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亓承谙在那颐指气使地使唤宫人剔鱼刺，但最后，那些干净的鱼肉却大多进了方知晓和贾晏的肚子。
贾晏嚼嚼嚼。
这人。
明明不喜欢吃鱼，做什么全鱼宴啊！
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想着想着，贾晏不自觉地，把眼睛移向了亓承谙的方向。盯着那个人发呆，嚼鱼兄的嘴巴也只是机械性地麻木咀嚼着，到后来嘴里都没有东西了，还在嚼。
边上的方知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碗中鱼。吃饭吃的认真，并没有发现贾晏早已没了声音。
亓承谙自然是感受到了，他是真的感觉奇怪的很，对头这位小贾大人怎么总是一直盯着他，眼神飘来飘去最后总是落到他这儿，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沾鱼肉了。但想来又不是。
他起了好奇心，倒真想看看这位小大人到底在看什么。
毫不避讳地迎上那双呆滞的眼睛，很有些玩乐的意思。
发呆涣散的瞳孔，在某一刻，落到实处，忽然对上了另一个人的眼睛，在那一瞬间，那个人眼里的笑意都快盛不住了，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小玩意。
“……！！”
贾晏吓得一抖，原本呆呆的眼神一瞬间清澈了，只是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愣愣的，亓承谙玩味地在一边撑着脑袋看着他。
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一敲一敲，像是在催促什么。
贾晏脸上迅速升起一抹红色，从脖子红到耳朵根，他自己却没发现。
天爷啊，为什么偷看别人还能被人家抓包啊！贾晏欲哭无泪，但还是忍不住用眼睛偷偷去瞟亓承谙那边，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太尴尬了……呜……
拜托，千万不要说出来啊。
亓承谙慢条斯理地吃他的鱼，眼皮都不抬一下。
贾晏松了一口气。
很好，他看起来并没有想说出来的感觉。
但看着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贾晏不知道哪来的，又有点恼。
这人。
搞得好像刚刚对着自己笑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管了，既然亓承谙看起来并不像在乎这件事的样子，那他就当没发生过吧！小贾大人想通了，低头一看，才发现碗里的鱼肉都快成小山了。
他默默看了一眼旁边帮忙剔鱼刺的侍从，那人讪笑看着他。
行、吧……
-
吃完饭后，方知晓就被亓承谙谴退了。一开始方知晓还耷拉个脸，不乐意的很，然后就被亓承谙那种“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干吗？”的眼神剜了一眼，就老老实实回去干活了。
回去的时候方知晓还在念念，天杀的无良老板，压榨下属，你自己倒是真的没工作了，因为全在我这了啊……！
不过这些情景在不懂其中秘闻、觉得亓承谙很可靠的贾晏眼睛里看来。
他觉得，大概是方知晓看贾晏一来，亓大人一心教贾晏，无心管方知晓。
贾晏觉得，方知晓可能是吃味了。
其实想的也不是很离谱，大概就是芒果跟朱元璋的区别吧。
亓承谙看贾晏，心说这人怎么一天能发个十几回的呆，一天天的，想的事情全部藏在脑子里可不太好。
说着，就上手给贾晏来了个爆栗。
“嗷！”贾晏下意识喊了一声，即刻双手捂上脑袋。
看清了是亓承谙敲的他，又赶紧把捂脑袋的两只手移下来捂住嘴巴。
像是发现自己叫的那一声有点丢人了。
嘴巴还被手捂着，贾晏支支吾吾地：“亓大人，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闷闷的声音传来，亓承谙看他这副委屈样子，被气的都有点想笑。
“回神。”
也不解释，直接指着公文将下一条自顾自讲下去了。
“啊、好。”
贾晏一开始也听的认真，虽然速度很快，但是贾晏只要专心依旧可以跟上，像是对面人故意放慢速度讲的。
不知怎么，讲着讲着，亓承谙好像也有些进入了状态，应该可以这样说吧？反正贾晏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他没办法，看着这张昳丽的脸离自己那么近，贾晏很难不分心，特别是那颗突兀的唇下痣。
他下意识默默屏住了呼吸。
亓承谙将面前这点讲完，就起身离开去喝了口茶。
贾晏终于重重呼出一口气。
太好了，得救了。
他看向外头，亓承谙正站在屏风外悠然自得地喝着雨前龙井，好不逍遥。
哦，这龙井茶的品种是贾晏刚刚私下好奇，问方知晓得知的。闻起来实在很香，贾晏虽然没那么喜欢喝茶，但是耐不住好奇，特别想尝尝。
不过想想这茶的珍贵，贾晏估量着自己应该没那个福分了。
感受到注视的亓承谙睨了眼屋内。
其实贾晏自己也没有发觉，他看向亓承谙的眼神，在某一刻开始，带了几分崇拜的意味。
-
趁着这会休息间隙，贾晏想着看看刚刚记下的笔记，其实刚刚亓承谙讲得速度很快，贾晏越听也越觉得他的才学斐然，只是要点太多，他就想抓住这点时间来消化，融会贯通。
一看就整个人看了进去，全然无法注意到身边其他的声音。
等到他发现亓承谙的时候，是在亓承谙站在他的身后，将脑袋快要支在贾晏肩膀上的时候。
脖颈处传来的温热呼吸，实在太痒了。
贾晏发现是亓承谙后，忍着没有去缩脖子，僵硬着不敢动，他感觉自己的寒毛都要立起来了，现在去摸一把，一定可以倏地掉一地。
大概是看贾晏忍得辛苦吧。明明痒成这样，还憋着呢。
“噗……”
贾晏尴尬地不敢看亓承谙，低着头，有股要把这笔记看出个洞来的架势。
“小贾大人。”亓承谙忽然正色。
