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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结局

箭矢划破长空,撕扯出锐利的声响,直冲山下行军队伍而去。

但那支军队早探过此处的地形,也预演过遇到此景如何应对,听到响亮的破空声,当即列阵用盾做抵挡。

段休瑾坐在前头,趁士兵用盾将队伍围死之前,抬头打量周围境况,冷不丁的,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关鹤。

这些时日段休瑾早听说了关鹤的丰功伟绩,而今终于见着故人,他也没有意外,与山崖上的人静静对视。

突然——

一双手环过来揽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往后撞了撞,段休瑾猛地回头,眼瞳瞪大,看着眼前飞过去的利箭擦着他怀中人的发丝飞过,截断一缕,眼睛瞬间浮上泪意,他惊讶地低头看着靠在他怀里的人,像个活尸一样无知无觉三个月的人——江抚明。

刚刚穿进来的箭打到地上,段休瑾扭头瞥了一眼测了下距离,才发现若是没有江抚明,他该被一剑穿喉了,心脏突突猛跳几下。

而今阵型已经列好,像方才那样的情况是不会发生了,利箭砰砰砰地打在盾上。

危险解除,江抚明抬起眼来看段休瑾,两相对望着,江抚明红了眼,启唇想说什么,段休瑾拧了拧眉,挪开视线,江抚明只好止住话音,她也知道,此刻不是谈儿女情长的时候。

尽管心跳得杂乱,段休瑾还是竭尽全力迅速整顿好思绪,待这一次攻击过后,听到那队人马下山袭来的声响,立即发令迎战。

队形重新整肃一番,关鹤带着大批人马与段休瑾正面迎上。

虽然在暗中交手过几次,但今日还是他们时隔多年第一次相见,关鹤盯着段休瑾的脸,一时间从敌对的身份中抽离出来,客观评判一句,

“不差啊,没想到你还留了汝州这一手,而今应对高处伏袭也有手段,我发万箭,你只损百兵。但你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才到汝州多久,这就要整兵攻伐邻部的州部了?”

“你也不差,居然能从那场大火中逃出来。”段休瑾回他一句,“不过而今这局面,我不杀,等着你将汝州包围起来,再对我来一场枯木原屠杀吗?”

关鹤扯着缰绳仰头笑了下,“自然不差,能将你这杀神调教出来的师父,怎么可能差呢,我不光不差,实话说吧,江家灭门夜那天我也在,就是我将江信成救出去的。就是可惜,当初以为能发挥不小作用的棋子,最后居然这么没用。话说,你而今不掩着你那祸国的绿眼瞳了?”

段休瑾没回应他的话,转而问,“你与齐珏什么关系?”

“同傻子才需要把话说的清楚明白,如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了,你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关鹤跟江抚明对视片刻,再次看向段休瑾。

段休瑾喉结动了动。

的确,自伤愈苏醒后,他早就将事情整理了一番,心里有了答案,但他不信,也不敢信自己的亲哥哥居然拿自己当一枚棋子,居然这般恨他。

齐珏可是他的亲人啊,是一想到他的存在便能得到慰藉的亲人啊。

居然……

段休瑾其实还想问的,但关鹤的挖苦太叫人难受,他苦笑一下,决定不再纠结着被算计的二十几年,转而问,“你为何对齐珏这般忠心,他行事癫狂,你就不怕你这般鞠躬尽瘁,到后头来功高盖主,要成为他的眼中钉吗?”

关鹤:“多年前,他还是姜国王储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救下了我的妻儿,并且佑他们平安,我便打定主意要效忠他一辈子,哪怕赔上我这条命。”

段休瑾:“何止啊?你如今是在拿天下人的命在向齐珏报恩,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一路杀过来的,我怎么不知道。虽然恶事做尽,但我没有眼瞎心盲,我知道而今这一切有多荒谬。但只要是王上想要的,我都可以为他拱手献上。不就是个乱世吗?我做奸雄,他做暴君,照样留名青史,叫人亘古不忘,你不觉得这也是美事一桩吗?”

“疯子。”段休瑾咬着牙低声咒骂,“毫无慈悲心。”

关鹤:“你是在怪我不慈悲?”

段休瑾:“难不成还有别人吗?”

关鹤冷笑,“要我看,站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慈悲。”

段休瑾拧了拧眉。

关鹤:“你手中执剑,剑为屠戮之器,它生下来便是为厮杀打斗,而将它发明出来的是何许人也呢,将它大批次生产的是何许人也呢?使用这些的又是谁呢?不就是你,不就是我,不就是你身后的兵士,不就是我身后的兵士吗?所以别拿这个词来批我,要我说,你与其怪我不慈悲,不如怪人性不够慈悲,**不够慈悲,刀枪剑戟降世而来,就不是为杀出慈悲二字来。你段休瑾在乾都城郊养的那几万兵士,难道是为了一人一口唾沫去游说楚后,叫她放下王权,拱手让人的?所以说嘛,别搞笑了,与其用慈悲二字来批我,你不如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段休瑾握紧手上的剑,没有与他争辩,也无有被惹恼的怒气,只是平静说:“这么些年不见,你废话倒是多了起来。”

