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鳗鱼饭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混合着居酒屋温暖的烟火气和炼狱杏寿郎那洪亮爽朗的笑声。那个被救下的小男孩在饱餐一顿热腾腾的食物后,终于不再瑟瑟发抖,脸上也恢复了一点血色,此刻正趴在杏寿郎宽阔温暖的背上,睡得香甜。杏寿郎小心翼翼地托着孩子,步伐沉稳有力,仿佛背上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珍贵的羽毛。
千鹤雪纱安静地走在杏寿郎身侧。怀里的包裹和纸包(豆沙馒头)已经被妥善收好,新得的冰羽织重新披在肩上,下摆淡蓝的雪花在清冷的月光下静静浮动。她冰蓝色的眼眸偶尔会扫过杏寿郎背上熟睡的男孩,又或者落在他如同火焰般跳动的金红发尾上。
一路无话。雪纱本就不是多言之人,而杏寿郎似乎也体贴地放轻了声音,怕惊扰了背上的孩子。夜风微凉,但身边这个男人散发出的、如同小太阳般源源不断的暖意,驱散了寒意,甚至让她体内运转的雪之呼吸都似乎变得……不那么刺骨了。那种陌生的、源于他纯粹生命热力带来的暖流,依旧在她冰封的心湖边缘无声流淌。
很快,蝶屋那熟悉的、被温暖灯火勾勒出的轮廓出现在山路尽头。门口挂着两盏绘有蝴蝶图案的灯笼,在夜色中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杏寿郎在蝶屋院门外停下脚步。他小心地将背上的男孩放下,动作轻柔得与他高大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男孩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好啦,小家伙,安全到家了!”杏寿郎蹲下身,脸上依旧是那令人安心的灿烂笑容,声音却压得很低,“快进去吧,找忍姐姐或者香奈惠姐姐,她们会帮你处理伤口,再好好睡一觉!噩梦已经结束啦!”
男孩怯生生地看了看杏寿郎,又看了看旁边气质清冷的雪纱,用力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大哥哥大姐姐”,然后迈开小短腿,飞快地跑进了蝶屋敞开的院门,身影消失在温暖的灯火中。
杏寿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月光和灯笼光晕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他转向雪纱,金红的眼眸在夜色中依旧明亮如星,带着真诚的笑意。
“唔姆!任务圆满完成!”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洪亮,但在静谧的夜晚也显得收敛了几分,“千鹤少女,今晚真是令人印象深刻!你的冷静和守护之心,如同寒冰般纯粹!能与你一同保护那孩子,是我的荣幸!”
雪纱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常:“职责所在。” 她顿了顿,补充道,“……谢谢款待。” 那顿烤鳗鱼饭的暖意,似乎还在胃里残留。
“哈哈哈!区区小事!期待下次再一起品尝美食!”杏寿郎爽朗一笑,随即正色道,“那么,我就送到这里了。夜深了,千鹤少女也请早些休息!养好身体,才能继续挥动你那冰寒而美丽的刀刃!”
他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雪纱先进门。
雪纱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她抬步,踏上蝶屋院门的石阶。冰羽织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淡蓝的雪花仿佛在月光下无声飘落。她走到门口,手搭在了门框上,准备关上院门。
就在她即将转身进门的那一刻,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院门外石阶下的炼狱杏寿郎,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挺拔地站在那里,火焰纹的白色羽织在夜风中微微拂动。月光洒在他如同燃烧火焰般的金红头发上,映照着他线条坚毅的侧脸。那双总是充满火焰般热情的金红眼眸,此刻正专注地、安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温和而坚定,仿佛要确认她安全地踏入那温暖的灯火之中。
雪纱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那个洪亮的声音,此刻压得极低,如同夜风拂过松枝,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笃定,轻轻地、清晰地飘入她的耳中:
“还会再见的,千鹤少女!”
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夜色的微凉,也穿透了雪纱周身习惯性的冰冷屏障。像一颗小小的火种,轻轻投入了冰湖深处。
雪纱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她只是沉默地,将厚重的蝶屋院门缓缓关上。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隔绝了门外清冷的月光和那道灼热的目光,也隔绝了外面那个如同太阳般耀眼的世界。
门扉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轻响。蝶屋特有的、混合着药草和消毒水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走廊深处传来隐约的、少女们压低的笑语声。
雪纱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怀中新衣物的包裹抵在胸口,隔着布料传来微弱的暖意。鼻尖似乎还残留着烤鳗鱼的香气,以及……那独属于炼狱杏寿郎的、如同阳光曝晒过的草木般温暖炽烈的气息。
门外,寂静无声。他应该已经离开了。
“还会再见的,千鹤少女。”
那句话,却如同带着温度的烙印,清晰地回响在寂静的门廊里,也回响在她冰封已久的心湖之上。
她低下头,冰蓝色的眼眸看着自己搭在门板上的手。指尖冰凉,但门板内侧,似乎还残留着门外那人长久站立时,透过木质传递而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一种极其陌生的、带着细微战栗的暖流,再次悄然蔓延开来,比居酒屋的烟火更持久,比烤鳗鱼的温度更深入。
她拢了拢肩上那件绣着淡蓝雪花的冰羽织,仿佛要将这份突如其来的、来自“太阳”的暖意,连同那句低语的承诺,一起小心翼翼地包裹进自己冰雪的世界里。然后,她挺直脊背,如同往常一样,踏着无声的脚步,向着蝶屋深处、属于自己的那间病房走去。月光透过纸窗,在她洁白的发髻和冰冷的羽织上,洒下一片清辉。而那句低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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