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虽然事业危机没解决，感情又出事，但她沾到床就睡着了。
到最后是被杨嘉穗消息吵醒的。
宋晚晚眯着眼举起来看，说资方确实撤资了，但有家国内公司恰好在进军海外娱乐市场，愿意补上。
她松了口气，接着朝下看。
企业简介被发到她手机上，名叫科瑞，做单机游戏起家的。
这家公司在三年前横空出世，成名作《昨日夜雪》作为国产游戏更是风靡全球，其中一句“拯救小珠”的口号连带着切片血洗短视频平台，随后趁热打铁推出了枪击类PVP游戏，至今还稳坐排行榜榜首。
科瑞。
看见这两个字，宋晚晚整个人都醒了。
她认识这家公司，并且非常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被美化为巧合的争执。
初到芬兰时她曾写出一个剧本，广投却总被拒绝，后来更是收到了一张来自科瑞的律师函。
声称她的作品与《昨日夜雪》过于相似，要求删除所有内容，更是变本加厉到勒索了一大笔赔偿金。
她被逼无奈，只好加倍努力打工，找了份奶茶店的工作。
人最无奈莫过于此，明明是没做过的事，却百口莫辩。
这份以她高中生活为雏形的剧本得到如此下场，现在又不依不饶地搅合到如今困境中，宋晚晚紧紧握着手机，却只能打出一同庆祝的消息。
腰间忽然横跨上一条手臂，温热呼吸扑在脖侧，亲呢得有些发痒。
他低沉嗓音响在身后，“怎么心不在焉的？”
宋晚晚没动，内心一声叹气，“我们剧组的投资出了变动，投资方换人了。”
她指尖划着屏幕，回复了几条询问的消息，补道，“是科瑞投的。”
窗外又开始飘雪，蒙上一层素白。
那人覆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紧绷了一瞬。
她工作这几年，总习惯把所有事列个清单一件件解决，现在工作问题算解决了一半，剩下个有矛盾的资方，那情感问题呢？
宋晚晚没打算问身后抱住自己的人，也压根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问我剩下欠你的钱怎么办？问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结婚这样过去以为那样遥远的词汇，此刻居然就直愣愣地矗立在我和你之间。
只是人的理智大概是有限度的。
全盘倾注到工作，这会对着私人生活，倒是疲惫到手足无措起来。
午饭那会，走出卧室，桌上是惯常的家常菜，盛在小碟子里。
他做的。
宋晚晚不过刚坐下，刘泽然就照例打开冰箱拿了瓶苏打水，单手打开坐在了她对面，倒了点到她玻璃杯里。
屈臣氏的。
小气泡被不断冲出击打在杯壁。
宋晚晚低头夹了几筷子菜，一颗心依旧像被气泡裹挟着晃荡，有些七上八下，“最近你空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刘泽然看了她一眼，很冷很淡，“吃完饭我出门有工作，晚上回来吧。”
宋晚晚点点头。
刘泽然没动几口就走了，说是有事。
她在原位坐了很久，久到又接到杨嘉穗电话，说科瑞负责人改了时间，今天就能到机场，众人一起去接机。
宋晚晚连忙起身，挂了电话就准备去机场。
收拾完包，换了鞋反手带上门。
很轻一声。
只是在这样的瞬间像突然想起，今年居然是她和刘泽然认识的第十三年了……太漫长，漫长到想要切割，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她心头竟闪过一阵恍惚。
到机场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杨嘉穗他们已经站在那。
投资要紧，可惜一行人等了一个小时都没等见老总，说是飞机延误，稍微晚些才能到。
也幸好杨嘉穗带着她老公来了，是那位陈总的表哥，见面了好套个近乎。
宋晚晚是认识她老公的，姓周名赫，可听完却感到一股不妙，周赫这人难道还有第二个姓陈的表弟？
还没轮到她问什么，袖口却忽然被杨嘉穗拽了拽。
她下意识朝前看。
不远处，有人拉着行李箱缓缓走来，明明混在人群中，却尤为显眼。
一身黑，皮肤很白，越走越近，直至完完全全露出他的那张脸来。
温和，瞳孔是含着润玉般的琥珀色。
“陈总。”
宋晚晚回过神来，见刚刚还站在自己身旁的杨嘉穗已经迎了上去打招呼，接着道，“真的感谢您这回雪中送炭。”
