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首先出现异常的,是朔夜和紫苑这两个孩子。
在经历了那场狂暴的神力逆转后,他们的力量确实稳定了许多,但也觉醒了一些更奇特的能力。朔夜开始能更清晰地“听”到人们内心深处隐藏的恶念与私欲,甚至能通过眼神,在一定程度上放大这种负面情绪。而紫苑,则发现自己能轻易看穿幻术与伪装,并能编织出更加精妙、直击内心弱点的幻境,让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这些能力无疑极其强大,但也极其危险,更容易引向堕落。源赖光试图加强引导,用更严苛的训诫和源氏的教条来约束他们。然而,他发现,以往对他绝对服从的孩子们,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父亲,为何要压抑与生俱来的能力?”朔夜在一次训练后,罕见地提出了疑问,他的紫眸平静却深邃,“若能看清人心之恶,为何不能利用它来提前消除隐患?”
“是啊父亲,”紫苑也附和道,把玩着额前的发丝,“让人看到他们最恐惧或最渴望的景象,有时比刀剑更能解决问题,不是么?”
源赖光心中警铃大作。这绝非简单的童言无忌,其背后闪烁着八岐大蛇那套“拥抱真实”、“恶亦工具”理论的影子。他厉声驳斥,加强了监管。但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带着蛊惑意味的力量,正通过血脉的联系,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孩子们的心性。
而这力量的源头,显然来自禁库。
源赖光试图切断这种联系,加强禁库的封印。但每次他加强封印,朔夜和紫苑就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不适,力量也变得不稳定,甚至有一次紫苑在睡梦中无意识编织的幻境,差点让一名侍女精神崩溃。仿佛他们体内的神血,已经与八岐大蛇的本源产生了某种共生关系,过度隔绝,反而会伤害他们。
“看吧,源赖光,”八岐大蛇的意念适时响起,带着一种“早有预料”的从容,“强行压制,只会适得其反。他们的本质源于你我,否认‘恶’,就是在否认他们自身的一部分。何不……顺势而为?让我来教导他们,如何真正驾驭这份力量。毕竟,我也是他们的‘父亲’之一,不是吗?”
这声“父亲”,带着**裸的挑衅与一种扭曲的亲昵,让源赖光感到一阵恶心与暴怒。他知道,这是八岐大蛇的阳谋。利用孩子们作为纽带,一步步侵蚀他的底线,扩大自身的影响力。
他绝不能坐视。
源赖光采取了更精妙的策略。他不再强行禁止孩子们使用那些能力,而是试图将其纳入自己的框架内。他教导朔夜如何甄别信息的真伪,如何不被庞杂的恶念所淹没;他引导紫苑学习更高深的幻术原理,强调幻术应用于审讯、情报获取而非戏弄与折磨。他投入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与时间(这对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付出),试图用自己的方式,为孩子们体内躁动的神血,套上属于源赖光的“缰绳”。
与此同时,他开始了对八岐大蛇的反击。他利用那次逆转仪式中截留的部分精纯神力,结合源氏秘传的咒术,开始秘密炼制一种特殊的“镇魂钉”。这种钉子并非为了直接攻击八岐大蛇,而是为了在关键时刻,钉入他与孩子们之间的血脉联系节点,强行阻断其蛊惑与力量输送。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可能对孩子们造成不可预知的影响,但源赖光认为,这是必要的风险。
第三章:彼此的毒药
八岐大蛇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祂享受着这场与源赖光围绕两个孩子展开的、无声的争夺战。看着那个一向冷酷强硬的男人,为了“引导”而非“压制”孩子们而展现出罕见的耐心甚至笨拙,祂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意。
但祂的目的远不止于此。祂要的,是彻底瓦解源赖光那套“人类主义”的壁垒,让他亲眼见证,他所珍视(尽管他从不承认)的“秩序”和“血脉”,是如何在他自己手中,一步步滑向混沌的深渊。
祂开始更隐蔽地行动。不再直接蛊惑,而是通过梦境、通过力量共鸣时传递的碎片化信息,向朔夜和紫苑展示力量的不同可能性——不仅仅是源赖光所教导的“工具”,更是通往“真实”与“自由”的路径。祂让朔夜“听”到高天原诸神对源氏、对他们兄妹的蔑视与杀意;让紫苑“看”到族老们内心深处,将他们视为异类与兵器的真实想法。
这些信息,如同缓慢注入的毒药,逐渐侵蚀着孩子们对源赖光所构建世界的信任。朔夜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眼神中的审视意味越来越浓。紫苑则越发擅长用甜美的笑容掩饰内心的算计,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源赖光的底线。
一次,源赖光发现紫苑偷偷用幻术操控了一名多嘴的仆从,让其当众出丑。当他严厉质问时,紫苑却抬起小脸,用那双与八岐大蛇如出一辙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望着他:“父亲,您不是教导我们,力量是用于清除障碍的吗?他散布对哥哥和我不利的谣言,难道不是障碍?我只是用最有效、最少流血的方式解决了问题。这难道……不对吗?”
逻辑清晰,甚至引用了源赖光自己的教条,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冷漠与玩弄人心的恶意。
源赖光看着女儿那混合了纯真与邪气的脸庞,仿佛看到了八岐大蛇那计谋得逞的冷笑。他心中怒火翻腾,却又夹杂着一丝无力与……刺痛。他知道,这是八岐大蛇的“教导”开始显现成果。
他加强了“镇魂钉”的炼制,同时也开始更频繁地前往禁库,表面上是加固封印,实则是与八岐大蛇进行着另一种形式的“交流”——用灵压与意志进行无形的碰撞与较量。禁库内常常爆发出短暂而激烈的能量波动,那是两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进行着凶险的意志厮杀。
“你输了,源赖光。”一次激烈的碰撞后,八岐大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却依旧充满戏谑,“你无法否认他们身上属于我的那一半。你越是压抑,反弹便越是剧烈。承认吧,我们早已是一体两面,你离不开我,正如我……也需要你这样一个有趣的对手。”
源赖光以一道更加凌厉的剑意作为回应,逼退了弥漫的邪气。他脸色微微苍白,眼神却愈发锐利如刀。他绝不会承认,在与八岐大蛇这无数次的精神交锋中,在应对孩子们日益显现的“神性”时,他偶尔会感到一种……孤独。仿佛这条通往巅峰的道路上,唯一能理解他所有抉择、所有阴暗、所有挣扎的,竟只有这个他誓要驾驭或毁灭的邪神。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愤怒与自我厌恶。
而八岐大蛇,在一次次交锋中,也逐渐意识到,源赖光这块“顽石”的坚硬程度超乎想象。他的意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神钢,无论何种诱惑、何种压力,都无法真正使其弯曲。这份固执,让祂感到挫败,却也……更加兴奋。摧毁这样的灵魂,或者将其彻底染黑,将是何等的成就?
两者之间的关系,在合作对外的短暂蜜月后,迅速回归到了互相坑害、彼此算计的基调,甚至比以往更加复杂、更加深入骨髓。他们利用对方,试探对方,伤害对方,却又在某种程度上……依赖着对方的存在,来印证自身存在的意义与边界。
这场博弈,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利益与力量争夺,演变成了一场关乎理念、意志与存在本质的战争。而朔夜与紫苑,既是这场战争的焦点,也即将成为……新的变数。
源赖光的“镇魂钉”即将完成,八岐大蛇的下一步棋也已在酝酿。平静的假象之下,暗潮即将化为吞噬一切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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