“嫌我废话多?”关鹤敛了面上的笑,“行,那咱们便不扯这些虚的,真刀真枪地斗一场,也叫我看看你重伤一次,这些年的本事还剩几成。”

关鹤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兵马即刻向前杀去,段休瑾也发号施令。

两军交战。

关鹤直冲段休瑾身前杀来。

长剑嗡鸣,两人过招,难分胜负。

这样打了不知有多久,关鹤剑锋突然转向,朝江抚明杀来。

这一下给江抚明和段休瑾杀了个措手不及。

江抚明是侧坐在马上的,这一剑袭来,她下意识塌腰向后倒,一个不注意,人往马下滑去。

段休瑾伸手去抓江抚明的肩膀,就在这时,关鹤突然又将剑抬高,往段休瑾脖颈挥去。

慌乱之中,马惊着尥了蹶子,段休瑾和江抚明双双跌落下马。

关鹤看准时机,立即飞身袭来,一剑向段休瑾利落捅去。

段休瑾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身,瞅准时机,才找着机会站起来,挥剑与关鹤过招。

同时他看了看江抚明所在的方向,于是他一边打,一边朝江抚明靠近。

虽然段休瑾这处尚还能应付,但纵观全局,段休瑾这一方并不妙。

首先在人数上,段休瑾就不占上风,再加上关鹤练兵贯是厉害的,而他带领的这支军队,杀了一路,杀人于他们来说,早是称心应手再熟练不过的一项技艺。

段休瑾和江抚明逐渐被关鹤的兵士围在中央,像极了三个月前的枯木原战役。

江抚明靠在段休瑾身后时,心中这样想。

她闭了闭眼,突然觉得好无力,才刚刚重新碰面,她还没来得及向他解释一切,怎么又走到了死局?

关鹤发起了新一轮的击杀,与此同时,周边的小兵也一齐向他们攻来。

段休瑾应付得很是吃力,江抚明也想着尽量给他少添些麻烦,有眼力见地四处避让,看到不远处有一把落在地上的剑,她弯下腰迅速捡起来,没有章法地到处乱挥。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刀剑伤了手臂,江抚明咬着牙没喊出声,只是更加绷紧神经注意避退。好在下一刻,段休瑾注意到有人靠近,回手一剑断了那人整条胳膊。

眼见着段休瑾这方人马越来越少,他也应付得愈发吃力。

关鹤停下来,看着段休瑾说:“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分上,不若我赏你个自尽吧,如何?”

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挑衅。

但段休瑾的火气被挑了起来,回应关鹤道:“师父不死,徒儿怎敢先去?还是你先自尽,场面更好看些。”

关鹤嘴角抽动两下,拔剑冲上前,他身后的士兵也随之冲锋。

这回段休瑾真是应对乏力了,过了十几招,不仅与江抚明分开来,还叫关鹤一把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段休瑾气喘吁吁,瞥了眼不远处的江抚明,有些心焦,又看向关鹤。

关鹤盯着段休瑾,叹了一声“可惜了”,就要挥剑使力。

段休瑾默默抓紧剑柄,正要后退——一支羽箭向关鹤刺来,激得他连忙后退,架在段休瑾脖颈上的剑也随之拿开。

虽然不知道这羽箭是哪里飞来的,但段休瑾反应迅速,利用这羽箭给他夺来的片刻时间,先跑了两步,去将江抚明救下来,才折身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

一大批人马冲这边跑来,靠近后,二话不说开始拔剑厮杀。

关鹤本要提剑继续与段休瑾打,见状,他观察了一下局势,立即抬手,高呼:“撤兵!”

一大批人马向后撤。

秦认跑到段休瑾身旁,两人对视一眼,也准备跟着撤离。

但才跑了不过两步,一匹马停在两人身前,截住他们的路,骑在马上的人利落下来对着段休瑾屈膝行礼。

段休瑾本还莫名其妙,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两眼瞪大。

——“臣裴京,携威林军前来救驾。”

关鹤这次伏袭,令段休瑾方损失惨重,哪怕后来裴京携了人马来救驾,剩下的兵士也需要整顿休息,于是他们又退回了汝州。

在路上,裴京向段休瑾解释了一番。

他说这威林军更确切来说,是一支一千人的队伍,这一千人在二十几年前,在乾都经受严格训练,个个身怀领兵的能力,然后改了他们的户籍,散到全国各个州部,并在那年,中央下发征兵文书,令各个州部填充后备军,令这些早经过训练的威林军将士入营,然后一步一步擢升,逐渐接管各州部的兵力,就算无法掌管兵权,也能混得高位,混得人心,以备在后日发出号令之时,立时杀州牧,夺政权。这也是近段时间,各个州部发生内乱政权转移的原因,因为裴京派人向各个潜伏的威林军发布了集结口号,但没有那么多威林军士兵真的混到了可以直接掌管兵力的职位,亦或是可以随意调遣军队,故而免不得这一朝厮杀来夺取权利。

至于之前地图指向的山洞,可以说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据点,也是接收虎符召集信号的据点。