她竟一时觉得头脑微微缺氧，用力提了提包带，深呼吸。
而称为陈总的人礼貌得很，跟几人依次握手，最后目光停在了她身上，语气平淡无奇，“好久不见。”
-
刘泽然这回来芬兰并不只是为了看她一眼。
他知道电影被撤资了，也知道科瑞抢先注资。
下午去几家珠宝店看了看，都觉得差点意思，助理翻来翻去试图给他找出更多选择。
刘泽然瞥了眼时间，“算了，去杨崇工作室吧。”
今日赫尔辛基依旧是大雪。
助理在他身边待了太多年，开玩笑道，“刘总，我还记得之前来这里也是大雪，便利店那边你喊我刹车，吓得我差点撞到别的车上。”
刘泽然看都没看他一眼，“曾平，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回去我就开了你。”
助理安静闭嘴了。
杨崇工作室就在不远处，两层楼，非常古典，天花板上攀附着弯曲复杂的古典线雕，最东边留出一扇宽大的窗。
刘泽然独自一人下车，还没上楼，隐隐就看到窗边站了三人，有交谈声传来。
“真是富贵人家出情种啊，我听小道消息说这位陈总几年来是一场恋爱都没谈，说是有位白月光，跟守孝似的。”
“怎么能说守孝呢，这太不吉利了，说不定他白月光还活着呢。”
他脚步停了。
杨嘉穗声音接着传来，“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你不是跟陈兆都一个高中的吗？还有刘泽然。”
周赫支支吾吾的，“那也不一样啊，我比他们高一级呢，也就知道陈兆高中很受人喜欢，刘泽然都不怎么来上学的，他是高二才转回去读的，就读了一年吧，又走了。”
杨嘉穗又道，“诶，晚晚也是和你们一个高中的吧？”
刘泽然接着朝上走，很慢、很轻。
视线里的每一寸都变得越来越清晰。
远远的，他已经能看到宋晚晚背影，她抱着手臂，像是一笑，声音温和，“是呀，我们那个学校大，又有国际部，在国外也容易遇见同学。”
杨嘉穗同样背对着他，“那陈兆呢，你们以前认识吗？”
她点头，“好像是同学吧，不过后来联系也不多，很多年都没说过话了。”
刘泽然站定，微微抬眼。
他已经完完全全和三人站在了同一平台上。
面朝他的周赫最先发觉，神色闪过一丝尴尬和意外，急冲冲过来握手招呼，“刘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他平淡道，“过来有点事。”
宋晚晚跟着一起转身，她眼角细细颤动着，神色意外。
下一秒，杨崇办公室的门开了，蓝白色光又从那丝一寸寸被打开的缝隙里透出来，世界连成一片，有人影走出。
刘泽然缓缓侧过脸。
芬兰的天就像一块湿抹布，拧着不停往下落水。
滴到人身上的明明是雪，每个人却好像依旧被淋湿，从湿漉漉的外表到湿漉漉的心情，无一幸免。
宋晚晚人都傻了。
陈兆是科瑞代表已经足够让她震惊，现在说着自己有事的刘泽然又突然来了，更别提他们两人从前关系就很不好。
窗外风声呼啸。
清冷雪光平等地映在两个人身上，冷意却是迅速膨胀开。
宋晚晚一颗心紧了一瞬。
陈兆还维持在推开门的姿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走出来关上门，他嘴角是温和的笑，大方地伸手打了个招呼，“刘总好啊，我是陈兆。”
走廊又回到暗沉地带。
和善态度，礼貌用语，举起的手顿在空中，却被刻意冷落着。
雪缓缓下落。
刘泽然掀了掀眼，一张脸上无甚表情，光影落在他脸上，冻的眼梢都结冰。
气氛越发扭曲古怪，一触即发般紧张。
看这样子，刘泽然显然是还没忘了陈兆，可宋晚晚再怎么样也不想剧组的投资因为她而又一次黄了。
她连忙走上前去，挽住了刘泽然的手，笑道，“泽然，这就是我们新的投资方，科瑞的陈总。”
刘泽然垂下眼看了她有一会，才缓缓笑了，他轻轻眯起眼，“原来如此。”
他终于肯握手了。
虽然只是轻轻点上后就离开。
宋晚晚心里松了一口气，两人这样在外人面前的亲密举动却让她有些不自在，这件外套的布料居然如此粗糙吗？
她觉得自己都快冒起鸡皮疙瘩了。
没想到下一秒，温热宽大的手掌却揽上她的腰，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掐了掐，侵略气息铺天盖地吞没。
她浑身一僵，却听见刘泽然说，“没记错的话，我们三人也是高中同学，如今你来了，是该请你吃顿饭的。”
