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走了之后，房间内压抑的气氛瞬间轻松了很多。
被折磨了近一天的吴欢终于得到机会，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万事开头难。”吴忧轻声安慰道。
吴欢叹了口气：“你也是长大了，现在开始安慰我了。”
吴忧拍拍她的肩膀，温和道。
“没事的，你一定可以！”
“我加油吧。”吴欢有气无力道。
“不过……珩公子跟你说了什么？”吴忧颇有几分好奇地问道。
“他？”吴欢皱眉道。“……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下午吴欢在写字的时候，燕珩盯着她写着写着字，忽然发问道：“跟你来的宫内人，都叫什么名字？”
吴欢想了想，将几个人名单报给他。
除了自小跟燕珩到大，最忠心的太监刘并，从京城跟她来的另有张超李越两个贴身侍卫，一个侍候生活的侍女孙芙蓉，和一个皇后怕太子吃不好，硬塞进来的厨子汪东西。
燕珩听完这几个名字，只道：“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再让汪东西和孙芙蓉知道。”
吴欢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说完这些，燕珩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叮嘱道：“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弟弟也不行。”
吴欢不是很明白，但燕珩既然已经这样说了，那她也就先答应下来。
当吴忧再问：“有什么奇怪的事”的时候，她便只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没听懂。”
吴忧看着吴欢劳累得几乎要瘫倒在桌子上的神态，想起今天燕珩的监督，问道：“姐姐你和太子互换身份一事，姜朔哥可知晓了？”
“他？”吴欢摇摇头。
“我想说，可是殿下不让我说，说我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姜朔的话，等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便要了我们全家人的命。”
吴忧沉思一会儿，眼中闪过些忧虑与犹豫。
他提醒道：“姐姐，不是我多嘴，可是，我觉得太子殿下近期与你的举止似乎确实有些亲昵。”
“许多同学都来问我，姐姐你是否同太子殿下有私情，虽然我知道不是，但是姜朔哥也许会误会。”
听完他的话，吴欢长叹一口气，眼神里闪过些许迷茫。
姜朔，姜朔。
他会相信她吗？
他是否会像姜有义一样，觉得她是付出了什么东西，才变成了太子门客？
“姜有义那天比输，殿下那天不是勒令他去全姜家村的人说了我是凭真才实学的吗？他应该不会……”
说到一半，吴欢忽然说不出话。
姜朔教过她识字，是最懂她有几斤几两的人。
姜有义说的那些关于“吴欢才华横溢，深藏不漏”一类的话，或许骗骗别人还行。
可是，对于姜朔来说，他一定能一眼看穿的。
吴欢一方面觉得他应该是理解她的，但另一方面却又认为，如果她是姜朔，误解是一件太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已经答应了燕珩，她不能把互换的事情告诉姜朔。
可是如果不告诉，她又该怎么解释？
吴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珩从吴欢的寝殿出门，还没走两步，便被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人拦住去路。
那人于书院中的鹅卵石小径中出现，面带笑意地喊住他，道：“吴姑娘请留步。”
燕珩凝眉打量了他一下，冷声道：“你是谁？”
那人笑道：“在下沈宗贤，不知姑娘可否赏光，与我一同前行几步？”
燕珩道：“不可。”
沈宗贤微微一笑，面上依旧成熟且自信，仿佛怀揣着什么天大的把柄能拿住他。
“姑娘方才，是从太子殿下房里出来的吧？”
他低头凝视着「吴欢」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慌乱。
但燕珩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倒让沈宗贤有一点点心急。
不过，他面上却并不慌乱，继续道：“吴姑娘做太子门客，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只是正如姜兄所说，「白玉堂前花散尽，几人留得少年心」，吴姑娘，殿下总是要走的，你总要为自己打算。”
燕珩依旧平静地望着他，不做任何回应。
沈宗贤有些着急了。
他继续道：“吴姑娘，有没有想入我沈氏的打算？”
这次「吴欢」终于有行动了。
她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似乎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宗贤见此情况，继续道：“吴姑娘总要为自己考虑的。我们沈氏是世家大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燕珩打断。