按理来说,当时裴京看到虎符就该下令召集军队,但裴京见识过江信节的悲剧,也见过段泽月王后的悲剧,晓得一朝错付,跟错了君主,转头来一腔忠孝要将自己害死。所以他一直很谨慎地在观察时局,为自己择主。最后好生思虑一番,选了段休瑾。

“再说,这威林军的计策就是段泽月王后向先王进献的,我也是她从一众兵士中挑出的另一半虎符的持有者。如今微臣效忠瑾王子,也算是效忠段王后了。”

裴京说完,看着段休瑾的眼瞳看,对他笑笑。

段休瑾垂下了头,虽然伤愈后,他开始停止掩藏瞳孔的颜色,可别人盯着他眼睛看的时候,他还是会不自在。

再加上而今齐珏在乾都训绿眼鬼的行径,更加叫他无法坦然面对别人的打量。

可段休瑾的确也不想再喝药掩盖自己身上的“缺陷”了,脑中闪过片段记忆,说实话那记忆中的画面模糊的很,但就是不停地告诉他,这绿瞳很重要,很重要……

段休瑾不自觉想抬手碰碰眼睛,右手抬起的动作受阻,他侧头看了眼,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听裴京说话的时候,不自觉依着先前的习惯,牵起了江抚明的手,怕她无知无觉,走路磕着东西得摔跤……

虽然段休瑾一直期待着她能恢复神志,可如今她全乎站在他跟前,他什么也不好奇,什么也不想说,目光陡然一冷,撒开手,同裴京道:

“你同我说说如今威林军夺取了哪几个州部,有没有行动失败的。”

“是。”

两人说着,攀谈走远。

“段休瑾!”

江抚明冲他喊了一声。

前面两人停下脚步,段休瑾低下头止住话音,裴京嗅到不寻常的气息,视线不停在两人之间流转,但段休瑾始终没有回头,停了一会就继续往前走了。

江抚明落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眸光一点点暗下去,想追过去,脚也是刚抬起来就转了向,她照着记忆里的路线,熟练走回卧房。

枯木原一战后,江抚明被系统夺取了身体掌控权,被关在之前那处狭小的空间里,不管怎么拍打怎么挣扎都出不来,系统也完全唤不出来了,她只能木然地看着外面,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秦认将他们救下,找到个医馆,花了一天一夜将段休瑾抢救过来后,第三天段休瑾的情况稍微好些,他们往往汝州赶了。

但当时,段休瑾对江抚明并不是如今这样的。

他伤愈初醒的时候,看着她就对着她大吼大叫,问她为什么不相信他,他说了有办法能让他们全身而退,她为什么不相信他。

江抚明明了他的歇斯底里,她也哀痛,她也想歇斯底里的质问系统,那缺失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可是系统再没有回应。

但这样的情况过了几天陡然转变,在医馆待了三天,段休瑾能下地后,他消失了半天,再回来,他冷静了好些,跪在江抚明身前,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了好久,就跟秦认商量起回汝州的事。

一路上,但凡有歇脚的机会,他总是抱着她去找医馆,问医者她的情况有没有救治的办法,每天也会帮她擦手净面。

天气转凉后,他会替她添衣,靠握手感受她的体温来判断给她加够衣裳了没有,用轮椅推着她去廊下看第一场雪。江抚明本来就是容易手脚冰凉的体质,于是在他的判断准则下,她的手臂与身体因为衣服阻隔严重分离,江抚明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在冬天穿过这么多衣服。

他还带着她与秦认一起吃了年夜饭,只是饭桌上很闷,秦认吃两口就侧头看向庭院,常常发呆,时不时眼红泛起泪花,江抚明看着秦认往嘴里塞好几口才费劲地嚼两下,最后那食物塞在腮帮里,鼓成一团,他却怎么都咽不下去,后来他应该是真的吃不下去了,便起身拿酒喝,但他好像不会喝酒,因为他仰头喝了一大口以后,衣服湿了,脸也湿了,弯下腰咳了好一通后,眼睛也湿了。眼睛湿得最厉害,眼泪不停往外流,又叫脸更加湿了,衣服也更加湿了。

所以没到抓福袋的时候,秦认就抱着酒坛子一个人走了。

秦认走了以后,这年就过得更冷清了,段休瑾安安静静地吃饱以后,抱着江抚明回了卧房。汝州这边过年有抓福袋的习俗,婢子给段休瑾准备了一筐福袋,以前段休瑾不屑于这种无聊的游戏,而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讨个彩头,他自己抓了一手福袋,又握着她的手去攥福袋,江抚明手比段休瑾小,他就拿自己的手当她的手用,给她抓了满手的福袋,福袋从她指缝漏出去,他的手又替她收紧,对她念明年福气满满,福气满满,但没念两句,他又沉默下来,静静地叹口气。

江抚明不知道他在叹什么,段休瑾松开她,将准备好的红包送到她手里,然后又压在枕头底下,念念叨叨说这是给你的压岁钱,然后转回来剪了剪烛芯,拥着她,两人一起守岁。

除夕夜那天的段休瑾好啰嗦,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啰嗦的样子,先是说了好几遍“别忘了我”,然后就开始说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说他以前跟南宫复崖在玄雀盟是打架认识的,南宫复崖脾气很好,很招人喜欢,于是他当时因为南宫复崖讨人喜欢这一点厌极了他,每次都避着他走。两人开始有交集还是有次他犯了错,被关鹤罚站整夜不能睡的时候,南宫复崖半夜跑出来关心他,他就把南宫复崖打了一顿。听完1.0版本的江抚明暗暗念叨你这人怕不是有病吧,别人在关心你诶。但等段休瑾顿了会补充几句之后,江抚明又想把骂他的话收回去了。