虽然不想回应，但是听他这语气，想来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贾晏很快地抬头看了一眼他，就又迅速回到笔记上。
“刚刚，”亓承谙拿手指点点桌面，“为什么要盯着我发呆呀。”
尾音还带着有那么些逗趣的意味。
贾晏听完即刻就有些死了，头本来就是低着的，这下连眼睛也不想睁着了。
亓承谙一看。
得。
两眼一闭，听不见。
这么不经逗吗。还以为可以玩好一会呢，亓承谙颇觉可惜，咂咂嘴，声音全部被贾晏听在耳朵里。
不是，他在失望什么啊喂。
-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
一边的亓承谙眼睛不知道往哪边一斜，忽然开口：“居然已经快申时末了吗，这下完了，恐怕赶不上了。”
贾晏一听，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因为自己来不及去办，担忧地说：“亓大人，要不你先走吧。”
“我一个人也会好好看的，我可以问方大人的。”
很好，很贴心，亓承谙想。
而后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像是在割舍什么真的特别舍不得的东西：“那真是对不住了小贾大人，我先走一步啊。”
人都走远了，还有声音传来。
好像在说什么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贾晏颇觉奇怪。
亓承谙一阵风似的走了，这里只剩下贾晏他一个人。
贾晏一个人，胆子就大了，探究地去看这屋子里的物什，目光瞬间被墙上的西洋钟吸引，看着像是木雕，用的绝对是最上等的木料。
他左看右看，确定了周边没人，才敢跑过去凑上前仔细看。
好精致啊。
全部都是木雕的，好漂亮。
下头还有个小圆球，不知道用了什么机关，会自己一晃一晃，但又没有那么吵，和白日里的声音混在一起，几乎听不见。
好喜欢。
贾晏好想要回家就让母亲也给他弄一个。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就招呼外头的侍从进来。
这时候贾晏还顺便想了想，自己是跟着亓承谙的，招呼他的侍从说话应该没关系吧。
不过也不重要了，毕竟喊都喊了。
幸好，亓承谙这小院里的人都挺好说话的，没有因为他的出身而慢待。
想着，贾晏又对亓承谙多了几分敬佩。
贾晏看侍从顺溜地进来待命，就放心地问了。
“你可知道，亓大人离开是去做什么？”
那侍从闻言，一脸菜色，像在组织词语。
中途切换了很多种表情，贾晏评价其管理丰富。
最后，那侍从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回大人，大概是……去、去钓鱼？”
贾晏以一种“你看我信吗”的眼神跟他对视。
那小侍从一看，差点“呜”一声哭出来，吓贾晏一跳，自我怀疑自己有这么吓人吗。
“不是，你别害怕啊。唔，我就是想知道亓大人在忙些什么，若你实在因为一些不可以说出口的原因为难，那就不要回答了。”
那侍从胡乱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跑出门去了。
-
到了快下直的时候，亓承谙依旧没有回来。
贾晏估摸着他可能不会再来了，心里没来由地有点失落，还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碍了亓承谙的事。贾晏默默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着离开。
去往宫门口那段路，依旧是与方知晓一起。贾晏主动先去找了方知晓，小同僚一下直就乐得停不住，拉着他边走边说话，甚至可以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方知晓聊东聊西，忽而问了一嘴亓承谙什么时候离开的。贾晏答约莫是申时末吧。方知晓立刻惊讶的不行，说这亓大人平时午膳后一定呆不住一刻钟，今天居然留了两个时辰。说完就桀桀桀地笑起来，说他这次定然难受的不行。
贾晏面露难色。方知晓一知道亓承谙今天过得不顺，更加开心了些。正巧遇见一位亓承谙的长随小厮，好像叫做阿勤，啊，昨日就是他帮忙捧渔具上车的，贾晏想起来了。
方知晓看见阿勤，当即跑过去搭腔，诶好巧啊在这遇见了你怎么在这啊今日工作多否啊……阿勤一五一十全答了，贾晏在边上看着，嗯，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为什么方知晓喜欢和这个长随聊天了。
逗老实人么不是。
方知晓乐呵乐呵，灵光一闪问了一嘴亓大人忙什么去了。
阿勤一想，亓大人好像没说过不能告诉方大人，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回大人，是今日云棠色那边要上新的胭脂，好像是限量的，要抢呢，那会亓大人说要拿去给七公主作生辰礼就跑去买了。”说完，阿勤还补了一句，“还说阿勤笨得很，不让阿勤一起去抢呢。”
方知晓听完乐呵呵地安慰了阿勤几句，就挥挥手跟人告离了。
而后一切如常，小方大人又开始滔滔不绝了。只是方知晓感觉，身边的人好像有些僵硬。
是不是顺拐了？
你就这样骗你老婆？
申明一下：亓承谙叫下属不告诉贾晏是因为他觉得贾晏现在很崇拜他，是他的小跟班，这个人第一次被人当作偶像哈，他就乐呵玩玩，整个人设出来有包袱有架子了，马上就憋不住本性暴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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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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