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倚苍见陆川连对这句话的反应过大,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我没事。”陆川连收起手,若无其事,“你说说你怎么个难受法?”
我马上就要走了,但我却带不走你。
每当我想起,我心里就好难受。
“我……”
乔倚苍想说又说不出来,他俩昨晚才和好,把他要走了这件事说出来指不定会伤了各自的心,他硬是犹豫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选择了没说。
他看着陆川连的眼睛,心里不由自主地蔓延起不舍的情绪。
“我今早买了早餐,却没拿早餐,我没早餐吃了。唉,我好难受啊。”
乔倚苍硬编的能力挺不错的。
陆川连自己心里有鬼,根本无暇在意乔倚苍心里有没有鬼,他满不在意地把自己吃了一点的早餐推给了乔倚苍。
“吃了。”陆川连干脆一推。
“你自己不吃吗?”在陆川连无暇顾及的角落里,乔倚苍心虚地把自己的那份早餐藏了起来。
陆川连本来也没心思吃,“我不饿,给你吃了。”
事不过三,乔倚苍收下了,那份早餐是五个玉米饺子。之后等陆川连说饿了,乔倚苍再把他早餐拿出来给他吃,虽然已经冷了。
但他已经编织了个谎言,就得往下演啊。
高三最后一次运动会很快来了。
冷锋过境,熄灭了夏天最后一点燥热的气息,大方地给境内降了个温。
鸭脖说每个人都最好参加一个运动会的项目,毕竟这是最后一次了,大家都不白来。
乔倚苍又当了一回出头鸟,“那老师,你会给我们买东西吃的吧?毕竟这是最后一次运动会了。”
何启齐他们几个开团就跟,“就是啊,老师!请客!请客!”
“这次我们班也想要福利!”
“别的班有的,我们班也要有!”
见他们如此兴奋,鸭脖也算有良心,一下就答应了。
“喔!”
全班都沸腾了起来,一个劲地叫好。
乔倚苍一下笑了,鸭脖这回终于主动做了次人,但心里也有些许的惆怅被发掘了出来。
离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之前乔倚苍找过鸭脖说,他离开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只用在他离开之后当普通消息汇报一下就行了。
鸭脖不理解,“怎么静悄悄地就走了?不跟你那些朋友们道别吗?”
乔倚苍的目光望向了远方,不适时地开了个玩笑,“我这是怕到时候大家都舍不得我,早上道别,晚上说不定偷偷哭成个泪人,影响大家学习状态,进而影响高考啊。”
鸭脖搡了下乔倚苍的头,如同小时候那般的力度,“真是的,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乔倚苍收回漫游的注意力,把目光转移到身旁的陆川连身上。
陆川连昨晚又做了个奇怪的梦,没睡够,现在班会上困得直打瞌睡。
乔倚苍静静地看着陆川连。
看了不下五秒,陆川连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对上了那道温柔缱绻的目光,那双眼睛里里面包含了很多内容。
陆川连一时看不透,就着侧枕着手臂那样睡着的姿势,他有点醒了,“你看我做什么?”
“再看看你。”
乔倚苍似真似假地说。
再不看,以后或许就没多少机会了。
陆川连毫无察觉,笑,“看这么紧是因为以后没时间看了吗?”
乔倚苍心里一惊,但脸上不动声色:“怎么可能?”
陆川连点点头,“那我当真了,你可不许反悔。”
说完,陆川连又安详地睡了过去。
乔倚苍看着陆川连的睡颜,心里面泛上了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心如刀割。
分别的日子到来前,他现在所看的每一眼都会成为凌迟自己的刀子。
时间过得再慢点吧……
乔倚苍呢喃道,望向了呼着风的窗外。
时间不会因为人的祈祷而慢下来。
相同的,那些被储藏的记忆不会因为存放了而不被破坏与销毁。
分别的三天前,乔父回来了。
他回来这事完全没有跟乔倚苍报备,所以当乔倚苍周日回家,看到屋内桌上被摆出来的一个相机,乔倚苍僵立在了家门口。
乔倚苍心里隐隐有种不安,当他拿起相机查看时,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近乎崩溃了。
空的。
相机被人恶意清空了。
相机里的所有东西全都没了。
乔倚苍拿着相机的手都在颤抖,他反复检查相机插卡没有和外表,他在反复说服自己这个相机其实并不是他原来的,这是假的。
但拔出来的那张卡告诉他,这是真的。
原本就疲惫的大脑在接受到这一信息时,乔倚苍死机了,一阵嗡嗡的耳鸣声刺入他的耳朵里。
耳鸣声越来越大,像要搅碎乔倚苍的脑浆一般,全身所有知觉尽数汇集到耳边,承受着僵麻耳膜的尖锐鸣叫声。
这时,始作俑者出现在了他面前。
乔倚苍强忍着不适,缓慢地扭过头,“你们非得要我死是不是?”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没有力气去吼出来。
面前这人是他爸。
乔父回来本想收拾东西,顺带跟乔倚苍交代之后出国的流程,他去到乔倚苍房间想找他小时候的东西,结果看到一台摆在乔倚苍床头的相机。
乔父认出来那是他们在乔倚苍小时候给他买的ccd机,他想一块带走去国外,打算之后再给乔倚苍买个新的。
一开机还有一格电,他想看看乔倚苍都记录了些什么东西,没想到这就被他发现了乔倚苍还在偷偷弹吉他跟贝斯。
乔父认出来了那段视频中的另一个人是之前扶乔倚苍出校门的那个学生。
按理说之前他们做得这么狠,什么都给砸了,乔倚苍应该对这个都有阴影了也不会再碰了,一碰就会想起来不好的事。
所以,说不定是这个人又把乔倚苍带上歪途的。
一不做二不休,乔父把那些视频全都删了,彻底断了乔倚苍的念想,他就是想告诉乔倚苍为了不让他玩物丧志,父母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都临近高考了,你又来这一出?我看是你想气死我们做父母的吧?幸亏我们早就办好手续了让你出国去,不然你这次又想考上什么野鸡大学?”