段休瑾说当时打南宫复崖最主要的原因是南宫复崖撞见他哭了,段休瑾当时在玄雀盟就是个硬骨头角色,谁骂他谁打他他都摆副不在意,老子最心大,老子最酷拽的臭屁样。实则熬不住还是得自己找个地方哭。那一夜在南宫复崖面前人设崩塌,怕别人知道他心灵脆弱要变本加厉攻击他的绿眼瞳,恐慌令段休瑾恼羞成怒,所以他把南宫复崖摁在地上,威胁南宫复崖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南宫复崖答应了,他才松开他。不过往后,他为了监督南宫复崖不要多嘴,总是贴在他身边,久而久之两人就关系好了起来,他也确实明白了南宫复崖讨人喜欢的地方。他是真的值得那么多人喜欢,段休瑾感慨了好几遍,然后也感慨,而今他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他那么喜欢的人,都没好好在一起,都没怎么享过福,怎么就天人两隔了呢。

江抚明知道他说的是金芊芊,后来她也时不时想,金芊芊如今境况如何,金芊芊知道南宫复崖的死讯了吗,她现在怎样,在那处人间炼狱般的乾都如今过的怎么样。

没人能回答,硬想下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段休瑾生硬地转了话题,说起他与秦认秦识相识的过程。

他们三人的结识其实简单的很,就是秦认秦识不嫌弃他的绿眼,愿意跟他一并出任务,三人就这么认识了。说到这里,段休瑾叹口气,说以前秦认被秦识保护的太好了,从玄雀盟出来的人,有时候嘴一咧笑起来还能像个二傻子,真的很不容易。甚至有时候你都想不明白哪里好笑,秦认就咧开嘴哈哈哈哈在那乐了。但秦识死在了枯木原,秦认快变成秦识那个样子了,他再没怎么见过秦认笑,秦认话也少了好多,他好几次看到秦认偷偷找地方哭。

当时段休瑾立誓,秦认会是他一辈子的兄弟,等杀回乾都了,他要给秦识和南宫复崖立个衣冠冢……至于齐珏,那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至亲……呵,做到这个份上,算不得至亲了。

段休瑾虽然啰嗦,偶尔也会停一下想想自己还要继续说什么,有时候一时半会没想到,就来吻江抚明,总之他的嘴闲下来的时候不太多。

守岁这活不轻松,江抚明从前没干成过一次,当时缩在那处空间里困得不行了,还得听段休瑾叭叭叭,说实话挺烦的,要是能控制身体,她肯定要捂住他的嘴,叫他消停会。

不过后来等段休瑾忙于战事的时候,她又还觉得听他啰嗦挺有意思的,说几个版本她都有兴趣听,总之比她一个人坐在那什么都做不了要有意思的多。

但也是那次守岁之后,江抚明有时会突然断联,就是连视听都无法做到,蜷在那处空间,周围黑黢黢的。

江抚明一度有些慌张,她害怕自己任务失败被投放到什么奇怪空间再也回不到现代,也再没办法见到段休瑾。

直到脑中浮起段休瑾遇险的片段,段休瑾即将被一箭射中穿喉而死的画面,那画面不断重复不断重复,像前几次做预知梦那样。

这预知梦看得江抚明心焦不已,不知第几次重复过后,江抚明猛地吸了一口气,旋即睁开了眼睛,看着那支长箭破空而来,立时侧身用力抱住段休瑾,将他往后扑。

还好,还好……

江抚明这样安慰着自己。

江抚明回到卧房后,差人给请来了军医。

她的伤对比军中兵士那简直是才磨破点皮的程度。

江抚明还是有点受不了血呼刺啦的场面,刚刚在战场上大抵是拼命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激得肾上腺素飙升,她才勉强能够忽视飙飞在天上的血,甚至还能砍几个人。

军医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江抚明就向外看,不一会,在门边看到个人影。

这人影江抚明熟到不用看脸都知道是谁。

但他站在门口死活不进来。

江抚明就一直盯,一直盯,直到军医处理好走出去,他也没进来,只是跟军医走了一路。

江抚明心情很复杂,当晚等议事的散了,她试图去找段休瑾,可段休瑾将书房门关上,说还有公务要处理,给江抚明打发走了。

此后五天都是这样,他一次都没来找过她,一次都没有,跟之前江抚明昏迷时是完完全全的两副模样。

而五天后,段休瑾和裴京开始整兵攻打邻近州部。

杀回乾都,推翻齐珏统治的计划正式开始实施,江抚明能跟段休瑾说上话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再加上他刻意躲避,他们之间是什么交流都没有了。

