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是微信。
林既明掏出来看。
张前的微信。
张前的。
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林既明飞快打开微信。
开心果:“男朋友,你在干嘛?”
林既明指尖轻轻划过屏幕,紧盯这句话。他手指分明是冰凉的,却总觉得在发烫,就像沾到火一样,又烫又疼。
张前很快又发来两条微信——
开心果:“我在陪大姑吃饺子看春晚。”
开心果:“虾仁馅儿饺子,特好吃。我回来过年,大姑可高兴了。”
林既明咬了咬牙,按下手机黑屏 。
——除夕夜,张前在陪伴家人,张前很开心。
他不该和张前说什么。到头来,他什么也给不了张前,他没有半点好东西能和张前分享。
他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自己冷,就把太阳抢到黑暗里。
林既明知道,这个时候,只要赶紧回张前一句话就好了。
随便回一句什么,哪怕一个表情包。反正打字聊天没有语气,张前再细心,也不会察觉到。
可他......
林既明瞪着手机黑屏——他又多想要张前关心他,紧张他。
现在只有张前的关心,才能让他舒服一些,只有张前,才让他觉得他还活着,活着是为了太阳,而不是为了噩梦。
“我该怎么办?”林既明把脸埋进斗战胜佛的猫毛里,“斗战胜佛......我该怎么办......”
窗外夜空漆黑,天幕一望无际。今晚的月亮不圆,零星能瞧见几点星。星都特别小。
楼下那一排丧殡用品店末尾,停着一辆奔驰轿跑。
林远征坐在驾驶座,贴着大创可贴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伤口还隐隐作痛,又胀又麻。
车里开着空调,有规律地发出声音,轻得叫人不敢喘气。
透过车窗,林远征抬头,望向楼上某一间屋子。
那屋子没开灯,但林远征知道,林既明一定在。因为他看见了。
和文姨说完话,他在书房里待了没一会儿,突然跟魔障了似的,开车跑到长绫桥这,正巧看见林既明下出租车上楼。
他看得清清楚楚,却没从车里出来,更没叫林既明回家。他甚至没给林既明打电话。
他哪里敢呢。如果林既明知道他早就发现了秘密基地——林远征觉得,林既明会受不了的。
这是他是亲手打的死结。他一直找不到解开的方法,或许不是找不到,而是根本没有那种方法吧。
他就这样守在车里,守了很久……
农村不比城里,五台沟这边过年要更热闹一些,这才十点多,就有不少人家放鞭炮了。
春节晚会的节目声很大,张前坐在沙发上,有点心不在焉。——消息发过去一个多小时,林既明一直没回话。
屋外的大姑突然喊了一声:“前进,快来看烟花!”
“哎!”
大姑把门开着,站在门口看,张前走过去,揽过大姑肩头:“大姑,进屋吧。从窗户也能看,怪冷的。”
“行行行,等我煮完这锅饺子。”大姑说。
门开着,冷气呼呼往里灌,的确挺冷的,大姑皱了皱眉:“你要是不看你就先进屋,别冻着。”
“我看。”张前笑了笑。
他仰起头,看天幕上炸起的烟花。应该是隔壁邻居家放的,花朵很大,很气派,但再耀眼,在张前心里,也没有他生日那天,林既明为他放的烟花好看。
兜里手机震了下,张前赶紧掏出来看,林既明终于回他消息了。
Lin.JM:“嗯。”
张前:“......”
隔了这么长时间,居然就这一个字儿?
张前皱了下眉头,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得劲儿。
他想了想,举起手机,录了一段烟花的视频发给林既明。
开心果:“城里不让放烟花吧?乡下可以。邻居家的烟花,挺漂亮。不过没有你给我放的好看。”
张前拿着手机等。外头烟花“砰砰”响,大姑冷得直跺脚,只好把门关上。
她转身搅和锅,捞出两盘饺子:“前进,别拿着手机了,快把饺子端进去。”
张前无奈,把手机揣兜里,去端饺子:“晚饭就吃得很饱了,又煮这么多。”
“啧,你这孩子。”大姑瞅他一眼,“过年就该这样,等会儿十二点,你必须再吃一顿。”
“好。”张前笑着,把饺子端进屋。
手机再没有动静。张前心里有点毛毛的。
他不放心。
他不是瞎子——林既明家庭环境特殊,他妈妈不在了,和他爸又不对付。年前他俩给秘密基地大清扫的时候张前就看出来——林既明不是很愿意过年,更不愿意在家过年。
张前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晃过林既明的脸——他们去滑雪那天,林既明因为一扇窗户,脸色煞白,几乎晕倒......
张前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抓着外衣披上,往门外走。
“哎,你干什么去?”大姑拽了他一把。
“看烟花。”张前说,很快走出去。
大姑有点犯愣:“刚还说外头冷,要在屋里看呢,这孩子......”
张前走到院里,烟花一朵接一朵炸在他头顶上,但张前压根儿没抬头看天,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林既明的电话。
一遍。
两遍。
三遍。
三次都是响到最后一声自动挂断。林既明的手机不在身边?