“你想要什么？”
面前少女面容清秀，梳着两个可爱的发髻儿，本应该是无论怎么看都素净小巧的五官，不知怎的，却凭空透出来一股冷傲高贵的气息。
沈宗贤微微垂眸，正对上「吴欢」的眼睛。
那双眼里审视，高傲与凌厉尽皆展现——却唯独没有他想要的害怕。
沈宗贤心下打鼓，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吴欢」冷声道：“你不是想通过我拉拢太子吗？你想要什么？”
虽然已经见识别人和她对峙的过程，但真的直面「吴欢」的时刻，沈宗贤却还是着实被她的气势和果断所震惊了一下。
他不禁心生感叹：吴忧竟有这样的姐姐。
他心内感叹，一时之间竟忘了说话。
燕珩见他久不言语，转身便走。
沈宗贤急忙上前两步，再一次喊住他。
“吴姑娘，我们所要的并不多。我有一同姓的堂兄，正在京中做事，如果吴姑娘能替他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我沈家便将感激不尽了。”
“他想做什么？”燕珩出生问道。
沈宗贤见「吴欢」如此好说话，也并不藏着掖着，大方道：“我有一族兄，名为沈宗文，在兵部做一小吏，他一直勤恳工作，踏实做事。但吴姑娘知道的，我们小地方的人在京中难做，总是升迁无望。如果吴姑娘能在太子面前，替我族兄美言几句，那么，我沈氏宗族时代铭记吴姑娘的恩德。”
原是为家人求官。
燕珩略一点头，表示知晓。
他本以为他们想借吴欢做什么大事，现在看来，原不过是为他的兄长求一个小小的官职。
燕珩眸子眸色微动。
沈宗贤以为事情有望，一时高兴得有些得意忘形。
却听「吴欢」继续道：“那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沈宗贤立刻补充道：“世家身份。吴姑娘若愿意入我沈家门，纵然吴姑娘以后不再是我沈家门客，我也许诺定保吴姑娘一辈子衣食无忧，只要我常山沈氏在，便没有人能欺负吴姑娘分毫。”
燕珩抬起眼，目光直视沈宗贤：“不够。”
沈宗贤被他的话打得有些发愣。
“京中确有卖官鬻爵之事，据我所知，一个普通的闲官，也至少要一万两金。兵部隶属六部，你要找的人又是太子，若真论起费用，怕是十万两金也不止。”
十万两金……
饶是沈宗贤有钱，但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正犹豫之时，却听「吴欢」道：“不过，既然都是书院同学，我也不愿让你为难，凭空多付这么多钱。”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微微一笑：“我的条件是……”
翌日一早，太子便又到了吴欢的寝室之中。
吴欢一打开门，看见一张奇怪的脸，顿觉生无可恋。
燕珩如同昨天一样，又拿出几张纸，放在桌子上。
“这是你要识的字。”他冷声道。
吴欢任命般地拿起毛笔来。
却听燕珩道：“昨日有一人，问我要不要当沈氏女。”
吴欢的双眼瞬间张大：“沈宗贤？”
燕珩略一垂眸，算是回应。
“他怎么会去找你？你没同意吧？”吴欢困惑道。
燕珩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答应他了？？？”
吴欢一时有些抓狂。
她看着太子淡定如初却没有否认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崩溃。
“可是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吗！你不是说他们要利用我吗！”
“而且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这是我的身体！”
她强调道，特意在“我的”两字上加了重音。
“我向他开了一个条件。”
燕珩冷冷道。
“什么条件我也不会去做沈氏女的！”
吴欢的神情有些激动。
“无论如何，这都是我的身体，虽然您现在在我的身体内，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独自用您的身体。您说的话我都认真在做了，就算出现什么情况，您也应该先和我沟通才是……”
吴欢喋喋不休道。
“我让他给你家一万两金。”
燕珩轻声道。
“什么？”她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时没有听清燕珩的话。
“一万两金。”
燕珩轻声道。
“多少？？？”
吴欢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框外。
“一万两金。”燕珩平静道。
他的语气仿佛一万两金就和一阵风吹过一样轻飘飘。
“……他不会真的给吧？”想到一万两金能干什么，吴欢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感觉面前冒了很多金色的小钱钱，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别说一万两金了，她连一万个铜板见的都少呢。
燕珩的眼睛落在他带来的纸上，语气淡漠。
“那就不知道了。”
他的手指又在桌面上叩响：
“不过，你该认识今天的新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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