只有少数时候,江抚明能感受到在她睡着的时候,床的另一侧会塌下去,而她的腰上会环来一只手。

江抚明几次三番想说话,然后又几次三番将话咽回肚子里。

说真的,他们谁都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她如今已经完全跟系统断联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再加上段休瑾的态度,真的叫她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了,主要是不敢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会刺痛他,令他们的关系更加僵持。

所以就这样吧,一直这样,两个人都走在摇摇欲坠的钢丝上,等天降横祸斩断这条钢丝,他们就听天由命,就彻底分离。

与此同时,江抚明发现一件很吓人的事,有时候她早上醒来睁眼后,大概有好长一段时间是看不到东西的,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黑暗,要缓上好久眼前才有亮光进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奇怪的事情还在发生,比如她一个人在卧房的时候,明明周边安静,她却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早晨萧陈秀起来忙活早餐的动静,可这哪里能有个萧陈秀,江抚明纳闷极了。她的右手还时不时发凉发麻,手臂摆动的时候,总觉得有纸沾着皮肤,使行动受阻,可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江抚明并没有提笔靠桌写字。

江抚明身上发生的异常情况还在越来越多,有时候想要抓握东西,都会扑空,但在准备袭城寨时,江抚明与段休瑾的关系意外好转。

袭城寨这处地方,易守难攻。

彼时关鹤是守方,段休瑾一度为此苦恼。

他们在那耗了大概一个月都没有一点进展,又一次开战,段休瑾硬着头皮迎上去,没打多久,又有落败之势。

江抚明早听说袭城寨难关,寻裴京问了些事,又要了兵书来看。

不得不说,原主这脑子是真好使,江抚明将从没看过的兵书快速翻一遍,就基本悟了个大概,她脑中甚至还蹦出几例之前江信节与她分析过的战局。

但战场上的事可马虎不得,江抚明没敢只看一遍就瞎指挥,空闲时暇啃了好几遍,才敢在开战时偷摸过去看战况。

眼见着段休瑾处于下风,江抚明脑中弹出对敌之策,立时接过鼓槌,指挥作战。

突闻鼓点声变,段休瑾回头看了眼,立时根据她的指挥开始攻伐。

这一战难缠得很,两个时辰,段休瑾这边才压过去,又持续了半个时辰,关鹤方败势愈来愈甚。

眼见就要胜了,连续指挥了两个半时辰的江抚明有些懈怠,一时间观察错误,将段休瑾引进敌方包围,她发出两声指令后才意识到这件事,慌忙改鼓声,段休瑾那方像是听不到,还是冲进去了。

江抚明心中一紧,好在前期占得优势足够,且一力降百会,段休瑾直接杀穿了并不监牢的包围,冲入袭城寨。

成功进驻袭城寨后,江抚明本以为百姓会夹道相迎,没想到大部分人闭门不出,寥寥几个走在街上的,也是神情漠然,看到骑在马上的他们,眼里还有幽怨。

与裴京他们汇合后,江抚明才知道袭城寨在半年之内已经易主三回,最开始他们还为齐婉柔悲痛哀悼,为守城成功欢呼雀跃,可几次三番重复,凭谁都没力气为这不知道能维持多久的安宁开心。

刚了解完这些,段休瑾派人接江抚明去城墙上一见。

倒是难得段休瑾主动要求见面,江抚明跟着过去,便看到他倚着城墙,往下眺望,没头没脑问一句,“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

左依棠的话,关鹤的话在脑中打转,段休瑾拧眉,再次问,“为了建功立业,我杀了这么多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江抚明随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说实话,看到的第一瞬间有些反胃,血肉之躯像烂泥一样躺了一地,鲜血流了满地。这场景骑在马上局部观望时还好,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简直骇人。

江抚明本想回答这有什么不对的,可看着横尸遍野,她也犹豫了,也迟疑了,到底是什么大业,搭进去一条人命不够,两条、三条不够,非要人命堆叠成山……值得吗?

可想想,如今齐珏称王,就算没有这些屠戮,乾都也快要不成样子了,江抚明开口道:“为了阻止更大的错误的发生,有些小错是该被允许的。而今齐珏当政,此番厮杀是为救黎民于水火,非无故随意屠戮,所以需要有人牺牲,需要有一部分人牺牲,来换取自由广阔适合生存的天地。”

段休瑾将话听了进去,默了好久,点点头,转身又提剑又要准备离开,经过江抚明身旁时停了下,

“我杀了太多人了。”

“谢谢你,总之……谢谢你的这番话,叫我觉得我之前立下的雄心大志没那么像笑话。”

江抚明闻声,转头想去牵他的手。

但此时那古怪情状再次发生,江抚明明明瞧准自己碰到了他的手,却突然直愣愣穿过去,扑了个空。

江抚明的手在腾空好一会,她抓狂地揉了揉眉头。无法抓住物件和无法抓住切切实实的人这两者的感觉还是有些差别的,而显然,后者更令人崩溃。

江抚明目送段休瑾的背影离去,蹙紧了眉。

之后段休瑾消失了五天,再回来后,携威林军一鼓作气杀回乾都的城郊军营。

彼时随着齐珏暴行的不加收敛,段休瑾一路打,一路有人自告奋勇参军推翻齐珏,甚至自备军粮,不求饷银。

所以抵达乾都周边的时候,威林军逐渐发展成为一支二十万人大军。

局势本再明朗不过,段休瑾只要发兵,便可攻下乾都,便可结束齐珏近一年的暴力统治。

但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先是去给南宫复崖和秦识立了冢,又和秦认一起喝了庆功酒,还叫人找来金芊芊,让她和江抚明见了一面。