乔父看起来很平静,并没有明显的怒气在他脸上浮现,语气倒是熟悉的瞧不起人。
乔倚苍心痛得说不出话,他瞪着乔父,眼里的怒气与仇恨交杂,痛苦滔天。
“我删了这些视频就是想告诉你乔倚苍,你如若不改过来,你这辈子就完了!成天玩那些乐队有个屁用!啊?你不用想着偏跟我们对着干,越不给越来劲,那是你的人生,不是我们的!”
“我们能做的只有把你送出国了,你出国要是还这个德性,偷偷玩这些,我见一次就打烂一次,你见一次玩乐队的我上赶着骂一次,我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你有本事你就玩啊!我看你那些朋友还会不会把你带坏!”
“真是的那群人!自己烂就别带上别人了好吧?!玩这个鬼乐队有前途吗?”
乔父越说越激动,大有把乔倚苍隐藏的乐队朋友都挖出来辱骂一遍。
“你闭嘴!”
乔倚苍眼睛通红,他竭力忍耐住鼻头一酸流眼泪的冲动,“我私底下玩玩怎么了你告诉我?我好像没闹到你们面前去吧?我也没去参加那些活动了吧?”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放过我?!你们可以跟我讲道理,但是别用这么肮脏的手段干涉我自己的人生!说回来,你们不是已经准备好放弃我了吗?现在还在我跟前装什么关心?!”
乔倚苍气疯了,他不再需要假装不知道不过问不理睬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把心中的猜想全都说出来。
“你们以为我没有察觉到吗?你们不是已经生了二胎吗?干嘛不回去照顾我妈?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噢,我知道了,当然是因为我在你们眼中已经没救了,你们就干脆生个别的来挽救一下你们的晚年啊!”
他妈上次回来还是在他摔断腿那时候,此后他跟他妈就没再见过面,距今也差不多有一年了,正好够她怀胎十月。
他爸时不时会回来一趟,但隔天就会走,走的时候还会带上他妈的一堆东西。乔倚苍某次进去他们房间想找东西,这夸张得跟样板房一样,那里面早就被搬空了。
乔倚苍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一个柜子,那里面曾经是他父母摆放一堆育儿的书的地方,现在他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就从这里开始,乔倚苍的怀疑加深了。
最让乔倚苍确凿的是上次那通电话。
他爸欲言又止的找补。
乔倚苍当时在心里嗤了声,他当自己把他妈的生日给忘了吧?还过农历生日?他看那会儿估计是他妈刚生完,他爸心情还挺不错,所以并没有把他的兴师问罪计较在心里。
或许,他们早就放弃了乔倚苍。
他们现在所做的,只是不愿放弃十七年的沉没成本,想不顾一切地将乔倚苍拉回到他们所能操控的轨道上,满足自己的控制欲罢了!
乔倚苍刚说完那些话,脸上就被用力地呼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的力度很大,大到乔倚苍被打偏过头很久了都没缓过来,他一下紧扶着桌子摇摇欲坠,凸起的指节泛白,头疼欲绝,冷汗全都从背上渗了出来。
视线内,乔倚苍只能看见他爸在指着他破声大骂,但是他完全听不见那些脱口而出的恶语,脑中尽被刺耳的耳鸣声占据,疯狂震碎他所剩无几的理智与平静。
乔倚苍难受得慢慢坐了下来,平缓着自己震颤的思绪。他把自己蜷缩在桌角边,静静等待脑中的疯狂与绝望褪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他爸早就走了。
乔倚苍知道自己坐在这浪费了周日的一下午时间,现在他该上学了,再不去他就该迟到了。
迟到了鸭脖又会怎么罚呢?
但是他完全没有勇气起身,连踏出门口的力气都没有,他感觉,这一切好像都没意义。
他迟早都要走的,为什么他现在还要去上学呢?
为什么呢?
乔倚苍头脑昏沉地想着这一个问题,温热的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处夺出。
我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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