
“来,试试看,不用怕,我在这儿看着。”盛黎的声音在工作的状态下总是格外令人安心。
范雯有些紧张地接过控制器,在盛黎的指导下,无人机平稳升空,传回俯瞰湿地的壮美画面。虽然操作还略显生涩,但在盛黎“慢一点”、“对,很好”的鼓励下,也成功完成了几个基础运镜。
拍摄间隙,林有声蹭到盛黎旁边,“说真的,盛黎,到底什么情况?真不是陈渡?你和陈渡真分手了吗?”
陈渡是大家默认的男朋友,他们两人还曾被公司的人称做模范情侣,突然分手又搞这出,足以让大家好奇。
盛黎看着在远处认真练习操控无人机的范雯,轻轻摇了摇头:“真不是他,我们已经分手了,以后也不会在一起。”
“但我听说你们可是在一起了十一年。”
“十一年怎么了,结婚了还有离婚的。”
“害,知道了,就是挺可惜的,多么郎才女貌的一对。”
盛黎强装镇定,“有啥好可惜的,不爱了就分手,不是很正常吗?号了,你赶快去忙你的,一会儿你拖后腿,我可是要骂你了。”
“是是是,下一个更乖,我不八卦你了,一会儿被你骂不划算,伤感情。”林哥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一个组的人都乐呵了。
临近中午,拍摄任务圆满完成。
一行人收拾器材上车。盛黎拿出手,慕知洲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慕知洲:「姐姐,今天的课程少,五点半下课需要我来接你吗?」
盛黎是两个小时后回复他的。
盛黎:「拍摄结束了,我们现在往回走,你还发烧吗?」
几乎是在发送成功的瞬间,那边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然后一条消息跳了出来:「不发烧了,已经没事了。」
后面还跟了一个开心摇晃的小狐狸表情。
不得不说和年纪小的谈恋爱,是容易开心得多,盛黎看着那个表情,忍不住笑了笑。
盛黎:「好好好!但是还是要注意身体,不然你又说我不疼你,我们会在山庄玩半天,一会儿,你下课如果方便就过来,我等你。」
慕知洲:「好的,不方便也得方便。」
盛黎:「少凭嘴。」
慕知洲:「小委屈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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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知洲放下手机,那个小狐狸摇头的表情完全复刻在他的脸上。
姐姐主动邀请我了。
还是去山庄,见她的同事。
他出神,授课的年轻教授把他叫起来回答问题。
空气静止。
慕知洲站起,条理清晰地将方才的解剖要点复述了一遍。
陈渡站在讲台上,无可指摘,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坐下。”
慕知洲并未立刻照做。
他微微抬眼,迎上陈渡审视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谢谢啊!陈老师。”
就在这一瞬间,陈渡看清了这双近在咫尺的眉眼,清澈,锐利,不动声色的挑衅。
他忽然想起来了,前几天坐在盛黎车上的男人以及开着免提和盛黎乱搞挑衅的声音,正是眼前的学生。
所有零碎的信息在此刻串联成线。
陈渡站在原地,耳边一声钝响,震得他地转天旋,踉跄了一下,几乎是凭借本能才勉强站稳。他算是明白了那句“谢谢”的言外之意,他的意思不是感谢授课,而是在感谢他的成全。
少年笑意纯净无瑕,眼尾一挑,泄露了他狐狸成精的本色。
陈渡的怒气越长越多,在心里骂了一次街。
后半场,另一个学生问了一个知识。
“陈老师,我有一个问题,关于房室结的延迟作用,我还有点疑问。您说,它的延迟是为了确保心房收缩完毕心室再收缩,那么……如果出现‘预激综合征’,提前的激动,是不是反而会造成效率低下和混乱呢?”
问题本身是专业的,明理人听来,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双关的意味。
众人抬眼望去,讲台上的陈渡笑了,下意识地将那截被捏断的粉笔丢进粉笔盒。
“理论上是这样。所以医学上,对于这类异常通路,通常的建议是射频消融。”
他一字一顿,吐出了最后四个字,厌恶漠然地白慕知洲一眼。
射频消融。
陈渡的意思:你(慕知洲)就是个不该出现的麻烦,而我(陈渡)会像做手术一样,把你从我和盛黎的生活里干净利落地解决掉。
慕知洲心里了然,自不会让自己吃亏,他笑容丝毫未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陈老师说得对。不过,我最近读到一篇文献,提到有些‘预激通路’是先天形成的,本身就构成了那个人独一无二的生理基础。强行消融,会不会……反而破坏了心脏本身的活力与可能性?”
言外之意:我的出现是天然的,你才是那个想要暴力清除异己的人。
姐姐喜欢的是我本身的活力,你已经过时了。
他顿了顿,迎上陈渡憋出内伤的脸蛋。继续补上一击:“毕竟,医学的首要原则是不伤害,对吗,老师?”
“回答的很好。”
还真是小瞧了这位,含沙射影的说他伤害了盛黎。
陈渡失声,停了一会儿,走出了教室。
“蛙趣,哥们,你和陈老师火药十足啊!怎么了?”
“有吗?没有吧!”慕知洲一脸无辜,“陈老师人很好的,我们当学生的,要多体谅老师才对。怎么可以说老师凶呢?他一把年纪了,真希望他能好好休息,别太勉强自己了。”
同学听得一愣一愣的,等慕知洲走出几步远,才挠挠头对同伴小声嘀咕:“他听着像在说陈老师好话,可我这心里头,咋比直接骂还堵得慌呢?
“他说话就那样,应该是真的担心陈老师吧!陈老师确实挺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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