金芊芊看到江抚明就开始哭,抱着她一直不停道,“我好难过……”

江抚明真的很想抱抱她,不过那个时候她一整天都无法视物,只能听到金芊芊的声音在耳畔响,所以一动不动地任金芊芊抱着,勉勉强强说些安慰的话。

而且在江抚明说完话之后的下一刻,她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像是天亮即将苏醒,梦境断断续续……

等一束光芒撕开这黑暗的屏障,江抚明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主身体里,她更像是一粒微渺尘埃,在俯瞰大地。

她飘摇着,看见段休瑾攻破城门一路向姜王宫进发时,夏花阴和纪雨桐也在宫内帮忙。彼时关鹤战死沙场,宫内大批人马没了主心骨,陷入混乱,夏花阴一人对战宫门前的八个守卫,纪雨桐就趁着他们不备,用肩扛起了宫门门栓,向段休瑾敞开大门。

纪雨桐打开门后就开始朝外面跑,裴京见状,伸手想要将她拉上马。

两人的指尖刚擦了个边——一只戟从身后飞来,捅穿纪雨桐的身体。

纪雨桐的身体被大戟带着往前用力一砸,双膝跪地,钉在了地上。

裴京难得在战场上手抖,那一刻他无法控制的鼻酸眼红,但他没有允许自己沉溺,看到夏花阴也准备向外跑,脚上还拖着被砍断成两半的脚链,立时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将她提到马上来。

姜王宫内的兵士见段休瑾攻破宫门,许多人放下了刀剑,跪在地上迎接。

就是齐珏养的那批绿眼鬼难缠的紧,攻击力不算强,但一路上疯狗似的冲上来要咬人,也烦的很。而等段休瑾解决掉那些进入暄室,与齐珏面对面的时候,他不慌不忙坐在王座上,脚下踩着几只绿眼鬼,真是跟逗狗一样,嘬嘬嘬几声命令他们趴下,站起来,鼓掌……

虽然都是那些绿眼鬼在听话完成指令,但齐珏看着的一直是段休瑾的方向。

段休瑾失望至极,看了齐珏良久,从怀里掏出平安扣,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问题,“所以自我出生起……都是算计,都是利用吗?”

齐珏踹了一个绿眼鬼的屁股,绿眼鬼掉下台阶翻滚几圈,等他站稳脚,立时看向齐珏,朝他龇牙咧嘴低吼。

齐珏挑眉应声,“是,都是利用,你害我装疯卖傻二十几年,害我母亲九族丧命,段休瑾……我利用你那都是看得起你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看着你的脸我就恶心——”

段休瑾没听完他的话,挥了几剑将烛台扫到地上,看着它们点燃了帷帐,点燃了地毯,便向门外走去,只是出门后,他又停了会,将手里的平安扣用力往里一扔。

平安扣砸到地上,碎裂开几瓣到处飞溅,发出清脆的鸣响

——当啷!

听着这道声响,江抚明手一抖,突然惊醒睁开眼睛,眼前景象陡然从暄室变作军中营帐,一瞬有些不适应,江抚明揉了揉眼睛,只是要抬手的时候,右手越发僵得厉害。

她只能换左手搓揉两下眼睛,可左手像是刚刚打到什么坚硬的东西,手背上残留些奇怪的触感,江抚明揉完眼睛看了看手,没有异常,正打算起身喝口水。

刚刚站起来,她看到桌上放着的一把剑和一个香囊。

那香囊有些熟悉,江抚明走过去。

是她之前装纸条的香囊,装着算命阿婆给她纸条的香囊,而今纸条在香囊外面,段休瑾的剑压在上面。

重复看了桌上的物件好几次,再联想起近些时日来段休瑾的表现,江抚明这才明白他知道一切了。

握剑的手一直不停颤抖,该死的这纸条到现在都还没有展示全部内容,江抚明也不知道如今该怎么办了,她往左边迈了三步,没想到这三步居然叫周围的景象迅速变化,她像是跑了起来,急吼吼地出现在段休瑾跟前。

段休瑾坐在郜天殿前,整个人看上去疲惫极了,看到江抚明手上的剑,他扯唇笑了笑,淡然地道:“拔剑吧。”

江抚明连连摇头,“我不!”

“为什么?”

“我已经杀了你一次了,怎么会杀你第二次?”江抚明眼里浮起泪花。

“可是香囊里的纸条我都看到了,我知道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知道你想要回家,我知道你回家得杀了我,我是你回家的路……”段休瑾耐心解释,平静得过分。

“可你会疼啊!”