话说的滴水不漏。
“是我的荣幸。”
陈兆视线停留在她腰间，眼里笑意淡了，复而抬眼径直对上她的视线。
宋晚晚心猛然一颤，只感觉腰上那力道越发重了些，像是一种警告。
“诶！不如我组个局怎么样？刚好我表弟周扬也是一个高中里出来的，到时候咱一起吃个饭？”
周赫实在是受不了了，忍着鸡皮疙瘩跳出来缓和。
杨嘉穗不了解那么多，站在一旁笑得更开心了。
刘泽然轻飘飘点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陈兆接了几句话，笑的礼貌。
宋晚晚始终一言不发，那枚手链垂在自己腕间似是越发滚烫。
天色渐晚，闲聊几句就散场了。
杨嘉穗找了助理先送陈兆去酒店，解决了投资这件大事，她心情很好，科瑞老总还是晚晚的老同学，可以套个近乎，她心情更好了，这会坐进周赫车里感慨了声，“你们高中帅哥真多啊，今天那两个人站在一起可真养眼。”
周赫却是极其疲惫地揉了揉脸。
杨嘉穗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了？难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周赫点了支烟，缓缓道，“刚刚不是聊到陈兆有个这么多年里一直放不下的初恋嘛。”
他吐出一口烟雾，看向杨嘉穗，“那个初恋就是宋晚晚。”
-
宋晚晚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懂刘泽然了，她也一点都不想去吃什么饭，晚上不是说好了要聊聊吗？
她被强硬带上车，忍不住道，“我不想跟你们一起吃饭。”
“你第一次这么叫我。”
宋晚晚一愣，“你说什么？”
刘泽然缓缓抬眼，喉间溢出一声很轻的笑，瞳色却比刚刚在室内时还要冷淡，“我说，你第一次叫我泽然。”
他语出惊人，“所以，你是不想让他知道我们有多恩爱，还是怕我像以前一样干涉你们？”
“……你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什么？”
刘泽然很有耐心地问她，攥上她手的指尖却颇为用力，“没必要阻拦你们旧情复燃吗？”
他直直盯着，手上力道越来越重，像要从这双眼里翻出一个答案般，“没必要看你和他重新在一起吗？”
宋晚晚深深呼吸，“见个面就以为我要和他在一起，等下吃个饭是不是就要当作是我和他的婚宴了？”
漆黑轿车快速行驶在跨江大桥上，车外扭曲的风如同紧绷的弦，雪粒被卷起像眼泪般落不到实处。
沉沉夜色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一声轻笑，“是我该问你才对。跟我在一起七年了，心里还惦记着你这个蠢货一样的初恋？”
“你够了……你这么多年还跟他过不去要干什么？”
他没理。
指间架着的平板传来不断的播报声和警笛，在难以感知的路程中放到结尾，又被拽着重回开头。
反复好几遍，才递到宋晚晚眼前。
只不过一眼，她浑身一僵，下意识抬头看向身旁人。
刘泽然面色不改，嘴角微微勾起一点笑，“真遗憾。”
他指尖抬起，轻轻把她脸侧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看来我们没有办法和你的初恋一起共享晚餐了。”
宋晚晚大脑有些一片空白，“你做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宋晚晚深深呼吸，推开他的手，对上那双薄情的眼镇定道，“你没必要这样，你带过来的那份合同我已经签字了。”
刘泽然还在看着她，嘴角缓慢下垂。
宋晚晚直视他双眼，解开那条他送给自己的手链狠狠砸到他脸上，“我说，你带过来的解约合同我已经签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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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世末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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