张前皱着眉头,又打了第四遍——这回不是自动挂断,响了几声就被掐断了!
张前心头一硌楞,知道出事了。
张前又打开微信,给林既明发消息。
开心果:“接我电话。”
张前想了想,又发过去——
开心果:“接我电话,我很想你。”
张前再打第五次,这回,在电话自动挂断之前,林既明终于接了。
接通那一刻,张前一口气悬在嗓子眼,感觉有点噎。
电话那头的林既明没出声。
张前捂着话筒,轻轻地问:“林既明?”
天上的烟花终于放完了,空气在硝烟里安静。
很快,张前听到了一声猫叫。“喵”一声,软绵绵的。
张前立马反应过来——斗战胜佛!林既明在秘密基地。
张前:“林既明?”
过了片刻,林既明应声:“我在。”
张前一下就心疼了。
——林既明嗓子劈了。劈得稀巴烂,劈成锋利的硬茬儿,直戳他心窝。
张前顿了顿,没有问什么,只是说:“你感冒了?”
“......没。”林既明哑哑地说,“就是呛风了。”
林既明一张嘴就知道完蛋了。
其实他是故意的,故意拖着不回张前消息,故意不接张前电话。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要张前隔着老远担心他,关心他,温柔地对他说话。
他怎么这样?
林既明觉得自己难看极了,卑鄙又丑陋。他没本事独自承担,也没本事坦荡地找张前,让张前安慰。
他非要弄出这么一副可怜模样,拿这样子惹张前心疼,惹张前难过,好感受自己在张前心里的重量。
没有安全感的人是恶魔。他只会拉扯别人柔软的心情,吃掉别人柔软的爱意,以此来寻求温度。
这太低劣了。
可当林既明听见张前的声音,他真的鼻子发酸,突然很想哭。
他有病。他知道他有病。
“你去喝点水。”电话里的张前说。
“嗯。”林既明很听话。
他乖乖站起来,打开灯,烧一壶热水。
“别喝太烫的,温水最好。”张前又说,“我记得冰箱里还有矿泉水,你兑一下。”
“嗯。”林既明又老老实实打开冰箱,拎出一瓶矿泉水。
他顿了下——冰箱......
张前发现他在秘密基地了。
林既明看了眼脚边还喵喵叫的斗战胜佛。
张前那边沉默了片刻,突然问:“城里没烟花吧?”
林既明愣了——他都这么闹洋相了,张前居然还什么都不问。
你怎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你为什么在秘密基地?你从家里跑出来了?你和你爸吵架了?你今晚不回家了?
看,好多问题,好多问题,都比一句“城里没有烟花”合适。
可张前没有。张前不会。
是的,张前说过,他不会问他,他们在一起就好。张前仅仅是站在林既明身边,在所有林既明需要的时候。
他容忍林既明的全部。以世上最柔软的方式。他从来不愿意碰触林既明的伤口。
林既明的心脏重重敲打肋骨——张前真的什么都懂。
从一开始,他在张前面前就无所遁形,张前早把他看透了。
林既明扭过头,窗外漆黑一片,他说:“没有烟花。”
“真可惜。我跟你说,我这边的烟花可好看了。”张前接他的话。
林既明听见电话那边多了点动静,张前似乎在走动。
林既明还听见一个女人在喊,有些含糊不清,但大概能听出什么“烟花放完了快回来”,“外面冷”之类的。
“你干嘛呢?”林既明问一句。
“出来看烟花呗。”张前说。
他话音刚落,天上又“砰砰”响起来,第二波烟花来了。
“听见了吧?本来想跟你打视频,让你也看看的......”张前轻轻笑了下,“不过我这边太冷了,总擎着手机冻手,你还是听声吧。”
林既明闭了闭眼,飞快用手按了下眼角。差点哭出来。
真没出息。
“热水烧好了没有?”张前问,“快点喝。”
张前:“哦,书桌抽屉里应该还有999感冒灵,你找一下,喝一杯。”
……
张前接下来还说了好多话。
这朵烟花是红的,那朵烟花是绿的,家里的狗像泼妇一样叫唤,大姑又去炖了一条鱼……
他有说不完的废话,完全不在意林既明的沉默。他总有办法让林既明放松下来,让林既明觉得自己不那么孤单可怜。
“我们家这狗真烦人,又过来撞我腿。”
“哎,你不知道它那眼睛,特别大,你绝对没见过那么大眼睛的狗,和大灯泡一样,锃明瓦亮的……”
林既明喝下一杯感冒灵,走到床边,他没有力气,几乎摔到床上:“张前......”
“嗯?”
“......张前,我好想你。”林既明闭上眼睛,终于这么说。
张前那边顿了顿。
电话里又没有烟花声了,烟花再一次放完了,张前还在外头挨冻。
张前:“我也很想你。”
斗战胜佛窝在林既明脖子后面,毛茸茸热乎乎。耳边是张前温暖的声音,林既明渐渐迷糊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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