段休瑾眼睛也红了,但他坚持道:“你得回家。”

“可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再叫我跟你这样待一会吧,我知道这一切会有尽头的,我近来”时常抓不住东西,时常眼前发黑,想来一切都快结束了,叫我再跟你待一会吧。

后面的话江抚明没敢说出来,垂下头。

两人中间横亘的东西实在太多,又叫江抚明哑了口,眼泪不停地掉。

就在这时,段休瑾开口,“我怕是时日无多了。”

江抚明猛地抬头,“什么?”

“虽然一直没有跟你说,但我近来时常头痛,时常看不清东西也听不清东西……想来我是时日无多了。”段休瑾道。

江抚明一听,刚还想问他怎么回事,听到后面,听到他说他经常看不清东西也听不清东西,江抚明突然意识到什么,兴奋道:“或许我们有别的方法可以见面,我叫江抚明,在二十一世纪也是这个名字。”

这回换段休瑾的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

江抚明搂住他的肩膀,试图跟他报地名,可一抬手,她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江抚明瞪大眼睛,大喊一声“段休瑾”,又试图往前扑了扑……

——“滴滴滴滴滴滴……”

“护士,这床点滴打完了,帮忙拔个针呗!”

“好……诶,29床你醒了?起来量个体温吧。”

“大哥,你终于肯醒了啊!我艹,你不知道你都快吓死人了。”

段休瑾迷蒙睁开眼,没眨两下,就有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这一滴泪惊得眼前的胖子一愣,他凑近了打量段休瑾,

“兄弟,不至于吧,虽然烧到40度是挺那啥的,但你也不至于这么矫情,一醒来就哭吧。”

段休瑾白他一眼,抬手抹去眼泪,可不知怎的,心里一团胀闷难受,未免李果这胖子多说嘴,他用手背挡住了眼睛,想要缓口气。

下一秒,李果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话,“对了,告诉你件事,你昨晚高烧昏迷的时候,我给你把你画的漫画交上去了。你的医药费就是你稿费交的。”

“什么漫画啊?”

“就是你捅我,我捅你,黑龙恶风恨海情天漫啊……”

“你捅我?”

“就是我建议你弄成be,结果你教训我说he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给我转了十几块钱,叫我去买马原看看净化一下思想的那部漫画。”

“女主叫江抚明那个!?”段休瑾一下从床上坐起,揪住李果的衣服下摆。

“嗯!”

“你有毛吧?我昨天去博物馆就是想去看看玉石展厅找找男主绿眼瞳的参照色,我连男主眼睛的颜色都没定下来,你跟我说你交上去了,你神经啊?”

“大哥,你不会真烧傻了吧?”李果弯下腰,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盯着段休瑾看了会,摸了摸他的额头,扯嘴发出了疑惑的一声“咦,也不烧啊”,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拿给他看,“喏,真的都画好了,里头还画了你去博物馆那一段,不过你有没有像漫画一样遇到一个古装小姐姐啊?她好好看诶。”

“古装,小姐姐?”段休瑾疑惑了,抓着手机仔细看了好一会,先确认过是自己的画风,然后放大图片看了看李果说的人,确实有一个古装女生走到他面前,不过她手里持着一块玉佩,那玉佩的颜色……

段休瑾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右眼,颜色倒是很相近,而他当时见过这个人吗?

段休瑾闭上眼睛拼劲想了好一会。

……

一个画面浮出,持着玉佩的女子笑着问他,“这是不是你要找的物件?”

……

攥取到记忆片段,段休瑾睁开眼,张开嘴,正要回答什么,目光怔然片刻,“我不记得我见过这个人了。”

_

-“让你记得还得了?这二傻子发了烧还到处跑,我才提着玉佩给他看,他转头就倒,吓得我赶紧给他送医院去,又给他送了李果去。用了些不好让大家知道的办法,能让你记住?”

“汪!”

-“咦,你又开始狗叫,有够急的!”

“汪汪汪!”

-“行了行了,慢走不送,走哪条道你自己也清楚,自个去吧。”

看着大吉离去的背影,灵泱对着算命阿婆说,“真是三个蠢货凑一堆了。一个用绿眼瞳换见一面,一个用转世成人的功德换主人的情愿,一个用情根换来世一句表白。你说他们图什么?”

“你不知道他们图什么还成全他们?”一个古装女子接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才成全啊,想看看他们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因为一时犯傻日后追悔莫及,恶语相向,撕破脸皮。”灵泱撑着下巴,小声念叨,“倒是一次都没有……所以我想看看到底这样轮回多少次,他们才会有人愿意打破,有人愿意终结。”

“要你管!”古装女子凶巴巴道。

灵泱回头,“嗯?”

古装女子笑笑,语气又轻和下来,“你忘了?江抚明第一次来找你讨要缘分的时候就这语气,你一问把情根抽掉就为同他说句喜欢好像不值得吧,你说她傻,她直接怼你一句,‘要你管’。”

算命阿婆笑了笑,“这几次轮回,她脾气已经好了很多了……但骨子里还是犟,跟一千年前一样的犟。”

“要不说这人间是磨人的地方呢。”灵泱嘴角也有笑,她随手一抬,香囊里那张纸条攥在手里,她展开来读了一通,“小抚明啊,看到这张纸条的你,一定已经成功到姜国,也见到你的真命天子了,你只需要先让他爱上你,你再杀了他的心结。那么恭喜,你就可以把他带回现世,与他长长久久啦。”

“呵,‘杀死他的心结’,你这话也是说的别扭又荒谬,有谁的心结是能杀死的?无论好经历坏经历,皆是天地为造化人所为之。人之所以彼此不同,便是因为所处境地不同,经历不同,借由心看到的万物不同,故而结出的因果不同,杀死心结,那他还是他这个人吗?同一副没有灵魂的空躯壳无异了。这些你都知道,你还非要那这没谱的东西来考验人,摆明就是要叫人失败嘛。”算命阿婆道。

灵泱挠了挠头,“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嘛,设定一个不可能的条件,看他们会不会飞蛾扑火。但人的勇气……总是叫我大开眼界。”

古装女子,“也不尽然吧,人与人之间实在不同。你看小黄就不想做人,当狗当得乐呵着呢。之前白蛇也是吃尽了苦头上来的,回来总说,不知道吃了什么蜈蚣屎,□□尿,想成人。”

算命阿婆纠正,“人家叫大吉,不叫小黄,它听到该生气了。”

“哦哦哦,大吉,大吉。”古装女子改口道。

“大吉大吉,改不了吃屎,忘不了忠诚。”灵泱顺着古装女子的话就编了一句出来。

另外两人一听陷入短暂沉默。

古装女子 :“你这话乍一听实在有些糙,再一听糙里面还有几分道理。”

灵泱:“我这是有感而发,我上次去下界摸狗的时候,正巧碰到它吃完东西,给我舔了一手……话说它把那玩意舔我手上的时候,你们也能感觉到才对啊。”

不堪入耳。

算命阿婆扭眉,“好啦好啦,再说下去真的有点恶心了。”

古装女子捂了捂脸,“不过说到下界……算算时日,他们也该相遇了,去凑个热闹不?”

——“走。”

_

江抚明又被叫去相亲了。

在地铁上,找到位置坐下,江抚明时不时揉揉右手手臂。

想到今早醒来,发现墨水瓶被打翻在地,想要找东西来收拾,结果右手麻得她倚着墙缓了好久都没敢有动作,江抚明就得捏捏右手手臂。

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直接在阳台上趴着桌子睡了过去。

然而醒来最惊异的是,她面前居然摆了一副画好的画,上面画了只鸟,不是江抚明贯来的那种小学生画风,那鸟的羽毛和头的位置都十分正确,笔触细腻。

江抚明看了好久画,又看了好久自己的手,始终没想明白自己怎么画出来的,梦中作画诶!

这事传出去还了得?

不过江抚明不打算那么快声张,她得验证验证过后再说,至于要验证多久……总归得过了今天,总归不会跟她的那个相亲对象说。

对了,说起那相亲对象,名字有些耳熟,他叫段休瑾,江抚明总觉得在哪见过这个名字,就是想不起来了。

“诶,我艹,段段段段大大直接把一整部漫画放出来了,我刚刚没忍住,直接翻到最后面看了结局,你猜怎么着,姜国最后由秦认和楚仁殊同治,然后两人在纪梨花和裴京的辅佐下,实现大一统,开启盛世……我去,脑洞有点大得离谱了。”

“所以感情线的结局你就一点不关心?”

“这有什么好关心的,看他们俩一开始那画风,我就瞅他们是he。”

……

听着旁边两个女生的对话,江抚明下了地铁,出地铁站后,到达约定的餐厅门前,站了几秒,往里面望了望,发现订好的桌子没有人,她挑挑眉,转身离开。

她一路溜达,看到一家还算顺眼的咖啡店,想着反正回去也没事干,说不准还得被萧陈秀一通数落,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她刚点好单,漫不经心往旁边一看,发现那里坐着个非常优雅的中年女人,她穿着大花裙,抹了大红口红,很有气质。

她也朝这边看了过来,并且向江抚明点了点头。

江抚明礼貌地回了个微笑,又盯着她看了两眼。不知道为什么,江抚明总觉得对面那女人她见过,而上次见面的时候,她穿着绵绸上衣,头发花白。

可人家分明很年轻很漂亮……

怕再看下去要冒犯人,江抚明收回视线。

因为店里人少,咖啡很快就做好送过来了。

江抚明拿着杯子喝了口咖啡,瞄到桌上立牌,上面写了一串英文,江抚明顺口直译了一下,然后因为答案太离谱,她放下咖啡,拿起手机搜索。

“what's the feeling of loving someone?like a dog, like a god.”

然后第一条弹出来的跟江抚明翻译的也差不多。

“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像狗一样,像神一样。”

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看到下面有个更多翻译,江抚明点了一下。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个男生抱着一个小黄狗走了进来,江抚明无意识抬头瞥了眼,然后跟来人四目相对。

这时,手机页面正好加载完毕,跳出另一个版本的翻译。

——爱是突然好像有了软肋,又有了铠甲。

·Like a dog, like a god原文出自丁尼生的《尤利西斯》。

原文:What's the feeling of loving someone?Like a dog, like a god.

译文(何功杰/飞白):爱是突然好像有了软肋,又有了铠甲。

·上辈子不知道吃了什么蜈蚣屎,□□尿,想成人——话剧《青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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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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